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十月下旬,午后的阳光还有点微微灼人,杨德昌尾随翠姨和张琳走进干部宿舍斜对面盖顶的小巷里,顿时眼前发暗。他内心有些惶恐不安,害怕翠姨的老公会知道是他告的密,但为了两个女人的安全又不得不跟了过来。
面目狰狞表情的出现,通常是人的愤怒或焦虑情绪达到临界点的体现。翠姨一贯以优雅、宁静的姿态,让开展公司许多同事都乐意与其为伍,只是面对丈夫与人偷情时,她是可忍孰不可忍,激动的刹那,她像母狮一样嚎叫、愤怒着:“滚出去!滚出去!我看你还是回老家好,免得家丑外扬,死不要脸,实在是让人心寒!”
一脚把门踹开,看着老公和那女人披头散发从床上起来,胡乱穿衣慌不择路。翠姨一张好看的脸,此时在日光灯下已泛白泛白,在昏暗狭小的房间里气喘吁吁,跟她同进门的张琳惊慌失措,害怕她会与那女人有肢体上的冲突,挽着她进门的手,始终不敢松开。杨德昌握着大扫把站在门外没进去。见两人夺门而出就让了让,随后将扫把竖在门边进去,同时在对翠姨讲,又像是在告诉隔壁过来围观的人:“这女人我知道是鸡婆,所以看她进来过好几次才告诉你,希望你不要见怪我。”
翠姨伤心地抹眼泪甩鼻涕,抽泣着低声对张琳道:“难怪半年多他都不想办事,原来上晚班,白天休息就叫鸡婆,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杨德昌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也不知道翠姨的话是真心谢谢还是夹有贬义的意思,只有露出牙擦苏嘿嘿地笑了笑,看着门口那些上晚班的人摇摇头离去,才觉得唐突地告诉翠姨这事,实在是欠妥。
房间非常狭小,除放张床外,基本上就没有立脚之地。“算了,可能是姨父一时鬼迷心窍,男人其实没什么损失。”张琳说着要扶她到床边坐下,翠姨忙挣脱张琳的手,十分厌恶着:“龌龊,以后你就没有这号姨父!”她说着到墙角边的一张小木方凳上坐下:“别脏了我的屁股,你们坐吧。”
“算了,男人其实就那么回事。没必要放在心上。”杨德昌和外甥女张琳在床边坐下,他露出牙擦苏道:“那鸡婆是在容奇大桥下住,我们厂里有不少人都和她上过床。”说着掏出烟点燃吸上:“你没必要那么伤心,现在这年代,就男女之事而言,也就那么回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只要警告他下不为例就是。”
“是呀。”张琳猜想十有八九是舅舅与那鸡婆上过床,才那么熟悉。想想当年与人偷情被吴鸣抓奸在床的尴尬,忙接道:“姨,没必要那么难过,夫妻感情永远是夫妻感情,姨父与那女人只不过是鬼迷心窍,逢场作戏而已。”她很想把当年的尴尬说出来宽宽翠姨的心,见舅舅在就忍了。
“你没有这样的姨父!我再强调。”翠姨狠狠地朝地上甩了甩鼻涕:“再也不和他一起过了!”
张琳坐在床上离翠姨没一米远,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都那么大了,离婚可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不要让他再出轨就行。”
“狗改不了****,与这种人还睡在一起,那不可能会幸福。”翠姨慢慢变得平静了些:“难怪前几个月就笑笑地说要离婚,女儿归他,儿子归我,没想到原来他是有预谋的。”翠姨说着站起来给两人倒了杯凉开水:“这下好了,就随了他的心愿,看他以后会过得怎么样。晚上我和你同在干部宿舍挤挤,明天我就申请去宿舍住。”
“别那么草率决定。”杨德昌看了看翠姨那张好看的脸:“你才四十来岁,人生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两个孩子还没成家,还是好好想清楚再决定。”杨德昌一口气喝完白开水站起:“我老婆是个精神病,这么多年我都没离婚。孩子都成家立业了,我们还不是照样要生活?”他说完看了看张琳:“现在吴鸣也不知道怎么样,你还是听阿强的,先回开展来上班,慢慢等待他事情的结果。上午遇见祥梅,她说把你安排进仓库上班,应该是个舒服的差事,而且工资也高。”他说着出门拿扫把,没想到差点撞到曾祥梅。
“舅,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我已告诉阿强接张鹏时顺便多买些菜回来,也通知了小英姐姐。”曾祥梅侧身贴在过道墙壁上让杨德昌过去:“姨,还有一个多小时下班,你就不要去车间了,还是和张琳先到我那去,我出门时已告诉了罗金铭你休息。”
“不了,饭堂有饭吃,你们吃你们的,我打扫完卫生再过去喝支啤酒也行。”杨德昌拖着大扫把在过道里边走边说:“我得去饭堂做事了,要不待会又忙不开。”
晚餐在夜幕降临后开始,张琳做了拿手的煎豆腐和辣椒鱼干;阿强则做了芋头瘦肉辣椒糊;其余的都是曾祥梅按于都老家风味操办。阿强知道姐姐和妹妹喜欢吃,特意下厨做了这道菜。轮流过程中,始终有人陪伴翠姨聊天。当阿强把饮料、葡萄酒和啤酒摆上饭桌时,杨德昌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上了四楼,他担心那没有扶手的台阶,万一不小心绊倒滚落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可不能和前阵子三楼的小伙子摔落下去那样,只受了些皮外伤。他上完最后一个台阶见都齐齐地落座,便露出牙擦苏笑了笑:“他怎么没过来?我说过要他请假过来,他都答应了,还说一定来。”
曾祥梅知道他说的是姨父,就冲他眨了眨眼。阿强也明白,他怕舅舅老眼昏花没看清楚妻子用眼神制止他别再提姨父,便扯开喉咙高声着:“舅舅迟到了,先罚你一支啤酒。”接着,张鹏也学阿强叫舅公罚酒,张小英起身让坐,待杨德昌落座才欠了欠身坐下,端起阿强给她倒的雪碧:“舅舅,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时间就多过来坐坐。有什么东西带回去吗?”
