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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外来客

城外是大片大片的荒地,两边野花野草十分茂盛。或是因为天已大亮,此时鸟叫也此起彼伏,有蛐蛐在草丛中蹦的老高,时不时蹦跶到大道上,又从我脚下惊起。

这才是夏天该有的景象啊!我又回头再看一眼城墙,城墙上锦旗飘扬,墙正中写着两个字,皆是繁体,歪歪扭扭很是狰狞,我细细辨别了半天,总觉得最后一个字与汉字中的“鬼”字十分相近,难不成这座城叫魔鬼城?

回忆起昨夜那里一夜的寂静,无一声虫叫,倒真像魔鬼居住之地。

好在现在我已经逃出来了,也是我运气太好。若是有幸回到现代,定要趁着好运气去买他十张彩票。

我攥了攥别在腰间的小刀,往昨日想好的方向走去。

我正对北方,也只有那一边能看到山峰连绵。我当初是被困在大山里,自是在山中才最能找到本来的出口。我此时孤立无援,虽然知道即使到了山那里也不一定找得到出路,可总比端坐等死地强。

我细细算了一下日程,那山看着也不远,若我日夜兼程,或许勉勉强强能在三天后赶到。只是这里的东西我还是不放心吃,水都不知道能不能喝,三天不吃不喝本就是人体极限,更何况我一路上还要日夜兼程,怕是只走一天就要倒下了。

为今之计就是沿途看能不能偷到一匹快马,这样若我日夜不下马,或许还能赶到那。

只是……到了山下也实在不能确定能找到回去的路啊……

我叹了一口气,心道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在我走了约莫四五个小时,便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村庄,就修在路边。这时太阳还没升到正中,也时有凉风袭来,可我算上昨日的嫁娶时日,已有一天半未进食了,中间饿了好几次,又麻木了好几次,现在是真的饿了,胃直抽抽。看着眼前的村庄中时有屋户的烟囱里冒着炊烟,竟更饿了。

我咽了口唾沫,心里期待着这里已经是寻常人家了,或许他们的东西可以吃呢。

正踌躇着想敲响一家的门,隔壁的门户突然开了,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正端着一盆水准备泼到路边。

她看见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我忙凑上前去陪笑:“姐姐,我是过路人,已走了好几个时辰了,实在是困乏,想跟您讨碗水喝。”

她脸上的惊讶更甚,怀疑地问:“小公子是一个人走到这的?”

我点点头,她怔了怔,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小公子可是城里出来的术士?”

这回又轮到我愣了,城里,莫不就是那座鬼城?那城如此恐怖,为何她猜到我是从城中出来的反而一脸喜色?而术士……难不成是降妖除魔的道士?看她满脸喜色,怕是家中需要有人除魔了。可是这东西我哪会?

我迟疑了一会,轻轻摇了摇头:“怕是让姐姐失望了,我确是从城中出来的,只是不是术士。”

谁知她倒无失望的神色,只是快速地打量了我几下,忽然一言不发,匆匆回身,眼看着门就快被关上了。我不知哪里说错了,赶忙用手抵住木门,哀求道:“姐姐行行好,我初来此处,实在不知遇上了什么事,姐姐面善,请告知小生这是何处,周边人情又为何如此奇特。小生一路上已受够了惊吓,此时姐姐既不愿收留,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那小妇人先是把目光停在我抵住门的手上,咦了一声,又听我说的恳切,眼中摇摆不定,迟疑了好久,才怯生生地问:“你真不是鬼怪?”

我顿时哭笑不得,苦笑着回:“我这路上还总怕被鬼怪叼了去,怎么自己反倒被误看作鬼怪了。”

她终是打消了疑虑,伸手想拉我进去,可刚一碰到我的手,竟惊叫了一声,忙松了手。

而我刚一碰到她的身体,心里顿时一沉。她的手,亦是不同寻常的冰冷,此处,怕也不是个安稳地。

我刚想着离开,那妇人已经发问:“小公子的身子怎么如此滚烫?莫不是从天外之地来的?”

我一想,自己所处的那个世界,对这里来说,或许真叫做天外之地吧,便轻轻点头。

那妇人的神情顿时完全放松了,拉开了门把我迎了进去。

我听她话中有话,当下也不迟疑,希冀着能多听到些这里的事情。

进了门,我还试探着想要点水喝,小妇人却微笑着摇摇头,道:“实不是我吝惜那一碗水,而是小哥既是天外来客,那时断不能吃我们这边的东西的。”

这说法倒与我的猜想不谋而合。

我后又问了些,她均如实相告。

原来我刚逃出来的那座城确实是叫魔鬼城,但那魔鬼二字,说的并不是城中,而是城外。我千幸万苦逃出来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坚固的保护罩。

