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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三年元旦临近,监仓里依旧。将柳华胜换仓是为了不让远房的亲戚们,有口舌之争。到了十一仓门口,廖管教给同事打了声招呼,便将柳华胜的刑具打开,让他进去,然后郁闷地吸着烟卷回到了二十八仓。他让花崽把监仓大门打开,觉得还是该给任维新把手铐打开,要不然吃饭、冲凉也不方便,可对不起哥哥家的隔壁邻居,回头他老母真的要说什么,也不好向哥哥交待。
“怎么样?要不要解放、解放呀?”他进了风仓,慢慢度步进监仓,人还没到,先向监仓里的任维新问道:“雷个气性老,在外面嚣张跋扈,里面可不是你自由自在的地方,你要不要解放、解放?”他再次问道,说着迈进监仓。没想到,胸口突然被任维新狠狠地用双拳猛击了一下,差点没仰面朝天地倒下。
“雷老母,雷个俎嗨!”任维新说着又用脚踢了过去:“说话不算话,就像个大姨妈,谁服你呀!”
不愧是特种兵出身的廖管教,身手敏捷。他慌忙避开任维新一脚,接着用一招海底捞月,让任维新四仰八叉地摊到在地。后面跟随的两名花崽,挤过廖管教身边,想擒住任维新。没料到,他猛地站起,反被他用合拢的双手,给抽了几记耳光,还发狂地舞动四肢,令两人无法近身。
廖管教忙把口哨掏出,响响地吹了几声:“到这里来了,不信治不了你!”廖管教含着口哨,气急败坏地指点着任维新,本来圆圆的脸蛋,一时竟变成了马脸:“别怪我不讲情面了,这都是你自找的!治不了你,我就不姓廖!”
“你不姓廖?那就跟我姓任吧,细把胡。”任维新嘻嘻哈哈地接道,一边狂笑地舞动戴着手铐的双手:“你要是叫任我行,保准没谁敢欺负你。”
廖管教不理会他,口哨声引来了三名管教和四名花崽。他们都看着任维新咆哮,手舞足蹈像跳大神一样地冲廖管教叫嚣。几位管教看了,他们知道是个气性佬,就都无奈地摇摇头离去。廖管教命令进来的四名花崽:“去,你们去把那大门板抬来,看来不让他睡睡龙床,他永远都不会改变!”
“嘿嘿,龙床?细把胡,那是什么样的玩意,睡得舒服我就不走了。”任维新不知是跳累了还是听到龙床觉得好奇,声音都渐渐地小了起来,嚎叫声也慢慢地平息。在天窗上的几名武警,看着没什么大碍便纷纷离去,继续在上面四周巡逻。
“细把胡,龙床是什么玩意呀,好不好玩?能睡觉吗?”任维新忽然就像对老朋友说话一样,让全仓四十几名羁押人员,都好奇地看着他靠在墙壁上,像无事一样地傻笑:“你就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不再砍那扒灰老。”
“想得美!你再反悔也没用,他已残废了,雷老母怕是要养他后半生呢。你说不就不,那国家还要法律干什么?你就等着法院的判决,洗干净屁股,到监狱里去呆着吧。”廖管教虽然脸色铁青,但也慢慢地平息起来:“大家都快快活活地过元旦,你就在龙床上呆着吧,你不吃这苦头,就永远也改不了****的习惯!”
“雷食屎妎啦!”任维新又跳了起来:“我就是找我老母要钱,你个细把胡管得着吗?关雷擦事?”他说着一边又跳了起来,唾沫四飞,手舞足蹈,还时不时滑稽地拍拍光头,像舞台上的小丑一样,令其他羁押人员捧腹大笑。
这时,那几名花崽抬来了块大门板。木门板有一米多宽,四个角上都挖了个几厘米的圆洞,离门的边缘有五厘米左右。廖管教扭头见门板抬来,就命令四人进来去抓任维新出去。
任维新巨力挣扎,光着脚丫上通铺绕过盘腿坐着的人,四处奔窜,把许多叠好的被子也踢得乱七八糟。夏军个子矮小,被他踢了一脚,差点没滚到通铺下去,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廖管教也抿嘴着嘴笑出声来,像是不再那么恼怒:“真是个活宝,丢人现眼,我们容桂怎么会出这么个现世宝?”
