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幽默学的原理来说,最佳的骂人效果是骂人者与被骂者都处于共享的状态,把人骂得笑起来。就像王彩明接到吴鸣的电话后,末尾总要补上一句:阿鸣,看你说的,你把我挖苦得好不痛快,没有你帮忙,我会有今天吗?
王彩明在顺德市建市十周年誌庆晚会之后就经常与吴鸣有了电话联络。两人聊天总是用两件风牛马不相及的事,不伦不类地联系在一起,就产生了滑稽感。当王彩明渐渐融入其中时,便感到现实的变迁,认识到幽默滑稽的力量是可以感染人的。于是在与罗国庆或佘丸子等同事的聊天中,为了减少对抗的因素,便把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扩大,心里便有点儿幽默宽厚之道。他这样做,在公司所产生的效果是大家一致认为王彩明变了。变得开朗、愿意与人为伍,但同时也让更多的人知道了他经常去找鸡或在外面开房过夜的事。为此,吴品德总爱嘲弄于他,他也不失时机地回敬吴品德一句:“没办法,谁让我把老婆晾在家里,找个妹子又是有钱的,爱华爱华爱着马来西亚又有爱着我们中华,更爱我没品德呢。越没品德,越伺候得她舒服。你说是不是?”王彩明笑他。
“没办法,只怪我跟你不一样。”吴品德看看几位熟悉的同事说着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就像说动物交配播种似的,也学着王彩明的语气:“我长了****,你什么也没有,像太监一样,食不了人间烟火,是不是因为这个,而你那兰姐才离开你。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应该是这样吧。”说着不动声色眨巴下眼睛,听着赵云、罗国庆等人的笑声后才掺和到笑声里张了张嘴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家。
两人相处在没有旁人时,就会把各自知道兰容非和王爱华的事说说。同时都知道王爱华找到了她的宗族,而且宗族里的壮男梁福立老板与他们的襄里梁峰关系密切。王彩明似乎已与走私红油的事挂起钩来。知道王爱华把她在马来西亚的资金全部转到了顺德。兰容非见好友回来在IT产业方面的投资,便也决定留下来继续发展事业,一边伴着好友王爱华在顺德打开局面。
在吴品德与王爱华、王彩明与兰容非四人的关系上,真可谓裤子一提,谁也不认识谁了。对两位处于低层次的小人物来讲,只会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吴新华知道弟弟吴品德的所作所为,为了拴住他便把吴品德的老婆弄进樱花公司,在生技中心谋了份轻松的差事,从此便束住了吴品德的手脚。王彩明没了伴,便真正实施起他的原则:老婆三味,情人太累,小姐太贵,同事实惠。向饭堂里的川妹子进攻,很快就将席景玲给俘虏了。席景玲刚打完胎还没一个月的时间,离开了以前在中山吸毒成瘾的男友。耐不住的心中的寂寞,在王彩明的挑逗中,爱与性的欲火又旺旺地燃烧起来,将两颗来自不同地域同在顺德生存的两人紧紧地系在了一起,彼此间相互满足着需求,和许多外来工一样,有了暂时的某种肉体上的需求。
“明哥,星期天我不开工。我们去宝林寺烧烧香吧,明天正好是农历初一,昨晚我又梦见童永军来缠着我,我怕。”席景玲说的童永军,王彩明知道是她前任男友。在中山瞎混染上毒瘾后,童永军在一次吸毒时因吸毒过量而死亡。席景玲说这话时,眼里充满着一种乞求,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在男人面前,一旦有了肉体上的关系,女人就会没法无拘无束下去,男人会渐渐地让女人不再透明地读个明白,女人也一样。