这个世界始于汉哀帝,似乎是从那个朝代开始,时空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世界中汉昭帝早逝,后由民间皇帝刘病已即位,那便是我所处的时空,而另一个时空,汉昭帝贤德长寿,膝下子嗣无数,延续至今,汉朝竟已持续了两千余年。

不过这些都是我依靠一些历史知识推算出来的,这个乡野妇人,可是连皇帝的名号都不知晓的,只能说出他们一朝的开国皇帝是汉高祖刘邦。

后来或许是因为这个时空不算正统,阴气日渐弥重,出生之人皆体寒。当然,作为当事人的他们是察觉不到的,只是或许就是因为阴气太重,阴阳失衡,便渐渐衍生出邪恶污浊之物,穿梭于人世间,残害良民。

“那你说的天外来人又是怎么回事?为何又说魔鬼城中最安全呢?”

那妇人羞涩一笑,道:“公子莫急,容我慢3慢说。我是个妇道人家,也是听我先生浑说的,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今日遇见小公子,想来那事也是十有八九了……”

原来这里不止我一人误入,在汉朝建国几千年间,有外人闯入的记载便有三次。不过皆是女子。“有宫中御用高士曾说,或许是因为女子阴气盛,又添天时地利人和,才更容易进入这个世界……”说这话时,小妇人有些迟疑,我知她怕我怪她说我一届男儿却被说阴气重会有所不满,却不知我原本就是女儿身。我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示意她继续。

再说魔鬼城。因着这里处处鬼怪,大汉在千年之前,曾出现过万鬼齐出的事情。在那之前,鬼怪虽幻化成虚影,可实力薄弱,活人丁点阳气便可吹散。那次的万鬼中,虽也实力薄弱,可其中已不乏修炼成精之辈。

那精怪口中含有死气,尖牙含有毒素,被啃咬的人无不浑身溃烂,死后尸体散发恶臭,闻者皆患瘟疫,可以说,精怪杀一人,牵连数百人。那时候,大汉死伤过万,也是在这时,有人发现桃木可避邪魅,艾草可驱瘟疫,一时间桃木艾草贵比黄金。

原来刚来时小妇人一直盯着我推门的手看,想来那门就是桃木所制,她看我无大碍,这才放了心让我进门。

而魔鬼城之所以坚固,是因为城池的城墙均是由乌木制成,辟邪之力更甚,且一般大城中皆驻有高士,框地为阵,阻隔鬼怪。至于城外山村,只能用桃木驱赶小怪。

如此说来,我倒真逃离了一个风水宝地。不过我志在逃离此处,总归是要离开的。

“姐姐刚刚说之前曾有天外之客,能详细些讲与我听吗?”

小妇人立刻娇笑着谦虚道:“这些可就全无根据了,真正是道听途说,不可全信。妾身也只知道那些人均着奇装异服,浑身滚烫,来了之后鬼怪就会退避三舍。只是……若是吃一口此处的食物,便一身阳气尽散,与寻常人无异了。”

她一脸惋惜,我却听出了端倪。奇装异服?难不成她们都是带着自己的身子直接穿过来的?

若是那样还好解释,这世界分成两半,必有相连的通道,带着身子穿过最为合理,可是我……

“姐姐,可否借镜子一用?”

小妇人有些奇怪,可还是取了一旁的琉璃镜过来。大汉发展两千年,虽还处于封建王朝,但冶炼技术早已精进不少,只是因为被分离出来的时空只有中国一处,所以西方的工业革命余波波及不到此处,资本主义理念和共产主义理念也没有被中国吸收。

这琉璃镜便是封建社会里的科技产物,只见镜子晶莹剔透,虽可照人,但质地细腻如水晶。这里虽为村庄,可家中镜子已如此精致,可见这个世界中的科技发展也是不容小觑的。

我先是欣赏了一下镜子及镜框,按赞其工艺精湛,这才把镜子摆正,想看看我现在的真容到底是怎么样的。

原本我就没想着看现在的样子,管她美丑,不是我自己的,总觉得别扭。现在升起看她之心,心里也颇多期待,就望着自己能变成一个绝世美人,当然,若是原来的样子更好,即便身材纤细了,或许还能归结于我是给饿瘦了的原因……当然这个说法有点牵强。

可是,当镜子慢慢摆正之后,镜子中出现的,却是一个怪物!

