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吸一口凉气,闭着眼冷静了一会,顺便整理了一下思路。
一天前,我和同伴被困在山洞,苦等救援无果,便顺着洞往里走,接着同伴一个个地倒下,姿态奇异。只是不知道我倒下时是不是也是那样的姿势。
接着醒来后,身体僵硬,头晕脑胀,似乎之前中过毒。
婚礼时出现了幻觉,揭开盖头后又被身旁的男子迷惑。
进了婚房,喜娘说了两遍让我吃点心,也是在我要去吃点心的时候突然黑猫惨叫,惊醒了我。喜娘冲进来后,第一眼也是看向桌上。桌上自然只有点心了。看来,吃不吃点心是关键了。
想到这,我又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说活人误入黄泉,若吃了黄泉中的食物,就会变成一缕幽魂,再也回不去了。现在想来,这故事似乎跟现在我遇到的情况相似。
黑猫虽是不祥之物,但也有一种说法,说黑猫可预测吉凶,猫血还可辟邪,那我当时遇到那只猫也不是偶然了。
虽说这些都是民间神话,没有丝毫依据,可是我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已不能用常理来推测了,姑且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我虽是女人,但这两年迷上冒险,一些应急反应还是高于常人的。此时把周身情况弄清楚后,立刻做出反应——虽说外面不知是何状况,但总比留在这里安全。
想完,我当即轻手轻脚地掀起了被子,可一只脚刚跨出床沿,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伸了过来,牢牢地钳住我的胳膊。与此同时,我也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轻轻地吹到我的脖颈处,那里立刻寒毛直立。
糟糕。
身后的人没有一丝动静,但即使如此,那冰冷的呼吸喷在我身上也让我心寒。我不知道身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到底对我怀着怎样的意图。他钳住我的手十分用力,冰凉的指甲扣进我的肉里,不疼,只是冷到了骨子里。
我真怀疑自己就这么被冻住。
也不知就这样僵持了多久,身后的人像睡着了般,我试着动了动手臂,发现他对我的钳制已十分松了,轻轻一挣我就挣脱了他的束缚,再转头看去,那男子依然平躺着,仿佛从来没动过似的。
我都怀疑刚刚抓我的是不是他了,可若不是他……岂不更恐怖?
我摇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当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轻手轻脚地跑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依然一片死寂,连虫鸣鸟叫都不曾听见。我不敢多待,借着月光,摸索着出口。
行走间,我发现这家人的院子真是大得出奇,房屋相连亭阁楼台比比皆是,后院还有一座人造假山,山下有湖,湖中有莲,美不胜收。
虽是美景,可我更坚定了自己撞了鬼的念头,只因我进山之时是寒冬腊月,这里却一片夏日盛景。
也不知转悠了多少个时辰,走错了多少路,我终于看到了一面墙,看那墙上的雕花纹饰,想必就是外墙无疑,而更让人心喜的是,围着外墙没走多远,我就发现了一个狗洞。
那狗洞十分狭小,有一半是埋在土里的。我钻的时候本担心被卡在那,可没想到只扭动了一下,几乎没有碰到洞壁,我便出来了。
咦?
此时出了那魔鬼地,我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松下来,考虑的事情反而多了起来。我想,这狗洞只有三十多厘米的直径,想我本来壮硕的身子,怎么就这么轻易地钻出来了?
再低头一看,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已全不是之前的模样。这几年我东奔西走跋山涉水,虽不胖,但一身肌肉却是十分紧实,搞得自己也壮了好几圈,可现在的我,细胳膊细腿,全不复自己的模样。
难不成我想错了?
难不成其实我是穿越了?
这样一想,我又觉得事情顺理成章——当初的肢体僵硬或许是我的灵魂在适应新身体,黑猫什么的或许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本来我就臆想了在婚堂之上有人来压我的场景嘛,再臆想一个也很正常。而这个,或许就是穿越后遗症。
至于那冷冰冰的肢体……
靠!想来想去,一切都很像穿越,只有那冰冷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绝对不能让人联系到活人身上的。
再者穿越文化不过是近几年人们排遣解闷编纂出来的,撞鬼可是中国老祖宗传了千年的文化啊。若我现在正处于一个非现代科学所能解释的环境中的话,那我情愿相信老祖宗的那一套。毕竟,把事情想成最坏的情况,反而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我还是选择相信原来的理论,只是心里有了刚刚的一番纠结,现在反而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了。
我整理了思绪,抬头准备继续往前走,可就是这一看,却把我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只见我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鬼脸!
一声尖叫差点从我嘴中冒出,可我还是拼命把它咽了回去,因为我知道这种时候叫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引来更不好的东西。
面前的“鬼脸”停了一会,又往后退了一点,开口道:“姑娘,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路上?”
