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僵持着,除了远处大鱼挣扎着用尾巴拍打地面的声音,只有他偶尔发出的几声怪笑。
我意识到我是斗不过他的,如果我在这装睡十年,他都可能在那盯着我看十年。
撑不住的我率先睁开了眼睛示弱。那人一看我睁了眼,立刻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嘴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如老刀锯木般,十分刺耳。
接着,他慢慢朝我走来。
我连忙一个翻身跳了起来,这才发现这人实在矮的可以,仿佛只到我的腰。不过他的背实在是太驼了,把他的整个身子几乎弯成了半圆。我估摸着,要他直起身来,也要及我肩膀了。
我站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摸腰间的墨金刀,谁知那里空空如也。我的心立刻凉了一半,尤其在我发现即使怀里的药瓶都完好无损时,我想,我的刀有很大的可能被人收走了。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个长着怪相的人。
他已经走到了我跟前,因为身高原因,他只能费力地抬头看我,挤出一道道抬头纹。
他的脸上布满油渍,看着十分恶心,即使我最初为了不输气势,努力控制自己站在原地,此时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我后退,他似乎很高兴,咧着一张大嘴笑了起来,露出里面残缺不全的尖牙。那声音真像漏风的鼓风机。
“你打伤了我的锯舆,你要还回来。”那人咧着嘴说。
“巨鱼?”我看看远处躺在湖边已奄奄一息的鱼,实在不知道跟它什么时候见过面。那人的口臭熏得我又退了一步。
好在这是个能沟通的家伙,既然是有误会,解开就好。我忙摆摆手:“大爷,我没见过你的巨鱼,是别人打伤的!”
害怕他耳背,我还特意加大了音量。
谁知我的辩解惹怒了他,他突然一改笑面,呲牙朝我怒吼起来。
“你,打伤了我的锯舆!我,要你偿命!”说着,竟拿出我的那把墨金刀,朝我冲来。我忙连连后退,同时扭头向他先前所指的地方看去,竟看到那只人脸怪,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在角落扭动着身体。
难不成,它真是那怪物?
我忙摆手制止他:“大爷,大爷,误会了!我没打伤它。”
他竟也停下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个怪物,眼睛瞪得老大:“没打伤!没打伤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很难听,也很含糊,我总要仔细支起耳朵才能听明白。
他说着话,一边大步冲向人脸怪,一把抱起了它向我走来。人脸怪似乎有些不舒服,不情愿地摆了摆尾巴。
等把它抱到了我跟前,我才真正看清楚了这玩意的样子,倒有几分像大鲵,只是尾巴比大鲵细一点,浑身盔甲。在它背上,那个人脸嘴旁的花斑,仔细看,确实是像被人划伤的。
那人还在死命地点着那个算不上伤口的伤口,凑到我面前让我看,我被弄得哭笑不得,稍向后躲了几步以避开那冲鼻的腥味。
“大爷你看错了,这真不是我弄伤的。”
他似乎被惹怒了,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一双巨大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就是你弄的,不然我的锯舆怎么会把你引到这来!”
我继续胡编:“可能是他认错人了吧。我确实见过它,但那个时候,它身上已经有伤了!”
他看看人脸怪,又看看我。我见他脸上的怒色褪去,稍稍松了一口气。谁知他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我,还想着能帮你,找着一个死的理由……”
我心里一凉。
他慢慢放下人脸怪,人脸怪立刻扭动着身子又逃回了角落。
那人复又抽出墨金刀,甚至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就朝我心口刺来,我连忙抽出铲子相挡。他不知道从哪知道我的墨金刀十分离开,所以下了它,但是它显然不知道我的铲子是橄榄石所制,同样是削铁如泥的宝贝。
只是挖土的铲子与杀人的刀子相比,到底是略输一筹,就挨了一刀,我的铲子上就被削去了一点。
不过定睛一看,原来只是削去了上面的氧化物,而且看他攻击的力道十分的弱,加上手上无丝毫招式,一时半会儿倒对我造不成什么威胁。
我最顾忌的,还是他手里那把本该属于我的墨金刀。毕竟那刀的厉害我是见识过的,若是不小心碰到了,整个胳膊都能被削下来,我不敢大意。
我虽武器上差点,但他招式上也极不及我,一时间倒难分出谁胜谁负。
那人显然有些心急,招式上更加凌乱,力量也变得大了些。他若好好攻击我,我们两个就是在耗体力,对于我来说,之前从高坡滚下来还没有完全恢复,加上饿得慌,体力或许还真撑不住多长时间,可这会他要速战速决,我被逼急了,也下了死力,一铲子下去,竟把他的匕首震飞了。
墨金刀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最后稳稳插进地里。
我们的目光同时转到了地上,那人眼珠子一转,已经飞快地往那里扑去,不过论速度,我还是略胜一筹,一个翻身拔出匕首,另一个手持铲子,稳稳地将刃口送到了他的脖子下面。
倒不是我特意想留他性命,而是距离没掌握好,他就稳稳停在了那里。我还懊恼没有一招杀死他,那人已经用那破风箱的嗓子哀嚎起来:“饶命,饶命!”
我不是什么大侠,也不是什么冷血特务,我就一俗人,看着别人可怜兮兮地喊饶命,总会生出点恻隐之心。
他看我脸上神色稍缓,干脆普通一下跪下了:“高士,刚刚,刚刚是,我被鬼迷了心窍,你莫要,莫要杀我,我,必有重谢!”
我虽电视剧看得多,但还没真正见过有人能如此见风使舵,前一秒还是人样,下一秒已活成了狗,不禁有些好笑,饶有兴致地问:“你有什么可谢我的啊。”
他脸上的惊惶之色立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奸佞之色:“高士,你是不是在找,在找你的同伴?”
我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你知道她在哪?”
他面上出现嘲讽之色:“知道是知道,就是,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报酬。”
我冷笑一声,把刀刃又往前送了一点。他立刻换上一副惊惶的脸:“高士!高士!你要,你要信我,我,我是好心啊!”
我早被他的声音搅得心烦意乱,不耐烦地问:“你安的什么心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已是很不耐烦,觉得自己在这里跟这样一个东西耗费时间实在是不理智。可真要我杀一个会说话的人,我又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正心烦间,那人突然一把抓住了刃口。虽然铲子,可刃口也是十分锋利的,瞬间他的手就见了血。
我以为他要抢铲子,忙被匕首也指向他。谁知他没有任何异动,反而一副衷心地又往前凑了凑,就差把铲子自己捅到自己嗓子眼里去了。
我被惊着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仿佛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一样哀嚎:“高士!高士,我是真心要,要帮你。我也是人,我告诉你,这偌大的山里,只有,只有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