“没什么带,月初已寄了上个月的工资回去,我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这几年房子盖起来了,他们都过得太平,疯婆子还是老样子,前几天打电话回去,小囡囡还说奶奶会陪她玩,那真是不可思议。”杨德昌说着,牙擦苏竟然显得有点可爱起来。
“也许是返老还童吧。”曾祥梅笑笑地回答着他,一边给翠姨和儿子夹菜:“来吧,大家都趁热吃,特别是张强做的菜,凉了就没有口感。”她说着伸手把大汤勺递给张小英。
张小英接过汤勺,给张琳的碗里先勺了一勺:“那时候,只要是他馋了,就做这菜,害得我每次都要多做一碗米。这次回去,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尝到张强的手艺。”她在给自己勺时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在顺德生活了近十年,真的要突然离去,心里总像少了什么似地。”她说着看了看妹妹:“现在吴鸣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我一心拜佛无杂念,昄依三宝弃红尘,每天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面前,都要祈佑他和爸爸妈妈平平安安。”
张琳听了姐姐的话,心里很难受,不由得低下了头:“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种地步,那只有等待梁佩榟律师的消息,希望周洁霞介绍的梁佩榟律师能帮上忙,也就不白花了一万块钱请他打官司。”
“这么多钱?”杨德昌露出牙擦苏很惊讶:“律师的钱也太好赚了吧。”
“是呀,他张嘴就要一万,要么就别打官司。”张琳心痛得眼睛发红:“刚刚还清债,没想到又欠上了。这一万块钱,我要打一年半时间的工,省吃俭用才能还上。”翠姨知道吴鸣的事,想想如果是老公去坐牢,那该多好。她想安慰下张琳,还没有来得及张嘴,却被张强的声音给压了回去。
“来,来,来,我们不谈这些。”阿强大嗓门着站起,又忍不住说了句:“就是咽不下梁峰那吊样的语气,花一万块钱官司赢了就值得,希望吴鸣这‘******’好好配合。来,都干一杯吧。”他说着把手中杯子由身边的翠姨开始:张小英、杨德昌、张琳、曾祥梅和儿子张鹏,逐个轻轻地碰了碰一饮而尽。孩子的模仿力很强,张鹏乐得来劲,也模仿阿强的样子一一碰杯才善罢甘休。最后,他把幼儿园学到的东西搬出来,连连让杨德昌喝完了一支啤酒,又开始了一瓶:“老师说尊敬长辈是我们祖国的好传统,那舅公在这里最大,我一定尊敬你,你可要乖乖地和我喝完那支啤酒才可以和大人们喝酒。”张鹏的话和劝酒的架势,让晚餐有了活跃的话题。
“我最多的酒量就是两支,喝完我就不喝了。”杨德昌又耐不住阿强的劝酒,在第二瓶开始不久脸上便充血得明显:“唉,如果吴鸣在他倒是可以和你喝个十瓶八瓶,年纪大了,做什么都不行了,喝酒也不例外。”
“行了,不提那‘******’,为了他的事,我这段时间手气特别差,不管是赌牛牛、宝宝还是麻将,都是逢赌必输。反正见了梁峰之后,做啥事都觉得不顺利。”阿强前天出差钱包丢了,昨天打麻将输得口袋里干干净净,今天送货又出了不少差错,还让温国忠谄笑了一回。总觉得最近运气特别差,与吴鸣的事有关:“来来来,我们还是喝酒吧。”
杨德昌吞下一大口啤酒,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牙擦苏满意地笑了笑:“一个人运气的好坏,那都是自己的感觉,大多数取决于个人的心态和心情。”他说着看了看正与张琳和张小英聊天谈论吴鸣的翠姨:“像她遇见老公和别的女人上床,按我们家乡的说法,那也是触了霉头,需要用喜事冲冲,那好运很快就会回来。”他说完使劲地盯住翠姨那张好看的脸,觉得姨父也太****了,家里老婆这么漂亮,还要找那么低档次的鸡婆,也确实埋汰了这么好看的女人!他想着口水涌到嘴角忙吸了吸。
“舅,你喝多了?”曾祥梅也笑了笑:“要不要给你添点饭压一压?”张小英听了忙站起要给他盛饭。阿强立马打住她别动身:“不用,舅舅的酒量我知道,两瓶都还没到,你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呀。”几个女人听了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