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甲洲刚休息就有人敲门。李时雨带一位瘦弱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介绍说:“这是省委派来巴彦游击队的政治委员赵尚志,他毕业于黄埔军校,是中央派来我省任军委书记的。省委为了加强我党对我省第一支独立领导的抗日武装的领导,专门派来协助你工作的。”赵尚志传达了省委的两条指示:一是任命张甲洲为巴彦游击队司令,二是调李时雨回中央另有任用。
张甲洲说:“真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咱们游击队终于有了军事专业人才了,正是我们目前开展武装斗争急需的。老赵,今后我这个司令在军事上也要多听你这个政委的。”赵尚志说:“我虽说是军校毕业的,但没有真正带过兵打过仗,这也是我主动要求来巴彦游击队的原因,今后咱们携起手来共同把游击队的工作做好。”张甲洲说:“忧的是地下党组织刚刚建立,很多工作还是刚开个头,时雨一走今后让我有事找谁呀?”
李时雨说:“我走是组织上早就定了的,原来就说好的我只是帮你一段忙。当前形势确实不容乐观,我们刚打下县城,义勇军、土匪、大刀会这些人,都来想分一杯羹,我的情报员刚传来消息说,这两天关黑子、陆宗祥和大刀会的人走得很近。今天又宴请了王本善,据说陆和王二人关系不一般,有消息说他们准备联合想吞并掉游击队。”
张甲洲和赵尚志都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大刀会倒无所谓,可王本善是游击队的副司令,他会跟着他们跑吗?”
李时雨说:“这个不太好说,不过我听孔参谋长说过,王本善一直对加入共产党态度不积极,说对共产党不了解,有亲国民党倾向。另外他的舅舅和父亲都是马占山手下的要员,他思想摇来摆去没个准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应该早做准备。特别是我走后,地下党的工作也由你负责领导,这项工作应该抓紧,我估计敌人很快就会杀来的,要想取得最后的胜利必须做长期艰苦斗争的打算。”张甲洲说:“我明天找王本善谈一谈,一定要把他争取回来。”
刘飞查完哨回到住处发现秀竹和占山红正在写字。他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呢?占山红你的字怎么能比上秀竹呢?人家是喝洋墨水长大的。”占山红一扒拉他:“离远点,别在这碍事,我们在这比武呢。”
“比武?”刘飞说,“比文还差不多,比武得动拳脚刀枪。”
占山红眼看要输了,一听刘飞这么说立刻耍起了赖皮:“刘飞都说写字不算比武,这一局不算。”她双手一划拉两人面前的宣纸飞了一地。
秀竹急了:“你耍赖皮,五局三胜我赢了,你马上收手退出,刘飞是我一个人的。”
占山红说:“哼,想得美,这局不算,二比二,机会均等,改天再比,谁赢,刘飞才是谁的。”
刘飞纳闷:“你们俩干什么呢?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什么赢了输了的?”