王彩明点点头算是对他的回答,想想虽是淡季,但怕搪瓷线生产样品不能休息就张了张嘴。两人虽同床而眠,在沺滘租的房子,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肉体需要时的一个场所。王彩明不再是无话不谈,因为淡季一来,收入自然减少,而显得经济上有些压力。人一旦有了压力,说话就不再理直气壮:“明天再说吧,看看下午车间里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去吧。”
席景玲挽着王彩明的手从出租屋里出来,两人同时去公司里上班。在到沺滘村镇公所时,席景玲怕同事看见两人太过亲密的样子,便将小手从王彩明的手臂上滑落下来,看着人流如织、渐渐拥挤起来的路面时,感觉到身边的王彩明和其他男人一样,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参照物,没有了他显现不出自己是个女人罢了。
王彩明走着走着步子越迈越大,面对不一会儿就要他走慢一点的席景玲,心里总是喜忧各半,无法说出他对席景玲的感觉,全然没有当初一时涌在心里的百般滋味,只是感觉到了她不可能走遍身边这个女人的整个世界。每次与她灵与肉的交往,与她同喜同乐同忧同悲只不过是一时的感觉而已,因为她总是以梦来告诉他,又该去做些什么,明白无误地提醒王彩明及时行乐。但王彩明又总会时不时地想想故乡的儿子和每周必须通一次电话的姚英。虽大妹和二妹告诉他嫂子红杏出墙,可在王彩明看来,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按家乡的俗话来说就是:“一个砍柴卖,一个买柴烧。”又何乐而不为呢?这个社会的发展,人性自由化已到了极点,王彩明根本不在乎这事。当然,这是他在找了鸡婆有了外遇之后才想着的事。在他眼里,做人么,就这么几十年,何必苦了自己呢。有机会乐,且偷着乐,感情二字只不过是为了追求享受和快乐的代名词,大可不必放在第一位。在他的思想里,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及时行乐。
两人分头进入了公司,王彩明在刷卡机前打了卡,到7A103室一转,见寝室的人差不多都已起床离去,连平时做事最慢、最磨、起床也最晚的武长生也在洗漱就去三号楼与四号楼之间的空地上等待着早会的开始。
席景玲是本地老板承包饭堂后聘请的清洁工,与公司的员工无关,她进出大门,门卫一眼就能认出是饭堂里的人。因为席景玲没穿厂服,人也长的俏丽,加上饭堂里只有二男四女在上班,所以人就特别好认。在进出公司时,自然就会被年轻的保安说上一番逗笑亦或骚扰的话,什么找不找我做男朋友呀、晚上约你出去玩啦、想不想被人泡等等。席景玲开始有点耳热心跳的,时间一长也就毫不在乎。特别是与王彩明在细滘租了房子住后,有保安再讲那些话时,竟把胸脯一挺,用自己二十岁胸前的两个肉团涨鼓着女人的夏装来证明她的青春魅力:这就是我的本钱,我年轻。你有本事就上我呀。有时她这样想着,眼光里便会频频送出秋波,煞是迷倒过不少的男人。只是经过一番了解后,知道已被王彩明上了手,就十分知趣地在背地里称她为小妖精。
公司早会的规定,和以前一样还是每星期一上班前十五分钟在行政大楼前排队集结,其他日子则由各部门早上在自己所处的工作场地集结听部门经理做工作报告。今天是星期五,生产部所有员工,应该说此时是最为聚集的时候。各种古古怪怪的消息在此时传播着,而且传播的最快。多传几传就变了味,大到全世界全中国乃至顺德市或容桂镇,小到公司里头头脑脑或员工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什么梁峰梁襄理婚礼上几十万的礼金被小偷窃去花了个精光,他老婆结婚后两个月生了个怪胎,这都是人太缺德,上辈子没积阴德。什么又有谁看见台干去招“鸡”,宿嫖一晚送上一辆当晚在商场里买的崭新的自行车。什么公司里某某与某某好上,又去医院打胎了,二十岁不到已堕过六次胎,医生说再堕子宫就没了,将永远都怀不了孩子。哪知这些事传到席景玲耳朵里,小妖精把两个奶子一挺:我就是喜欢堕,你拿我怎么着?子宫没了就没了,我乐意。