我手一抖,差点拿不稳那琉璃镜,不过就一瞬间,我就镇定下来,再细细分辨镜中之人才发现那倒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两个人的叠影,一亮一暗,因人影重叠,致使面部扭曲,才会出现怪相。

不过细细辨别,还是能看出来,其中一个人影便是我,另一个人影,容貌秀丽,只是要想瞧出细节,因着叠影阻拦,却是不能了。

这时那小妇人或是看我半天不动,有些好奇镜中景象,也凑过来看,我连忙把镜子翻转过来,可没想到还是被她看到了,而且因她只看得个大概,那影像怕是要更加狰狞了。

果然,她凑过来之后,又当即跳开了,我转头,看到她正一脸惊惧地看着我。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正说着话,看她已经退到了门边,抬手拿了桃木剑,嘴里嚷嚷着让我别过去。

我叹了一口气,连忙简要解释了几句,谁知她的声音尖细,硬生生压住我的声音,我要提高声音,她又以为我要伤害她,反抗地更激烈。

我又无奈,又觉得好笑,想来怕是这里的鬼怪祸害村民实在太重,让他们神经太紧绷了,杯弓蛇影,不过如此。

想到此处,我放柔了语气,脸上也尽量笑着,只盼她看出我的善意,能听我说上几句。

她在挥剑的空当中看见我笑,顿时愣了。我以为有了效果,忙想上前,可没走几步,她却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竟有种看破红尘的清丽,眼神中却满是凄凉。

我不知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踌躇不前,那妇人却突然止了笑,一双明眸直直射向我。我虽未做何坏事,可对上她的眼神,依然心中凄然,不觉退了几步。

只见她眼中泪光闪闪,冷笑一声,提剑指向了我:“当初便有精怪幻化成人形来诱骗于我,害我做出苟且之事,连小儿也被那怪物掳去。我那可怜的孩儿,不过三岁有余,就这么在我面前,活活被人吸了精血!”

我一听关乎母子之情,已了然这妇人怕是已经心窍被蒙,此时多说无用,不如趁早逃走,免得造成误伤。

那妇人似乎被当日情景搅得心神俱疲,沉浸在往日的痛苦里不能自拔,我趁此忙夺门而出,小妇人也随即追出,我只听身后那女人凄厉地叫我别跑,不过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眼看着都快跑出了村子,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那惨叫不同寻常,我竟被骇得像被钉在地上一般不敢动弹,随后身后又传来那妇人求救的声音,我心中知道怕是出门了,没了桃木遮挡,这街上的鬼怪便趁乱做怪了,料想身后将是地狱,可一转过身去,却只看到那妇人手持桃木剑胡乱砍动,却不见一点鬼怪的影子。

那样子,倒像是一个疯子……

我有些尴尬,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经疯了,她桃木剑挥得疯狂,我丝毫不敢近身,便远远地站着,同时想喊同村的人出来帮忙。

这样等了几秒,我突然发现不对,因为那妇人眼中的惊恐和绝望,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心智不全的人流露出来的。

莫非真有东西?还是她要引我过去?

我迟疑着,那女人却突然不动了,定定地垂首站在那里。紧接着,“刷”地一声,仿佛裂帛一般的声音响彻半空,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再定睛一看,那女人竟已没了面皮,满脸红肉翻滚,血淋林的十分骇人,因没了遮挡,她的眼珠显得格外大,格外白。

有东西!

我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心直冲头顶!

这周围,有我看不见的东西!

我的脑袋还空白着,身体却已经先做出了反应。

跑!拼命跑!

身后的血腥味经久不散,我虽听不到后面有什么追赶的声音,但我知道它就在身后,那个扯人面皮的“鬼”,正紧跟着我,追了一公里地!

我已许久没有进食,又骤然运动如此剧烈,没跑一会便觉头晕恶心。我知道这是低血糖的症状,可此时即使是心脏病,我也要一刻不停的跑下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我虽有心拼命,但天不让你活,我也无能为力。没跑多久,我竟被一个物件绊倒,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个重物压在了我的背后。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往后看去,竟看到一张血淋淋的脸,我们鼻尖相对,眼睛正盯上那双惨败的眼珠。这,不是刚刚死去的妇人又是谁?

难不成这妇人被鬼怪所杀,身上怨气难平,竟支撑着这残破的身子一路追杀过来?

思及此,我忙不迭地把她推开,唯恐她暴起,要报之前的杀子之仇。

可谁知那尸体被推开后,重重跌在地上,没了半点声响,就是一具普普通通的死尸罢了。我等了半晌,确定她不会起尸伤人,可心里却凉了半截——我此时已跑出了村子,正处于一片枯木林中,这尸体竟一路随我到了这里,而且尸体早已死透,那么,把她运到这来的,又是谁?刚刚,究竟是谁一直追在我身后?

我环顾四周,除了枯黄的树木如老朽手臂般立在那之外,再无半点人影。此时应是日上中天,可天却有些灰蒙蒙的。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让人骨子里都忍不住颤栗。

我心知自己是看不见这个世界的怪物的,但是这鬼怪能在青天白日出没,不惧村里种满的桃木,直愣愣地进到妇人家门前,想来是个厉害角色,就是不知我这所谓的一身“阳气”,能不能震慑得住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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