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少钰带着大夫来时,颜子湛有些失神的坐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洛槿灵,洛槿灵安静的靠在他胸口,紧闭着眼睛,一头青丝柔软的散在她怀里。让他不禁有几分动容,脚下却生生停住,他身后背着药箱往里走的大夫一下子撞到他背上“图公子对不住,对不住,老夫走路太急了些,不曾察觉图公子止步。”
图少钰却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挡住大夫的视线,“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南大夫还请回避,过会再来。”大夫一愣,脸上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好,好。”
“少钰,无妨,请大夫进来。”颜子湛说着,把洛槿灵抱起来,脚步虚软的朝床边走去,将洛槿灵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把她青丝理顺,转身对大夫礼节性一笑“南大夫请。”
大夫请脉时看见洛槿灵手里死死攥着的簪子,把脉的手都不由得颤,生怕这个昏睡的女子会突然睁开眼睛,捅他一簪子。图少钰和他说这个女人可心狠手辣着呢,会杀人,让他小心点。可是他看她的样子,委实不像狠毒之人,更何况,她还身怀六甲。只是看刚才陵王爷当是很宠爱她才是,她怎么会几日不曾进食,也不曾入眠,虚弱至此。
“王爷是否知道夫人有孕?”
“什么!?”颜子湛腾地站起来,肩膀猛地撞在图少钰的肩膀上。图少钰闷哼了一声,有孕,图少钰这会子也反应过来“她真的怀孕了?”图少钰一边揉着肩膀一边问。
“王爷看来是不知晓的,夫人快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这几日夫人应该是不曾食寐,身子才如此虚弱,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开方子。
颜子湛有些踉跄着走过去一把抓住大夫的手“大夫,灵儿她真的有孕!?”语气里带着不确定的欣喜与急迫。大夫的手一抖,墨汁滴在宣纸上,迅速洇开来。“老夫虽然不才,但这喜脉还不至于看错,夫人有孕,王爷当小心照看,以后莫要再让夫人这样了,再者夫人心气郁结,王爷要想法子让夫人宽心才是。”
“少钰,灵儿有孩子了,有孩子了,我的孩子。”颜子湛激动的抓着图少钰的肩膀说。
是要有多爱她,你才能欢喜城这样。图少钰拍拍颜子湛,笑道“恭喜你,子湛”手还没收回来,就见颜子湛摇晃着往后栽去,图少钰忙伸手揽住他,苦笑一声“颜子湛,她就是你命里的克星,让你弃了着大好河山,折磨你,折磨你未出世的孩子,折磨她自己。”
颜子湛和洛槿灵双双昏死过去,绾秋苑外丫头婆子们放下的心又再次跳到嗓子眼,明雪,明溪在苑内照看着洛槿灵“府上哪里像这样闹腾过,还真是不得安生。”明雪揉着通红的眼睛小声的嘀咕。明溪用帕子浸了温水细细替洛槿灵擦拭。“明雪不可胡说,于礼,灵夫人是我们的主子,你不可妄论她,于情,灵夫人虽性子冷淡,但不曾有对不住我们的地方,你就更不可说她,再者,我们不是她,怎么能明白她心中的感受。”
明雪吐了吐舌头“雪儿知道了,我不过随口说了句,溪姐姐就说教了我一大通。”明溪笑笑,低头仔细的擦拭,目光触及洛槿灵手腕时,却怔住。这支凤飞九天银纹镯,怎么会在灵夫人身上。这是朝容历代帝后之间的文定之物,天下间只此一只,戴上这只镯子的人,一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皇上仍未立后,一时之间,明溪呆在那儿,连颜子湛进来也不曾察觉。