在公司里只要谁一提小妖精,就知道是指席景玲。只要是提着她的事儿,一见王彩明到场,便立即会停嘴或转过别的话题。但与要好的同事在一起,就免不了会有人拿他来开玩笑:“二科那些娘们说你厉害着呢,又在品尝四川风味。有人捎信问你要不要尝尝本地风味,我说等你闲下来时再说吧。她们不依,硬要约你今晚七点半,桂州电影院大门口见,不见不散。他们说,桂州电影院过一阵子就要拆迁了,不去留恋留恋那实在可惜。”罗国庆阴阳怪气地说着,在场的人就都会笑起来,谁都知道王彩明与席景玲第一次手挽手进去看电影,双方接吻抚摸着时,被罗国庆和张菊兰撞见。第二天在公司便传得沸沸扬扬,其实这种传播对王彩明与席景玲的关系而言,无疑是一剂促进剂。都是过来人了,偷欢也好求爱也罢。这个社会是由男人和女人组成,既然有了男人和女人,就一定会有男人和女人的事情要发生。在传播的第三天,两人花五十块钱办了张假结婚证,下班后便干脆到细滘去租房。王彩明不愿意退掉公司每月四十块的住宿费,他想占着床铺当午睡时的场地。于是与7A103宿舍的同事还是保存着深厚的友谊,也正是因为这种友谊,在他与席景玲同居不到一个月,见席景玲在出租屋里与她的四川老乡鬼混,破门而入,扇了她一巴掌,而被席景玲的老乡追赶得走投无路躲进公司不敢出门时,这种友谊就显得十分可贵起来。
“怕他干嘛?他抢你的女人还追打你,敢在门口侯着你,千万别将这口气咽了,否则就不是男人。”戚仕臣年轻气盛,好斗地领着寝室里的人和其他寝室里的人把席景玲的老乡饱揍了一顿:“我****妈,有种就别报警,我们永远都在公司侯着你。你他妈是什么玩意儿,敢到公司门口来撒野。”戚仕臣用脚踢着躺在地上因剧痛而扭动不止的席景玲的老乡,连保安也在为王彩明鸣不平,同时见席景玲泪人儿似地求大家别再打了,就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涌上心头:小妖精,你还真是个迷人、害人的妖精,谁都不准打电话报警。
“我求求大家别打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勾引他,谁让他是我初恋的第一个男友呢?”席景玲哭着为躺在地上的男人辩护,“我俩是老乡,从小青梅竹马。昨天他刚从家乡到顺德来,那自然要找熟人来介绍进厂做事。是我鬼迷心窍,明哥,你就饶了他吧。”席景玲见实在制止不了众人对她老乡的围打,便不顾一切地跪在了王彩明面前。王彩明看着泪水哗哗的席景玲,再看看地上已不成人形的男人,顿觉同寝室友谊的可爱,说话也顿觉硬朗起来:
“看在席景玲的份上,饶你这次。”王彩明制止众人的围打,当大家停手后便狠狠地一指席景玲:“不是看在你男友吸毒身亡的份上,今天不把你这烂货给撕了才怪!”说罢就领着大伙返回7A103室,每人发了支烟。在吸着烟的当儿告诉大家:“今晚我做东,去非一般溜冰。”
其实在王彩明一指席景玲的刹那,还有很多的话要说,什么要她赔偿精神损失费或两人之间签订个什么协议之类的。但在公众场合还是忍了,从此就算是与席景玲彻底断绝了来往,也验证了他们的关系,来得快去得也快。王彩明则有同寝室的同事为他解脱:“女人就这么个贱样,人说婊子无情,你就当她是婊子好了。打工的世界里,在顺德这块土地上,随便抓扒抓扒,也能找个比她好的,又何必闷闷不乐?走,我带着你滑。”在溜冰场见他沉默寡语,戚仕臣就劝他。其实在王彩明心里,这时只不过是在想席景玲的处境。因为席景玲确实是位命苦也算是可怜而又可悲的女人。出了这种丑事,就在当天的下午,不得不向老板辞了工,席景玲带着浑身是伤的老乡搬到了容奇大桥下去住。怕是那畜牧公司又将会多出位出卖肉体,用青春在顺德挣取廉价损耗费的女人,那就是席景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