我被噎了一下,心道:难不成这年头鬼也会跟人客套?
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这眼前哪是鬼影,不过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婆。那婆婆满脸沟壑,一双老眼十分浑浊,加着天黑,被我看成鬼也是当然了。只是我身处“鬼城”,眼前这个虽是人身,可本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却不得而知,先前认为她是鬼,也不算冤枉了她。
既然她是鬼,我自是不能多待,当下也不理她,屏了呼吸就想偷偷溜走,谁知她看我要走,又急急地说:“姑娘,眼下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实在不安全。我虽不知你遇到了什么事,可想来也是个可怜人。若是不嫌弃,便在我家宿上一晚,明日再赶路也不迟啊。”
我满头黑线,知道屏息对鬼是没用的,只得尴尬站定。再听她语气恳切,似没有害人之心,心头又定了些,随即迟疑地问她:“老婆婆,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啊……”
这个问题是关键,我也不知该问不该问。若是她能回答出来,那她即使是鬼,我跟她寒暄几句,或许能忽悠过去,趁此脱身,但若是回答不出来,便是被我识破了她的身份,到时候就怕她恼羞成怒,直接扑过来了。
好在那是个聪明鬼,只微微一愣就笑了出来:“老婆子我本是起夜的,隔着栅栏看见姑娘你一个人在路边愣神,就出来看看。”说着,她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我起先冷不丁看见这站了一个人,还以为撞了鬼呢!”
撞……鬼……
我只觉得一大团黑线在我脸上划过,喉咙里梗了一大块东西,愣是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到最后才憋出来一句:“不了大娘,我……赶路……”
说完便逃也似地跑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觉得后面没什么东西追上来,这才慢慢减了速度。等心跳平静下来,我憋了一路的笑便爆发出来了。
我原以为自己进了鬼城,却不想反被别人当作鬼。
这时我还是不能确定身边的处境,可心情却轻松了好多,原先的阴霾一扫而空。
带着笑意,我开始审视周边的环境。
这时我已到了城门边上,那城门高有十来米,宽可供四辆小轿车并向行驶,在古代,不可谓不大手笔了。只是此时天还未明,城门紧紧地关着。
我知道此时应尽快出城,离这个是非地越远越好,可是也知道在城墙上寻狗洞,是难如上青天,若没有古代大侠那飞檐走壁的功夫,我还是乖乖地等人家开门吧。
趁此功夫,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一来稍稍休整一下,二来分析一下自己的境遇。
刚刚出现的那个老婆婆,让我几乎打消了自己身处鬼城的念头,只是这里又显得格外蹊跷。先不说我之前嫁进去的那个宅院里,没有一个家丁巡守,就连这偌大的古城里,也没有派兵巡逻。
凭着我那微薄的知识,我是知道古代是有宵禁的,而且因为古代鸡鸣狗盗之徒众多,城中多会派士兵轮班巡逻。可是我一路跑来,除了那个“起夜”的老婆婆,没有见到一个人,这次“出逃计划”简直顺利地出奇。
其中诡异让我不能放松,可到目前为止,我遇到的所有人——姑且称他们为“人”——都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也让我不像刚来的时候害怕了。
我这几年爬过雪山淌过河,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也走过一遭,就差没碰到鬼了,这次的奇遇,就把它当成一场冒险吧。
不过以前都是组队,少则三四人,多则十几人,浩浩荡荡,自然再神奇,我们也有股踏平它的豪气。可现在我卯然一身,又没有一点装备,要一个人闯出去实在困难。
说到装备,我倒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城墙两旁便有人住。那些依墙而建的屋子,多属贫困人家,为省多建一面墙的工钱,就借了城墙。就像我目光所及的左右两户人家,居然是用草席做门,想来进去也没什么好偷的。再往里面一点,状态便稍好了一些。这里临近城外,房屋状况层次不齐,也不全是穷的叮当响。我只往前走了几步,便找到了一处下手的院子。
这家人应该也是庄户人家,院子用篱笆围了,里面用两根竹竿撑起一根晾衣绳,此时已是深夜,绳上自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不过既是装备,我只解下上面的绳子就好。
篱笆低矮,我手稍稍一撑便翻了过去。解下绳子后我又找其他可用之物。院子里有三间屋子,想来跟现代的一室一厨一卫一个道理。正对门的屋子墙角放着铁耙之类的农耕用具,幸运的是还有一把镰刀。这算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有攻击性的东西了,必须得带上。
侧面的屋子似乎是厨房,在屋檐上挂着用绳串好的玉米,可惜我现在还拿不准能不能吃这里的东西,只得放弃了。厨房里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只在灶头旁找到一个火折子,旁边还有几块打火石,我悉数收进腰包,又转向另一侧的屋子。
我倒猜错了,这并不是厕所,而是一个类似于库房一样的东西,里面一侧堆着粮食,另一侧是几个箱子,上面落了锁。我曾在乡下见过这种红木柜子,多是新媳妇带过来的嫁妆,里面是被子被套之类的东西,搞不好会有娘家塞进去的一些银饰。
我想到这,内心一阵激动。看我周身,还穿着当新娘子时的嫁衣,当时走得匆忙,也没有顺一两件饰品傍身,这会要是能找着换洗的衣物,再找些银两,那岂不是乐开花了?
