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别院的厅堂甚是简朴,简单的桌椅几张,桌案上也只有朴素的青花瓷茶杯几个,墙角处安置茶花数盆,倒也倍显鲜艳,几幅山水泼墨画稍作点缀,与金碧辉煌的夏侯城比之,可说是简陋,虽是如此,但又不其失独有的清雅。
“夏侯城主,夏侯姑娘,寒舍简陋,招呼不周,让二位见笑了。”瑜王妃仪态端庄大方,言语间不失王妃的体面。
夏侯龙舜与宁韵寒十指交握,同是性情冰冷内敛的二人,于外人前永远是冷若冰霜,以夏侯龙舜的气势最为逼人。
只见他淡淡的点点头,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道,“本是我等搅扰了,王爷与王妃却盛情招待,令我等甚觉不安呀。”
瑜王妃只觉寒意从脚底泛起,虽说之前已听闻过的他冷傲无情,可在女儿节之时,见他对其女儿的轻柔,又甚是不像传言中的那般,然,今日再见之,又如同换了一人,这样一个变幻莫测的男人,着实让人害怕。
“夏侯城主……不必如此……客气。”话语中难掩战栗,终究只是常年深居院落的女人,难以独当一面,“略备……薄宴,请二位……将就用之。”
“既然是王妃的一番心意,那我等就却之不恭了。”夏侯龙舜话中之意是恭维的,可语气却依然冰冷。
言罢,轻揽身边漠然观望四周的人儿一同入座。
席间,瑜王妃欲言又止,几番吞吐,他们二人皆看在眼里,可却不点破,故而桌上甚是安静,只有不时碗筷相碰的声音。
饭后,下人端上香茗,浅浅品之,夏侯龙舜故作欲离去,终引得瑜王妃的轻唤。
犹豫再三后,她还是决定助其夫君。她的夫君,自从那日获救回府后,终日恍然失神,且常对着那已成缕缕布条的雪纺,轻叹。十年的夫妻,对他还是了解的,她的夫君一直以来都清心寡欲,性情沉稳,从不曾如此过,如今看来他的清心已进驻佳人了,而那雪纺衣布的主人,她甚觉与郡王府门当户对。
这些年来她没能为夫君生下一男儿,传承濮阳家的香火,是故,没少提过予他纳妾,可都被拒绝了,也让她明白了,当年他娶她,只是父母之命,如今欲要他再娶,除非有人能进他心里,现下,那人已经出现,故而她愿为夫君提这门亲事。
喉咙处因紧张而干涩,声音略显沙哑,“夏侯城主,我有一……事,冒昧问之。”
“王妃,请直言无妨。”
两人同时望向一旁淡然处之的宁韵寒,但那两人眼中的神色大相径庭。
“不知,夏侯姑娘……可有婚配?”
夏侯龙舜优雅放下手中的茶杯,“小女,年方十四,明年才能行笈礼,故而尚未有婚约。”
“那太好了。”语出,瑜王妃方知失态,略显尴尬道,“夏侯城主,今日在此冒昧向你提门亲事。我们王爷有意欲迎娶夏侯姑娘为侧妃,不知夏侯城主意下如何?”边说,边不时查看二人的神色,“虽说是侧妃,甚是委屈了夏侯姑娘,但,我可保证,日后定能与夏侯姑娘和睦相处,只盼,夏侯姑娘能为王爷生下男儿,为濮阳家传承香火。”
宁韵寒神情依然淡漠,也没因此刻正谈论着她的终生大事,而出现寻常女子的羞涩与不安。
这一切都只是夏侯龙舜的一步棋而已,她则是他手中那棋子,且她不能反抗,这是他们间的约定。可不管如何,棋局已早在他全盘掌握之中,下步他会怎么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故而,她只能视若惘闻。
此时,厅外传来数人的脚步声。
“荒唐。”
“那是小女的荣幸。”
同时响起低沉男声,让瑜王妃愕然,宁韵寒也只是循声斜瞥一眼,而夏侯龙舜冰眸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从外,濮阳尉祯在下人的搀扶下步进厅中,途中曾轻觑向那人儿,却望见她的漠然更甚,心中苦涩漫上。
安坐于厅中的主位之上后,厉声斥责道,“你太胡闹了,未与本王商议,就擅自向夏侯城主提亲,本王什么时候给予你这样的权限了?”
“这么说来,”夏侯龙舜佯装诧异道,“王爷并无娶小女之意了,枉我还庆幸于小女得此福气呢。虽说,小女只是民女,就算现今还无婚配,但我夏侯城也不是穷乡僻壤之处,凭此,日后觅得那良婿也不是难事。”倏然起身,轻甩衣袖,“王爷与王妃今日如此戏耍于小女,恕我等不便久留了。”
言罢,轻揽一旁悠然淡漠的人儿,举步欲离开。
“夏侯城主,请留步。”磁性十足的声音,已不复沉稳,略显着急。
“瑜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夏侯龙舜的寒气愈盛,气势愈发的逼人了。
轻叹道,“本王王妃向夏侯城主所提的亲事,当然作数,只是……。”淡淡哀愁染上了凤眼,望向一直不语的人儿,“我只是想问……,夏侯姑娘是否愿意,如若甚觉委屈,那就作罢了。”
本想处于事外的宁韵寒,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虽然她一直是他们谈论的焦点。
夏侯龙舜向她一挑眉,宁韵寒却送他一白眼,后,如事不关己般,道,“唯父母之命是从。”
闻言,濮阳尉祯心中一阵雀跃,但随便而来还有一抹落寞,她不是因他,而答应嫁于他的,而是因那父母之命……
纵然知道与她定下婚约,往后将再难以得皇上的信任了,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只为了那与她携手到老的私心……
“那这亲事,是否就此定下了?”夏侯龙舜冷然那问道。
“当然。”濮阳尉祯向妻子示意,“去将那同心玉给予夏侯姑娘,作为凭证。”
瑜王妃对他恭敬道,“妾身明白。”
夏侯龙舜接过瑜王妃递来的玉佩,亲手系上宁韵寒的腰间,“既然如此,那我等在此约定,待明年小女笈礼之后,相商一吉日,完婚即可。”
“好,一言为定。”濮阳尉祯应道。
宁韵寒甚觉得荒唐,古时女子的终生,就是在这样的三言两语中给定下的,为她们倍感悲哀,轻摇摇头,率先步出大厅离开了。
望着人儿离开的背影,濮阳尉祯手抚向腰间的玉佩,暗暗告知着心中的人儿,同心互系今生缘,石中有誓两心知,我已立下与你白首的誓约了,你呢?
同心玉本是一对,且能拼合成形,可上天却注定了这对同心玉,今生是合不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