“姐姐。”明溪回过神来,明雪正焦急地扯着她的袖子,颜子湛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床前。明溪忙放下帕子,从脚榻上起身行礼“王爷”。颜子湛将手伸进盆中,轻轻地拨动了两下,“水都冷了,你还给灵儿擦,你是嫌灵儿命大吗?”明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恕罪,方才是奴婢发愣,水才冷掉,奴婢给夫人擦拭时,水还热着呢。”“是啊,是啊。”明雪也急忙跪下了求道。
颜子湛刚醒来,脸色很不好,此刻更是沉的乌云密布“去玉儿那里领罚罢。”颜子湛一转身,在床上坐下。明溪和明雪红着眼眶退了下去。
“灵儿”颜子湛俯身看着洛槿灵,见她一张脸虽然苍白,只是眉眼间平静了许多,不见昨日的倦色,伸手轻轻抚着她的眉眼,眼底溢出一片温柔,“灵儿,倾我一生,可能让你这眉眼间一片温柔安静。”洛槿灵像是听到了一般,“嗯”微弱的应了一声,手紧紧抓着被子。颜子湛一喜,以为她醒来了,屏着呼吸看了半晌,洛槿灵一动不动,不由失望的叹了一声,用手枕着头,在洛槿灵身边躺下了。
洛槿灵醒来时,睁眼便看见躺在身旁的颜子湛,此时暮色正好,昏黄暮色透过窗棂洒在颜子湛的脸上,清秀俊逸,眉眼间温暖柔和,透着浓浓的暖意,洛槿灵盯着他,感觉到他的气息轻轻打在她的额头上,微微发痒,心里忘了见到唐子顾时整个人的崩溃,忘了颜子湛的算计,忘了昨日她还一心想要杀了他,此刻看着他,心里没有由来的一暖,如冰封的雪地一样,在春暖大地时,慢慢化开。
颜子湛睁开眼睛时,洛槿灵还在睁着一双明净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他,见他睁眼,一时间愣在那,四目相对,脸慢慢染上红晕。颜子湛伸手将她捞进怀里,笑意无声的在嘴角蔓延“灵儿。”出乎意料的,洛槿灵没有挣扎,轻声答应“嗯。”
颜子湛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额头,“灵儿”“嗯”她依然轻声应他。“灵儿,我们有孩子了。”
洛槿灵脑袋轰的一声,如一记闷雷在心里炸开,如八年前她回玉柳城知道唐府被屠一样,只不过,那时,是生命的逝去,而今,是生命的诞生,就在她的腹中。这一刻,她无比清醒的意识到,她和唐子顾回不去了,洗手作羹汤,相夫教子,一切的一切,都与唐子顾无关,即便这一切的开始缘于子顾,但她身边的男人,却是颜子湛,她腹中的孩子,是颜子湛的骨肉,她冠着颜子湛的姓,是他的夫人。
“灵儿,我们将孩子好好养大好不好?”颜子湛见怀中的人半晌不语,有些忐忑道,声音温和却坚定。洛槿灵伸手搂住他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呼出来后说“好”。子顾曾经是她的信念,唯一的信念,如今这个信念灰飞烟灭,但她仍要活下去。信念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一种执念,它存在的意义,在于让怀着执念的人活下去,无论经历了什么,倘若说执念一死,人也就跟着死去的话,那么信念的存在有何意义。
千漪阁里,明溪跪在厅里,眼眶虽然有些发红,但面色沉静,背挺得笔直。纪玉儿身边的丫头将一个蓝花格子的包袱递上来,“明溪,按说处罚杖责二十,你骨气贞烈,自然是不怕的,可是以后落了病根就不值得。你是个好姑娘,现下放了你出去,带着这些银两,你也好过安生日子。”纪玉儿说。
明溪身子一僵,这是要赶她走,纪玉儿仿佛看透了她心思一般,伸手将她拉起“依姑娘的心性,难道真的要在这陵王府一辈子为奴吗?姑娘若甘心困于这王府,我也不拦着你。”
“我走”明溪接过包袱,有些沉,心里惊讶,她的工钱,没有这么多。纪玉儿坐回堂上,一身鹅黄绸缎更衬得她雍容端庄“我念你这几年在府中做事稳重,极会待人接物,让账房多拨了些工钱给你,另外灵妹妹也让人送了些过来,说你服侍她一场,毕竟缘分,她也是希望你以后过好日子,不困于这狭隘之地的。”
“明溪在此谢过侧王妃了,也请侧王妃代明溪谢过灵夫人。”明溪挎着包袱磕了三个响头,便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