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看见了吗?他是你的弟弟,你以后要保护他。”
“阿姐,今儿城中征兵,我报名了,你放心,我定要夺个大将军的位置来好好报答阿姐,来年要为阿姐招一门好的夫婿。”
殿中塑像冰冷依旧,他微低双眸,眼中似有无限怜悯、慈悲,在宽容世间一切的不平等。
西凤拧干布锦上的水,起身。作为这殿中唯一的神使,西凤望向射入殿内的阳光,好似又许久没出去了?
“你说,我在这殿中有多久了?”她撩起裙摆,斜斜地倚在雕像后。透过阳光,仿佛都可以看见那脚踝苍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与鲜红的长命结交相辉映,“小梧,太阳总是温暖的,对吧?”
“虚木城大将军西梧,临阵脱逃,疑是与敌军相通,以致我军十万大军无一生还。暂压九宫狱,酌后审理。”细长的声音划破天空,划开了雨季的到来。
“阿姐,相信我,等我出来!”
细雨纷纷,无声的泌入这座城。“求求大人,容宽限些时日查明真像吧。”她看见那女人苦苦哀求。
别求了,不会有结果的,她想说。
“神使,别让在下为难了,您还是暂且回神袛吧。以免侍奉不周惹怒了命运之神,降祸于我虚木城啊。”不知是谁这么匆匆劝了一句,而后了无下文。
西凤静静地看着这出戏。
然后,女人寻求无门。她看见她游走于高官宦场,她看见纸醉和金迷,看见善男和信女,可就看不见有一扇能为她打开的们。世间多得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者寥寥无几。
总有人在吃吃而笑。
远远地,她听见有人向命运虔诚许愿,用尽所有的前生今世。她听见有人欢喜,有人哭泣。也听得那流动的血液在一寸寸冻结成冰。
“素来凡事都不能过,令弟,便是过了。”终于,有人满足起身,锋利的指甲再度划破她肩上伤疤,温热的血缓缓流出,“所谓神侍,也只有流血时最过美了。”
静夜微凉,下人轻轻掩****,发出沉重的吱呀。
小梧不会做错的,她双臂环膝,血渍蜿蜒而下,衬得脚踝上的长命结红到极致。
“姑娘,收拾收拾该去九宫狱了。”有人在窗外提醒道。
九宫狱,耐是入地九层,越往下关押的犯人便越重大。卖国者,为第四层。为防止关押之人结党营私,每层都有不同的看守人。
她穿堂而过,昏暗中生命的喘息散发芬香。
“神使大人,近来可安好?”第四层的守卫者似模似样的作鞠,显得他更加矮小。“看您累的,要不先进小人房中休息片刻?西将军在后面念叨着您呢。”
她有些找不到来时的路,刺鞭落地的声音,回响在耳边迟暮笨重。就这样迷失在一场盛大的红色晚宴,无处可寻。
“阿姐来看你来了,小梧,”她解不开他与木桩相绑的绳结,只得作罢。
男子转醒,“阿姐,关于姐夫一事,恕小梧无法完成了。”他说话极慢,也极轻。
“你还在逗我笑,你还有心思!”她终于忍不住哽咽道“你的脸色好白好白,是不是没有吃好?还是那些人怠慢了?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的,小梧。”
“没有,你看我一点儿伤都没有,对吧?”
可是,纵然她聪慧过人,也不知道那九宫狱施邢的手段自有一套。西梧表皮完好无损,可内里已被施邢人用极细的弯钩钩破肌理,看不见的腐烂蔓延在整个躯体。若无绳索绑住,早如一摊烂肉摊附在地。
日子过得极快,大雪扬扬洒洒。目睹第一场夜雪的来临,覆盖整个被冲刷的城镇。
她瘫坐在街头,作呕的血腥长年累月早入土三分。她从来没有想到小梧会以这样的方式倒在她的面前,那样软软的,流不出一丝血,被扔在雪地里。
总有人生如夏花般璀璨,死却如流星飞火,不带一丝痕迹。
“罪臣西梧,犯下谋逆大罪,经查实,判腐邢。念其胞姐忠心在神殿侍奉十年已久,赐全尸。神侍西凤,自甘堕落,已失神侍之职责,判,终身监禁神殿,非死不得出!。”
一道旨意,决定了她和他的一切。
他就这样安静的在她眼前,毫无声息。他的脸庞不复往日明朗,浮肿并泛出死青。
“对不起,是阿姐没用,是我没用啊。”她静静的说,摇摇欲坠的水滴滑过紫色嘴唇,没入雪地。
“阿姐想要什么样的郎君?待小梧去寻来。”少年的声音有如流水般温暖。
“小梧!”她慌忙起身,踉跄奔向幻境。只一碰。便散成虚无。
绝望的黑暗再次颠覆,漫天诸佛牵引幸福的人,遗弃迷失的孩子。
她站在那片荒芜的空地上,那么突兀。
“呀,这是神使大人吧,这冰天雪地的。要不来在下的府邸休息片刻?在下已命人备下了香汤,只待神使前往了,那么令弟的遗骸自会有人打理。”
她转身,抖落下一地的碎雪。也许是错的时间,对上了错的命运,便刻画了最悲剧的幸福。
“命运之神在上,信徒诚心祈求,让我的夫君早日安康。”
“..。小女只求父母平平安安,别无所求。”
一月一度的奉香节让无数的,形形色色的人涌入殿内。西凤被惊醒,她蹲在一旁看他们上演世间百难,她看见他们在安静中乞求、忏悔、贪心、奢求。
也有人在阴暗的角落里碎碎的念。
“你看见了吗?那西梧的尸体被悬挂在城门上呢。”
“那当然,软趴趴的,哪是个人啊。”
“听说他的姐姐没?不知道现在在那位大人的府中呢。”
世人皆愚!西凤颤抖的抚过自己,感受到指尖下错综复杂的疤痕。不公,上天永远不公!世上多得是浑浑噩噩的人,可却长命百岁。小梧顶天立地,但惨死狱中。我不惜沦落地狱,受尽千人践踏万人唾骂,可连胞弟尸身都保不住。
“你真的是掌管命运的神吗?”西凤朝后问道,“那么能告诉我,满天诸佛何在?他们是瞎了眼吗?”
“西凤,天道循环,不可多加埋怨。”
四周化为虚无,只见一抹青色从天之阶缓缓而下,他神情祥和而又冰冷,像极了她日日所见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