夏军生性好强,虽然个子矮小,但脾气挺大。被任维新踢了一脚,待他再次经过身边时,便用脚拌了他一下。任维新便重重地趴在被子上,才停了下来。嘴巴咧得老大,就像孩童在追逐嘻戏打闹,玩笑一样地欢笑着,嘴里还一边不停地用桂州话笑道:“人多欺人少,细把胡,有本事你一个人来拀我?你要是能拀到我,我就让我老母和你睡觉。”
廖管教听着又来气了,他再次命令四名花崽:“快点,赶紧把他抓住!免得他满嘴喷粪。”。但任维新手舞足蹈,还是让几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捉稳。然后,每人一手每人一脚地把他抬了出去。廖管教任由他骂爹骂娘地叫喊,也跟着几人出门,随手把监仓大门给关上。
大门一关上,监仓里就哄乱起来,有些学任维新的举动和言行玩笑;有些靠墙而坐摊开四肢,愣愣地想他们的心事;有些觉得无聊就会怪异叫一声:幺儿,你妈妈勒我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叫完便又垂头丧气,无力地坐在通铺上发呆。
“这家伙真的是病的不轻,在花溪公园还没建成,那时候还是个巨大的污水池塘时。我见过他,好像缠着个女人,应该是他老妈。”唐元杰和吴鸣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轻轻地闲话:“他老妈有几分姿色,看上去四十岁不到,属徐娘半老的那种。我路过见他死劲地拽着那女人,还不停地叫唤着:老母,返喔凯。”
在广东这么些年,吴鸣不会说白话,却能听懂不少。唐元杰虽然发音不准,但他还是知道后面那句话的意思——老妈,回家。他提起那污水池塘,吴鸣想到了很多,连同与工友们的玩笑也历历在目:“池塘边是野鸡们呆的地方,以前我的同事也会去那找鸡婆。一般正常的女子是不会在那驻足,要不,非惹来是非不可。”
“没错,记得从老家刚到容桂,我老姐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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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没办法,他家里又留不住他。派出所见他家里两个老人都被他整得遍体鳞伤,只能到铁匠铺,给他特意打了副手铐脚镣。但他戴着还是在大街上胡作非为。”
“你们那没有精神病院?”吴鸣脑壳里幻想着那人为非作歹:“这样,长时间也不是个办法呀?”
“去精神病院不用花钱呀,现在这世道,动不动就讲钱。人心都被钱给洗黑了,谁还会在乎他的死活?后来没多久,他就忽地无影无踪了。”
“快点,快点。开门了!”陈强对着两人,通过铁窗可以看到风仓大门。见大铁门缓缓开启,急忙跳了下去,回到他的位置上去。其他人立马收声,监仓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叼毛,这回看你还老不老实,不信你能挨过三天!”廖管教说着进门往旁边让了让,四名花崽吃力地将木门板上的任维新抬进了风仓。在进大铁门时,门板略微斜了斜,任维新便贴着木门板,四肢肌肉紧绷。因为重心不稳,四肢的手铐把他四肢勒得发痛。他咬紧牙关,怒目圆睁,犬牙咯咯作响。
“出声呀,看你还能撑多久。”四名花崽在进监仓大门时,门板又斜了斜,廖管教看着任维新痛苦万分的样子,便笑了笑:“不怕你牙尖嘴利,狗一样地嚎叫,有种你就别求饶。”
进了监仓,廖管教指挥四人将木门板竖直。虽然四名花崽轻轻缓缓地动手,但大冷天的,任维新额头还是沁出豆大的汗珠。待木门板立正,他光着脚丫落地,才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他一言不发,两腿张开,双手像十字架上的耶稣一样伸直,依旧一言不发地盯住廖管教,像要喷火似地,却又无可奈何。
“这回你该醒醒了吧,在龙床上还没有不老实的人,许多铁骨铮铮都屈服于龙床,就不信你个气性佬,能挺多久。”廖管教说着看了看令季华和靳永礼:“你们两个如果还敢私自打开刑具,我就再弄两块门板进来,反正现在监仓过道上有大把空位,不怕收拾不了你们!”
