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流传三吴宫廷的飞云体书法已是怪异,这份建议书更是不同凡响。简洁的文字、清晰流畅的思路,面面俱到的救灾事项,从灾民安置、救济、到公共卫生、灾后疫症等等写的清楚明白切实易行。甚至比自己在朝堂曾听到的那些肱股大臣的奏报更为细致周到。
靖王半掩的黑眸毫无表情的看着她,木含清觉得有点慌乱,急忙转开视线,低声说,“只是一些小小建议,思虑不周,公子莫要见笑。”
靖王没答话,把建议书递给肃王:“老六,派人抄写几份,抓紧时间送到上面和官府。”
……
晚上,雨还在下。快半夜的时候,外面突然人声喧哗起来,木含清也被吵醒,刚拢着被坐起身,碧荷匆匆走了进来:“小姐,说是青戈府官员来拜望王爷。”
“王爷?哪个王爷?”木含清犹未清醒,这里有王爷吗?
“听说是纯儿的表哥。”
纯儿的表哥?王爷?木含清突然一愣。记起纯儿喊五表哥、六表哥,那,那岂不是五王爷、六王爷?死了,竟然碰见他,赵木兰的指腹为婚!
看她发愣,碧荷急忙走过来,把她塞进被子里:“晚上还冷呢,您快躺下吧。”
木含清没吭声,乖乖躺下来,却再也难以入睡。回想一路上看到的那个冷面如霜的男子,想着几次见面和接触,那双深如碧潭没有感情波动的眼睛,心里一阵发慌,这绝对是一个心机颇深、对感情冷漠的男人,去惹这样的人自己岂不是在找麻烦?
早晨起床,头一阵发晕和疼痛,半夜没睡,能有什么好精神?木含清叹口气,用完早餐派青柳招来穆秀,告诉他既然有朝廷亲王在此坐镇,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车和不能带走的不紧要的东西就先留在这里,派五十个军士守候,等天气转晴道路可行时再慢慢上京,其他人等全部骑马好了。
看她突然那么着急赶路,穆秀有些奇怪,但没有多问,答应着去安排了。
换了一套军士的骑马装,戴好帷帽,木含清骑上马,再次回头看了看旁边安澜国亲王那人来人往的帐篷,挥挥马鞭,去了。
黑河河堤上,面无表情的靖王看着那抹越来越远去的身影,辨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昨夜收到建议书的府丞来拜,自己知道旁边帐篷里的女子定也会收到消息,还禁不住猜测知道自己身份后她会如何反应,却不想一大早那里整顿行李和马队,竟是绝尘而去,似是不愿与自己搭上关系一般。
很奇怪的女子呢,靖王心里竟有点期待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情形。
靖王的期待竟很快成为现实。
在青戈城又呆了两日,和当地官员理顺救灾事宜后,靖王、肃王也带了大部分人骑马进京。第二天下午便到了京城的门户崇安,从崇安再有不到两日的行程即可到达上河城了。
天色已晚,一行人匆匆忙忙去了崇安城最大的客栈连云楼。刚拐过街角,眼尖的纯儿已经叫起来:“表哥,你看,北安王府的人马。”
靖王仔细一看,可不是吗,他们明明比自己早行了两日,算来应该可以进京了,怎么还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下了马,靖王把安置的事给了弟弟,自己向军士问明穆秀的去处径直过去。
已经清楚靖王身份的穆秀按规矩给他行了礼,靖王没有客气,直接问道:“穆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启禀王爷,是我家小姐生病了,可能骑马路上劳累,受了风,头痛发烧。”
原来这样,还真是体娇身弱。
“可有请大夫?大夫怎么说?”
“请了,大夫说是劳累兼风寒,吃几付药休息两天便可痊愈。”
“嗯,那就好,如有用到本王之处,将军毋须客气。”
“末将代小姐谢王爷关心。”
你家小姐还不一定喜欢本王的关心呢,靖王想,要不怎么跑的那么快?想了半晌,作为未来的夫妻,于情于理似乎自己都应该去看看,表示一下关心;但又是未婚夫妻,这样见面好像又欠妥当。直到吃完晚饭,才在纯儿半起哄半劝说下决定下来,去看看,如果确实欠安,就从上河城派两个御医来,也免得让北安王知道了,说自己漠视他的掌珠,靖王对自己说。
听靖王同意今晚去看赵家姐姐,纯儿擦擦嘴,匆匆忙忙报信去了。
身为骑警的木含清身体一直很好,她忘了这世的躯体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何况还受伤刚刚痊愈。骑了一天马,再加上天气阴寒,那夜又半夜未睡,第二天就已经感觉不舒服了。她忍着没吭声,又戴着帷帽,其他人看得也不是很清楚,所以直到她发烧差点从马上摔下来,青柳碧荷她们才发现。大惊之下,再也不走了,于是一行人停下来安歇看大夫。
吃了两次药、发了身汗,木含清已觉得好了些,只是头依然晕的厉害。晚饭后身上腻腻的难受,但怕她再受凉,青柳碧荷死活不让她洗澡,再三求告,两个丫头只同意在被窝里擦澡。郁闷的答应了,刚收拾完,纯儿兴冲冲、喜滋滋、神神秘秘的进来了,说表哥要来看未来表嫂。
纯儿一直怕木含清怪她不早告诉自己五表哥就是靖王,探头探脑不敢进来,直到说动了靖王来看赵姐姐这才大摇大摆的来了。
木含清愕然,靖王,来看自己,晚上?
看着几个女孩子相视含笑诡异的样子,木含清叹了口气,来就来吧。
换好了衣衫,木含清便坐在几榻上静候,心里一直在想要不要戴上面纱?以前几次见面,自己都戴着面纱的。可现在是室内,又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戴了好像有点不礼貌,不戴吧,这张妖孽似的脸自己实在不放心,哎,真是麻烦。
正想着,碧荷轻轻说,“王爷来了。”
木含清站起身来。
靖王在纯儿陪同下,踏进房来,一抬头和木含清四目相对,登时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