“哼!”两个女人谁也不搭理他,一甩哒都走了。
“这是唱得哪一出啊?”刘飞摸着脑袋不明就里。
上午刘飞斗法大刀会,两个女孩见到刘飞如此神勇都很兴奋,乐得合不拢嘴,夸个不住嘴。两个人夸着夸着就吵了起来,一方听一方越是夸得好越是不舒服。秀竹说:“刘飞是我未婚夫,你一个大姑娘老说人家男人好,也不脸红?”占山红也不是好惹的:“刘飞怎么就是你的未婚夫了,你们订婚了吗?他是请媒人还是下聘礼了?说不定他还是我的未婚夫呢。”秀竹气急了:“还有你这么厚脸皮的大姑娘吗?大天白日的就跟人家抢丈夫,也不找个水池子照照,看看自己配得上配不上?”占山红说:“我也劝你照照吧,刘飞可是马上英雄,怎么也得找一个能骑会射,有能耐的女人吧?怎么也不会找一个就会描龙绣凤,吟诗作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吧?”秀竹说:“论本事你也未必行。”占山红说:“不服咱俩就比试比试。”秀竹说:“好啊,古时候有比武招亲的,咱们今天来他个比武选婿。”占山红说:“比就比,谁怕谁呀?”秀竹说:“输了的自动退出,不许耍赖皮。”占山红说:“好,谁耍赖谁是小狗。”
占山红提议比打枪、骑马和对打,三局两胜。秀竹说这都是你出的道道,不公平,要比就加上作诗和写字,五局三胜。占山红犯难了,这两项她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秀竹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激她说:“怎么不敢了?你出的道我可没打折扣,我出的题你要是不会,趁早认栽。”占山红说:“你也不买二两棉花纺一纺,我占山红可没打退堂鼓的习惯。”心里暗想就算这两项我输了也是三比二,自己赢定了。
占山红说:“得请个裁判,要不你耍赖皮怎么办?”秀竹说:“你不怕别人知道我们两个大姑娘抢男人,笑掉大牙呀?”占山红虽说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毕竟是女孩子,也觉得不好意思,两个人偷偷比上了。骑马比赛令占山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枣红马怎么就比秀竹的青鬃马慢了一个马头。气得她一连抽了枣红马三鞭子:“枉我平日好草好料的疼你,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第二项射击比赛她比秀竹多打了一只蜡头,主要是她的枪法和她的小曲配合的结果,她一边打枪一边吹口哨,一副轻松自如胜券在握的样子,让秀竹分了心神。第三项比赛对打,秀竹自然不是占山红的对手,只两个回合就奠定了胜局。占山红知道后两项比下去自己根本落不着好就说:“三局两胜你输了。”秀竹说:“别赖皮,说好的五胜三,还有两局没比呢。”硬拉着她不放,要不就让她认输,占山红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碰大运了。结果可想而之。作诗秀竹写的是:黑山云海藏飞虎,降熊救娇芳心属。男儿奇伟英雄本,智斗邪魔驱倭虏。字占山红多少认识些,她也明白她写的什么,她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她自己就是写不出来,谁让自己的爹是土匪,自己打小就没接受良好的教育呢,自己只能甘拜下风。二比二,关键的第五局是书法,自己只能赌一把了,可人家一出手自己就知道败局已定了,正琢磨怎么抽身而去的时候刘飞来了,她借机耍起了赖皮。
可刘飞没时间给她们当裁判了。刘二来了,告诉他快点走,说关黑子、杨青山正跟王本善核计要吞了游击队,给张甲洲一个副司令,要是不从就武力解决,方法是今天夜里完成对游击队的包围与控制,明天一早以召开联合会议为名,先下了游击队中层以上干部的枪……
刘二告诉刘飞的主要原因,不只是为老乡的情谊,还另有缘由。他给关黑子当通信员,关黑子和杨青山还有王本善在室内密谋时,他给他们送茶时听他们说“不行就把他们干掉了。”然后一一分析“他们,”其中就有刘飞。关黑子还说这小子是个人物,不好对付。刘二想起了刘罗锅子的话“事大少听,自保没事。”他没敢进屋。折回身跟陆宗祥的警卫兵在外间聊天,那小子跟刘二关系处得挺近乎,没事时总在一起交流些等候人的感触,说些骚嗑闲话。他逗刘二:“怎么样,这两天没上街找个娘们玩玩?”刘二说:“想,可他娘的谁让咱是侍候人的命呢。人家风流快活,咱得给人家站岗。你不也一样,是不是急得放手铳了吧?”“你才打飞机了呢。你那个姐夫最近找了个寡妇,一宿一宿的日,我他娘的得在门口戳一个晚上,这罪受的,你这当小舅子的也不替你姐管管,现在俩人打得火着呢,小心你姐做了秦香莲,这年头可没场找包公去。”
