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尸体还在冒着血水,不过那些血已不像当初一样飙得老高了。随着那人的死亡,脉搏慢慢趋于平静,只有一些残血顺着刀口,缓缓地流到了地上,跟大鱼的内脏混在一起,又慢慢地留到湖里。
我呆呆地坐了好久,直到后半夜,空气变得越来越冷。我打了个哆嗦,站了起来。
站在盆地里的我显得格外渺小。
一切归于平静,锯舆又百无聊赖地敲打着岩石,只是这里的岩石已千疮百孔,并不能被敲出太大声音。
我叫了一声;“锯舆。”
它停了下来,朝我这边看了好久,又开始摇起尾巴来。
没智商的畜生。
我心里暗骂。
我不得不任由心里的负能量蔓延,在杀人的那一刻,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了,我直觉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在它被放出来的时候,我竟感到了一丝快感。或许这就是吸食毒品般的感觉吧,明知道是坏的,可就是忍不住。
人到底有多少苦处,才需要毒品来作为消解呢?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摆脱这悲天悯人的状态。
我该想办法出去了,一想到这件事,我又不禁一阵头大。要从这里出去,太难了。
我曾在杀人后,凭着一时热情,打算不通过湖水,利用手里的一点铲子,一点一点挖出密道,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个想法太幼稚了。
这里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我不知道密道距离湖水的深度,不知道密道的方向,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密道。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绝望。
我实在不应该这么草率地杀死他,可怎么想,留着这个人在身边,我又不会安心。
我不是心机主义者,我也很讨厌陷在无止尽的猜疑和防备中,所以我不能忍受他在我身边,而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只能死。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十分自私的人,客观地讲,我刚刚凭一己喜好杀了一个人。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自我反省了。
这期间,锯舆又偷偷攻击了我好几次,但都在被我踹了几脚后哀嚎着逃开。我已摸清它的性格了,不过是个怂包,受不了一丁点的疼。反复几次后,它已经只能远远地看着我露出幽怨的小眼神了。
我看着它十分通人性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安慰,毕竟我身边还有一个喘气的。
因为嫌血腥,又或者是内心深处的害怕,我搬到离尸体很远的地方坐着,锯舆居然也晃悠悠地跟在我身后搬过来,依然慢悠悠地在不远处用尾巴敲击着岩石。
我摆摆手,示意它过来。我不奢望它能听懂,它此时就像一个宠物,一个或许对我有害的宠物,但是我也很乐意将它当作一个消遣。
我摆了摆手,它注意到我的动作,像小狗一样静止下来,呆呆地看着我,又摇了一下尾巴,紧接着又看向我。
我被它的举动逗乐了,所幸把它当作小狗逗了起来,谁知它竟然真的犹豫着向我走来。
别看我杀起动物来眼都不眨,可那是生死攸关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要眨眼睛,那倒在那里的就是我了。可对于这种蠢蠢的动物我却没有丝毫的抵抗力,看它慢慢朝我走来,我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就像驯化了一只小动物一样。
谁知,它在快走到我跟前的时候,突然加速了。
我一愣,看到它所跑的方向,脑中闪电般出现一个念头,也就是在同一时间,我的身体已直接扑了出去,稳稳地抓住了它的尾巴。
锯舆受了惊,跑得更快了。我被它拽着在地上拖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噗通”一声,入水了。
冰凉的湖水立刻贴紧我的身体,瞬间我的脸就僵住了。
刚一进水,我就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且不说我的憋气能力本就不强,锯舆在水中的摆动也十分剧烈,我手臂上的力量压根不足以支撑住自己整个身体。
很快我就感觉我抓着它那滑溜溜的大尾巴的手有些松了。可是我根本用不上力,它的身体实在太滑了,而我的意识也在悄悄地流失。
我觉得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其实只过去了三十秒那么久,当锯舆带着我突然冲出水面的时候,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出来了,我在水中实在太弱了,这半分钟就差点要了我的命。
可很快我就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我还是原来的湖里,只是被锯舆拉着游了一小点距离而已。
难道是我想错了?锯舆下水,只是为了游会泳?
不对,它肯定是知道密道的,不然怎么会来到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锯舆依然在不耐烦地扭动着身体,因为我还抱着它的尾巴,让它不舒服了,不过,现在可不是放过你的时候,如果一放手,指不定你能逃到什么地方。
我又狠狠在它身上扎了一刀,反正它皮厚,压根扎不破。
但这家伙不知道是颜控还是真的怕疼,稍微一碰就呜呜咽咽的跟个小媳妇一样缩起来,让我哭笑不得。
又是费了半天的力气,我才拖着这个足有二十斤的东西回到了岸上。
一上岸,我立刻用飞龙爪将它捆了起来,防止它偷偷逃脱。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我又呆立了好久。
我已经不知道何去何从了。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了下来,仿佛就停在盆地出口的一处。
我好想去摸一下它。
这个念头一起便不可抑制地增长起来。我想摸月亮,我想顺着山壁,爬到月亮那里去!我拿出铲子和匕首,疯了一样地冲到山壁那,狠命地凿着山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爬上去,爬上去!
松软的石块被我挖掉,上面的石块立刻塌陷下来,我一直挖一直挖,直到胳膊酸的抬不起来,我还是在原地。
我早就知道这里的土质不足以支撑我爬上去,即使我挖出了脚蹬,也会在爬到半山腰时因土质太软失足掉下来。可我就是想试一试,我心里还残存着一点侥幸,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相信,我真的陷入了一个绝境。
我一直都信奉人定胜天,直到现在我才发现,真的有人力改变不了的事情,比如我无论怎样努力,都不可能逃出去。
不,还有一种办法!
我的目光转向了远处那两具尸体,被那老头啃得伤口粼粼的大鱼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如果我放弃那该死的,恶心的想回到现代的想法,我就还有机会出去。虽然这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可是只要活着,再久的时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它身边。
鱼肉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让我想起了生鱼片,夹起薄薄的一片,然后蘸点酱油,蘸点芥末,慢慢地放到嘴中,入口即化。
我咽了口唾沫,眼前的鱼肉仿佛一个恶魔,但是恶魔可以放出好多美食来招待我,而天使呢?不过是站在高空对我招招手,以一种轻蔑的姿态告诉我:“你来我不欢迎,你走我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