说完也不多想,蹲下就去撬那锁头。
许是年头有些久,没撬几下,那锁就坏了。我看着都快锈化了的锁,心里感觉有些堵——这锁的锈得太过分了。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容我多想,毕竟是第一次做贼,说不慌是骗人的。
我手忙脚乱地掀起了盖子,期间弄出无数声响,也不知道那屋主人听见没有,反正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出来看一眼。我安慰着自己,或许是这家人睡觉沉。
等掀开盖子后,里面倒没有什么嫁娶的陪嫁,只是些寻常的物件,想来贵重的陪嫁自是放在自己床头的,怎么可能随意塞在这没上一道锁的库房?
箱子里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但还是有好些个能用的东西。
里面有几双新鞋,大多是男鞋,还整整齐齐叠了几件新衣服。我猜想或许这是今年过年给家人准备的,又或者是前几年备的新衣服,只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穿穿。总之古时候的穷人,怎么做都在我的想象之中。
衣服也多为男款,只有一件女士的,但上面红红绿绿十分惹眼,我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了那件藏蓝色的棉布长袍。
既然穿了男装,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头发也绑成了男士的发髻。绑头发时我摸到自己原本及肩的短发此时散下来已到了屁股边上,不过我早就猜到自己已经换了一副面貌,也不多惊奇。或许现在即使面前突然出现******抱着****找我证婚,我也会平静地接受的。
这件衣服虽是男士的,但是他的主人应该身量较小,我以现在的身体穿进去,也只稍稍宽大了一点,也是在腰处有些松,反倒是胸处略微有些紧。这不禁让人有些尴尬。看箱子里还有些布料,大概是主人家留下来做新衣的。我虽觉得这样做很不道义,可事态紧急,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即扯下一段,在我胸前细细绕了,再穿衣,才觉得松活了许多。
等穿戴整齐,我又四处搜罗了一会,竟意外地翻出来一把小刀。这把刀扔在门后,似乎是小孩的玩具,旁边还有一个削了一半的木棍,想来是这家的小孩无意间把两样东西扔到这的。
我看了看小刀,又看了看镰刀,权衡了一会,还是把后者扔到了地上。
临走前,我把自己的嫁衣叠好放进箱子里。这衣服虽无用,但胜在料子好,或许拿去当铺还能卖一个好价钱。也只有如此,才能抵消我的一些罪恶感。
等走出院子,我依然翻着篱笆出去,只是衣服不小心勾住了篱笆门,那门竟被我带开了。我看着那未上锁的门,不禁一阵汗颜。
此时天空已泛起了鱼肚白,没过一会,鸡也打鸣了,古老的城门吱呀呀地打开了。我晚上没睡多少觉,但也清楚此时不是休息的时候,在城门刚打开一个小缝的时候,便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不过刚到门口就被卫兵拦住了,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脸上还有刚睡醒的朦胧,可还是皱着眉严肃地问:“公文呢?”
我眼皮一跳,立刻猜到他要的是古代人民出入城门时所用的文牒,就跟现代的身份证一样。可是,这种时候要我上哪去找那劳什子的公文啊!
我心里千万只***奔腾着,脸上却立刻堆起笑,谄媚地对他说:“官爷,这次出门有点急,忘带了……”话头梗在这里便说不下去了,一般这个时候便是偷偷塞上三两银子买方便的时候了,可我全身上下唯一的一套衣服还是刚刚偷来的!
我的脑袋急速运转着,都已经做好他一动手我就跑的准备了,谁知那位小哥只皱眉打量了我一下,大手一挥:“行了,下次记得带上!”
嘎?
我一口气卡在喉咙下不去上不来的,直到看那小哥走到门边站岗,再也不看我时才反应过来,他是真的放过我了。
就这么放过我了?
我干笑着道过谢,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上了城外的黄土大道。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能这么轻易地出来,没有守卫,没有士兵,偷东西都没人管,连守门的小哥都这么和蔼可亲。
这哪里是鬼城,分明就是共产主义新社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