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熊说道,执剑在手。
其他八人也已不再说话,这次的任务是必须完成的,即使死在这里也不能放弃,否则他们又何必活着回去忍受折磨,所以尽管他们已看出熊的身手,还是执意向熊出手。
剑影闪动。
落叶纷飞。
他们已出手。
若以单人而论,他们的功夫可能并不算高,可是他们的配合使这一击的威力提高了数倍。
熊眉头跳跳,立在那里没有动。
这些人的刀剑凌厉迅捷,可是此刻看在他的眼睛里,却似放慢几倍一般,他清楚的看到每一片剑刃,每一片刀锋的移动,这一刻,他的手已激动的抖起来。
不过他握剑的手依旧很稳。
对于这些熊并不感到惊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剑术似乎迎来了一个崭新的境界,一个他不曾经历过的境界。
这一刻,他眼中的世界不再那么单一,他眼中的招式也已不再是招式。
他静静的看着那些剑锋的逼近,他整个人已沉浸在这种乐趣中。
“剑的世界。”
逍遥子笑道。
熊出手了。
其实这八人的攻击本就伤不了熊,熊看得出,逍遥子自然也看得出,只是当熊出手后,当他的剑锋吹起那八人的蓑衣时,逍遥子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然后他看向大眼睛,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熊只是刺出了一剑,直直的一剑。
一剑就已足够。
这一剑刺出的时候,剑的世界崩塌了,所有的剑华都消失了,熊一剑刺穿了这世界。
这个新衍生出来的世界并不坚固。
也许差一些,也许以后的以后,熊才可以自如的控制这个世界,那样,熊的剑法就可以练出那传说中的剑气了。
冷风吹来乌云,天际传来霹雳哗啦的炸响。
雷雨竟然来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该留下的不该留下的都离开了。
熊这一剑已说明一切。
那些人带着手中的断剑离开,也总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剑已断,人呢?
熊没有杀他们,逍遥子居然也没有出手,他早已看出那八人蓑衣下穿的是朝廷的金丝蟒服,这是锦衣卫的标志。
让锦衣卫知道他们的下落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有利的消息,可是他没有出手,只因熊也没有杀他们的意思,逍遥子已决心让熊自己去做决定,他已不愿干涉,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笑了。
他相信熊。
信任也是一柄双刃剑,有时伤人,有时伤己,若你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就有可能会受伤,也许伤的是心,也许伤的是命。
但是人与人之间又绝不能缺少信任,否则人也就不再是人了。
朋友间的信任更加弥足珍贵,只因世上值得信任的朋友已不多了。
熊并不是逍遥子的朋友,至少逍遥子从来没有这样认为。
逍遥子的这份信任让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另一方面,对于自己的朋友,熊绝不会怀疑,更不会去揣测。
大眼睛已算是他的朋友了。
所以大眼睛为什么会被追杀,那些人又是什么人,大眼睛自己又是什么人,这些他不明白的问题他并没有问。
当大眼睛执意独自离开,熊只是向那个纤弱的背影犹豫问道:“你叫什么?”
大眼睛的回答:“我叫夏芸,夏天的夏,芸芸众生的芸。”
熊笑了,然后道:“我叫熊,熊猫的熊。”
“我记住了。”
大眼睛忽然回头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夏芸的那一笑让熊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一笑里似乎包含了太多的讯息,只是他并不明白那些讯息是什么,只是觉得,
那么温暖。
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
也许是想多了,等他回过神打算追上去多问几句时,大眼睛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风中了。
乌云满天,黑布一般压将下来,气氛有些萧索。
冷风吹落枯叶,拍打在熊的脸上,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你以为救了人家一命,人家就会一身相许了?”
逍遥子的话一下子击中了熊的心事,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失落的原因在此,只是他怎能突然有这种想法呢?
他还没有帮师父复仇,也还没有从九道山庄中救出岚,他怎么就能为这些事苦恼呢?
他依旧很苦恼,苦恼师父点破了自己的心事,所以他没有理逍遥子,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将剑卷入布袋,然后一言不发的赶路了。
闪电来了,雷声大作,暴风雨竟是来的这么猛烈。
逍遥子与熊早已离开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明天天亮的时候,熊的剑一定会刺穿那个县令的胸膛。
断水。
断水会在哪呢?
临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只有几十户人家,最北边有两间破败的小茅屋,断水就在那里。
此时此刻,大雨已至,满天雨珠无情击打在土黄色的院子里,其实也不算院子,只是一些树枝围成的圈而已,这两间茅屋说实话也不算茅屋,只能说是能遮风挡雨的帐篷罢了。
这就已足够。
至少对于断水来说,这就已足够。
断水躺在粗糙的木板上,背倚着草墙,静静的看着漫天雨帘落在地上,然后打出一个个浅坑,他抱着胳膊,一脸的漠然。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的刀放在身边,漆黑的刀。
一双洁白的手忽然伸向那柄刀,断水却像没有察觉一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丝动作。
那双手的动作即便缓慢,却终于将这柄刀握到了手里,然后那手的主人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那个有点腼腆的农家女孩也将断刀抱在怀里,然后坐在断水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有些话已不用说。
断水也没有说话,其实他没有制止那女孩就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那女孩明白,所以她开心的笑了。
那农家女孩安静的似一只小猫,静静的陪在断水身边。
雨中茅屋,檐下二人已成了一幅风景图。
所有的一切定格在这一刻。
这大雨将断水以前所有的一切洗刷空了。
他的眼睛忽然就已迷蒙了。
断水一直压抑自己的情感,无论他的心里怎么样,他的脸上永远是那么平静。
也许只有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女孩的身边,他才能稍微放松一下自己。
只是他仍不敢大意,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的刀还在,他就不能大意。
所以很快他就注意到风雨声中夹杂着的马蹄声。
听到这马蹄声,断水的眉毛跳了一下。
许久,他们才见到远处风雨中,一辆马车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