陆宗祥离开时,刘二尾随他来到了一户门前。正门有陆宗祥的警卫员把守,靠近不了。他绕到东墙跳了进去,伏在窗下用手指点着唾沫将窗户纸洇透了一个洞,顺着洞往里一看,陆宗祥正跟一个女的抱着啃呢。那个女的一边应付一边说:“我们的事什么时候办啊?我虽说是个寡妇,但好歹也是商会会长的女儿,不能老跟你这么偷偷摸摸的。”陆宗祥说:“什么商会会长,早蹽没影了,办事你忙个啥?”小寡妇一甩哒,嘤嘤地哭了起来:“你们帮着红胡子杀了我哥哥,我爹也下落不明,没人给我作主了,你就想白占我的便宜。”“你别哭嘛,我心疼。”“别假惺惺的了,你还是放不下沈阳那个柴火妞吧?”“天地良心,我要是在乎他们母女,会把他们扔在沈阳,不带他们回来吗?我早就不想要他们了。”“那你说,什么时候娶我?”“明天有个大事肯定不行,后天,后天就办。”两个人连咬带扯地就要脱衣上床,简直把刘二的肺都气炸了,他拔出了手枪“啪”地打开机头,要一枪灭了这对狗男女。
“谁”他打开机头的动静惊动了屋里屋外的人,他的行动被发现了,要不是他跑得快,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关黑子那里是不能回去了,一寻思还是找刘飞吧,如果自己救了他,他一定能帮自己出这口恶气。
刘飞把情况跟张甲洲、李时雨、孔庆尧、赵尚志等领导做了汇报。大家都感到情况危急,李时雨说:“这个情报和我得到的情报互相印证,看来他们要吞了游击队这个事已经是事实了,危险迫在眉睫了。”孔庆尧说:“王本善也和他们搅和到一起了,我看这个事不太好办。”刘飞说:“我看这事好办,一会儿我带上我的大队趁着他们不备连夜给他们一锅端了就得了。”张甲洲说:“现在我们民族最大的敌人是日本人,如果我们自己人打起来,就把好不容易形成的一致抗日的统一战线打破了。”刘飞不服气:“那我们就伸长了脖子等着人家来砍?”
打和不打两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张甲洲说:“大家别吵了,我看这么办,一是坚决不能打,理由就一个,要一致抗日!家里不和外人欺,要不是我们这些年窝里反,日本人能进得来吗?我们要不团结起来能把日本人打出去吗?不能,所以我们不能打,这才符合我们党统一战线思想。二是要连夜撤出县城。你们别议论了,我也不想把我们打下的城市就这么拱手交给别人,但我们暂时不撤不行,我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只有我们主动撤出才能避免自己人打起来;二是根据情报,日本人正从哈尔滨、绥化等地调集大队人马准备反扑,目前的形势是敌众我寡,硬守是守不住的,我们还是做好和敌人打长久战的打算。另外我们走了,让他们和日本人打一下也好,我们借机到敌人管不过来的地方开展游击战争,迅速扩大队伍。大家是不是担心日本人会占领整个东北,整个中国?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不会的。你们算算,中国多大,小日本连娘带崽都算上有几头蒜?他能控制了这么大一个中国,这不是痴人说梦吗。至于中国人自己的帐,总有适合算清的那一天,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形势不允许我们计较自己家的事,与日本人的账比起来,中国人之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都是些算不得什么的鸡毛蒜皮了。当然,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第一能带走的物资必须带走,一点也不能留给敌人。第二,孔参谋长的党员身份还没暴露,你要利用和王本善的师生关系留下来,还当你的校长,接管地下组织,时雨同志马上要走了,地下工作对我们党和游击队存亡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所以不能没有一个得力的人来管。”
第二天一早,关黑子才知道游击队和老北风占北的队伍连夜撤出了县城。他和王本善同时收到了张甲洲给他们的信。信上说:关司令,本善兄:为免打内战,使我同胞不再骨肉自相残杀,削弱我抗日力量,我部决定主动撤出县城,望你等亦能以民族大义为重,在此国家危亡时刻,放弃恩怨及政见之隙,团结一致对外,此巴彦父老幸甚!中华民族幸甚!如果你等反叛投敌,成为日本人之走狗,我中华之敌人,我将亲取尔等项上人头,以谢国人……信的落款是:中国共产党巴彦游击队司令张甲洲、政治委员赵尚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