令季华弓着背坐在通铺上,不停地点动蛤蟆头:“管教,我知错了,求求你把脚铐松一点吧,我的脚都快勒断了。”他用阿谀的口气,小声向廖管教报告,靳永礼也点头称是。
“你们两个滑头的家伙,那是用大铁锁锁住的,你们不去转动它,根本就不可能会紧,别没事找事。”廖管教说着又看了看盛博威:“还有一周就自由了,过完元旦出去别再打架闹事,好好做人做事,别再给家里添堵。你老爸老妈就你一个儿子,家里条件也不错,干嘛和那些烂崽混在一起?人家打工一个月还赚不到一千块钱,你挥挥手一石头砸开那老师的头,去的人那么多,就你做出头鸟,不是看在你老爸赔偿了一万块钱的份上,不说拘留半个月,就是送你去监狱呆几年都有可能,别再丢顺德人的脸了。切记,好自为之。”
廖管教一番话说得盛博威低下了头,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到通铺上。他呜咽着:“放心,我再也不会去做傻事了。你就行行好,把脚镣给撤了,我只不过是在地上捡了根钢丝,实在是太冤枉了。我求求你了,管教。”
“冤枉?到这里来的人,没有谁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廖管教说着笑了起来:“不行,说过的话怎么能朝令夕改?最起码也要戴三天才行,那当然要看你的表现,如果表现好,三天就让你自由,万一表现不好,就一直戴到你出监为止。”
“那给松开一点点吧,你看看,我的脚都快被卡断了。”盛博威低着头不停地用手掌擦着眼泪,让廖管教起了恻隐之心。他上前看了看盛博威的脚,确实有点紫青,便掏出串钥匙给了名花崽,将三人的脚镣都松开一点点。这一松不要紧,只是盛博威怎么也没料到,反而会带来更重的处罚。
“报告管教,我不想做仓长。”唐元杰盘腿坐着,把右手举了起来,又迅速放下:“我不识字又不懂管理,进来的时间也不长,完全没能力任胜。”监仓里很静,廖管教本想要他安排人,去照顾任维新的吃喝拉撒,没想到他却提出不干,只能默默地点点头。
“你们中有谁自告奋勇来做仓长?”廖管教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也担心照顾不好任维新,怕闹出人命,就转身看着众人。他话音一落,监仓里依旧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他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没一个出息的东西,都是混吃等死的种。又没要你上战场,厮杀拼打,怎么就那么没胆量?”
“我来。”夏军腾地在通铺上站起,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大家都不上,那我来吧。”
廖管教看着个子矮小的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有你这样报告的吗?规矩都不懂,还想做仓长。坐下!”他说着转身出了监仓们,又回头吩咐四名花崽把把木板门放平,任维新再次疼痛难忍,在四人将他连同木板门放平后,他便不停地用头后脑勺撞击木板,嘭嘭嘭地像打鼓一样,声音响得怕人,嘴里不停地高叫:“细把胡,有种你就不要再放开我。你别走,我一定会杀了你全家,我要杀了你全家呀……
廖管教不理会他,怕任维新继续撞击木板,真的闹出人命,便让一名花崽进监仓,找了块毛毯垫在任维新的头下。接着,他到二十七仓,将番禺崽伍涛晖调进二十八仓来做仓长。说来也怪,打伍涛晖一进监仓,任维新便乖乖的像木头一样地躺在那,扭头仰视着伍涛晖,好像见到亲人一样,咧嘴呵呵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