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下山了。王金兵刚回到家门口的棚子边,但见棚子里外都站满了邻里乡亲。莫非老爸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王金兵像泥鳅一样灵活地从人群中钻进了棚子。果不其然,本湾的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劳力大良和启明已经把担架抬起来了,王庆兰睡在用一张小竹床绑成的担架上,不停地喘息着呼吼着,一副极其难受的样子。金叶见王金兵回来了,赶紧道:“兵儿,你小孩子跑得快,你赶快先去公社卫生院喊医生作好准备,你老爸的老毛病又犯了,急需打针。我跟在担架后面随后就到。”
王金兵一听,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又转身钻出人群,往公社卫生院方向撒腿跑去。
公社卫生院离家约十二里地,王金兵像一只小兔子样跑的飞快,汗水不停地往地上掉,但他一刻都没有停步。赶到公社卫生院后,他连忙将老爸的病情告之了正在坐诊的老医生。老医生很是负责,立马吩咐护士整理好病房的床铺,并将葡萄糖针剂拿到病房,他回头再让王金兵办理入院手续。
王金兵幸好没有把书包放在家里,不然的话就身无分文。他对老医生说:“老伯,我身上只有三块钱,您看够不够?”
“那我暂先收你两块钱吧!打完针后再看情况如何,如果你老爸的病情有好转了,就不需住院治疗,能节约一点就节约一点。”看到这么孝顺懂事的孩子,老医生也感动了。
“谢谢老伯!”王金兵感激不尽。这时,他才挥手擦了擦汗,焦急地等待着老爸的到来。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王庆兰就被送到了公社卫生院。老医生手一挥,说:“不用再捉脉了,他这老毛病我知道,直接抬到病房打针抢救。”
令人庆幸的是,王庆兰打完一支葡萄糖针剂后,病情立马缓解了。老医生说:“现在没什么大碍,你们可以放心了。”
王庆兰也开口讲话了,他说:“金叶,我现在没事了,我们一家人还是回家吧!在这卫生院睡觉还得花钱。”
金叶没有立马表态,她用双手摸了摸身上的几个荷包,全是空的,于是满脸愁容地看着王庆兰。
“妈,您不用着急,我已经交钱给这位医生伯伯了。”王金兵就知道妈妈身上没钱,连忙插话了。
“如果不住院,就不用再交钱了。”老医生冲着金叶笑眯眯地道。
“真的吗?兵儿,你哪来的钱?”金叶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地看着王金兵。
“妈,刚好今天下午我在小花那里借了三块钱。我原本打算明天陪老爸来看病。”王金兵说。
爸妈一听,鼻子一酸,几乎都快要掉眼泪了。
“兵儿,你回头要好好感谢一下小花。”金叶哽咽道。
王金兵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站在病房门口的大良和启明,说:“谢谢两位大哥哥!你们先在这病房里等一会儿,我去街上办点事马上就回来了,等我回来后再一起回家。”
大良和启明同时点了点头,他俩都很喜欢王金兵,从前就是他俩教会王金兵游泳的。
王金兵一口气跑到街上后,先是花了一角八钱,买了两包“支农”牌香烟,然后找到了一家卖烧饼的铺子,花了一角四分钱买了七个烧饼,然后迅速回到了爸爸的病房。他给大良哥和启明哥每人一包香烟和两个烧饼,另外三个烧饼自家人一人一个。
“都是一个湾的人,这么客气干啥啊!”大良和启明接过香烟和烧饼后,异口同声地道。
“大良哥、启明哥,还得麻烦你们俩了。吃饱了好赶路。”王金兵笑眯眯地说。他知道,两位哥哥也肯定还没有吃晚饭,这么远的路程,饿着肚子抬担架是不行的。
“兵儿,你现在真的是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王庆兰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很是满意地点着头。
吃完烧饼、喝了点水后,大良和启明又同时抽了一支烟,稍作休整,他俩的体力又恢复了。他俩又重新将王庆兰放在担架上往回抬。一路上,王金兵不停地与两位哥哥说笑着,为的是替他俩鼓劲。大良说:“兵兵,过两天生产队就要采烟叶,这种手脚活儿你也能做,你想替家里挣工分吗?”
“好哇!我就是有这个想法。”王金兵喜不自禁,“到烤烟时,我还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值夜班。”
“就怕你到时当逃兵。”
“只要我爸妈同意,我才不会当逃兵哩!”
……
生产队仅仅只有几丘巴掌大一块的水田,大都是些零星的旱地。水田里的早稻还没有到收割季节,旱地里种植的烤烟基本成熟了。王金兵放暑假后,正赶上生产队采第一批烟叶。每天天一亮,王金兵就同妈妈一道出工,帮助生产队采烟叶,不到三天的时间,第一批烟叶就全部采完毕。烟叶采完毕后,就由妇女用稻草一片一片地扎在一起,闩在一根根几米长的竹杆上,然后由男劳力拿到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的像碉楼一样的烤烟屋内,从上往下均匀地悬挂着。烤烟屋内的烟叶挂满后,就开始封闭烧炉烤烟了。
生产队队长把烤烟的事儿全权委托给力气最大和最有烤烟经验的大良和启明两人了。大良对王金兵说:“兵兵,你脑袋瓜儿聪明,我想把烤烟技术教给你,白天气温太高你就不用来了,你夜里来跟班守夜吧!反正也要不了几天就烤好了。你只管负责端茶倒水,在旁边看着我们烧火烤烟,或替我们烤土豆、烤玉米吃,我和启明俩每人每晚上分两个工分给你,你看行不行?”
“行!”王金兵满口答应。此前,他已征得了爸妈的同意。
“那你每天白天就要在家好好休息和做作业。”启明不忘嘱咐他。
“我知道。”王金兵点了点头。
烤烟的人整天二十四小时要守着烤烟屋的炉前,把握火候,观察温度的变化。每天白天,大良和启明轮流干活儿和休息。到了夜晚,王金兵来到烤烟屋后,就帮他俩端茶倒水和烤东西吃,他俩也显得特别有精神,不停地讲着黄色段子,说什么年轻人做那事儿是一夜做到大天光,而年纪大的人做那事儿无异于焉萝卜插进腌菜缸……年少的王金兵听后,心跳不已,红破了脸,低头不语。
“兵兵,有一天我瞧见你带着一个女孩子钻进烟叶地里了,你不会也做过那事儿吧?”启明突然问王金兵。
“启明哥,你可别胡说啊!要是坏了我的名声,将来找不到媳妇,我就找你扯皮哩!”王金兵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兵兵是个小孩子,还没醒事,你就别跟他开这种玩笑了。”大良赶紧插话了。
……
烟叶烤了不几天后,就干透了。一天傍晚,大良和启明就动手熄掉了炉火。王金兵吃罢晚饭后,又按时赶到了烤烟屋。此时的王金兵也完全掌握了烤烟技术。大良说:“兵兵,今天晚上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了,等到下半夜,我们把烤烟屋里烤得最好的烟叶弄点出来尝尝鲜。你现在回去偷偷地拿些薄一点的白纸过来,如果没有薄纸,把你的旧作业本子拿一本来也行。”
王金兵知道他俩要用纸卷烟抽。于是,点头应允了。心想,自己也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弄点烟叶卷些香烟卖钱,早点治好老爸的病。不一会儿,他就回家偷偷地拿来了两个旧作业本,给大良和启明每人一本。二人连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