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西北“剿匪”副总司令部】
红军准备进攻陕北三边和甘肃陇东的消息让******坐卧不安,他急忙给张学良发电催促应对之事。西北“剿匪”副总司令部张学良叫来秘书,“给宁夏二马(马鸿逵、马鸿宾)发电。”
“是!”秘书回答得很干脆,并做好记录准备。
张学良开始口授:
“渡河东征的红军已西归陕北,现大部已出发西进,似有进扰甘肃模样,兹令三十五师进至庆阳、曲子一带执行任务。”
张学良:“马上发出去!”
“明白!”秘书话刚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张学良一个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的情绪很乱,心情特别复杂。作为一个军人,执行蒋总裁的指示天经地义。但是,日本侵占东北后,现在又大举进攻华北,会不会成为亡国奴,变成历史的罪人的思想长期折磨着他。东北军里,抗击日本侵略,打回东北老家去的思想在军营里不断高涨。这是他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他不想成为人们唾骂的罪人。
张学良最不能接受的是,现在******一门心思放在剿共上,残酷实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把抗击日本侵略的事全丢到脑后了。
张学良认真思索****的抗日主张,与******派来的人进行秘密接触。同时,又严守机密,按照******的指令,加紧对红军的围剿,生怕与共产党接触的事败露出去。老蒋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西安到处都有蒋的亲信在活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处在矛盾的折磨与痛苦之中。
【银川中山公园逍遥楼】
初夏,中山公园的松柏参天蔽日。小径曲折幽深,树林深处的逍遥楼,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异常宁静。
红军西征的消息,让宁夏“二马”异常紧张。他们从心底不愿当******的炮灰,但是,现在红军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打到家门口上,他们决定拼死一搏。二人商议由堂兄马鸿宾带领三十五师开往陇东堵截红军。马鸿逵则坐镇宁夏,迎击红军的进攻。
没过多久,马鸿宾溃败陇东的消息就传了过来。他率领的三十五师,与彭德怀还没有好好地打上一仗,就损失了一大半,马鸿宾急忙退回到中宁、固原一带。
坐镇宁夏的马鸿逵听到这个消息心绪烦躁、寝食不安。对于红军胜利的消息,他的紧张状态可想而知。
马鸿逵和姨太太邹德一正在逍遥楼休息。
“报告!”秘书拿来一份急电,走了进来。
马鸿逵接过一看,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是退守到固原的马鸿宾又发来电报:
“环县之匪,已窜至茱萸山、马家堡一带”“有骑匪二股。窜至七营镇,被我军击退,又续到步兵千余……”
马鸿逵看到这里,怒骂了一声“窝囊废!”,随即将电报扔了。这张电报在空中悬了几下才落到地上。
姨太太邹德一捡拾起掉在地上的电报后嗲声地说:“哎哟,啥事还值得发这么大的火?”说着依偎在马鸿逵的身旁。
这位原是马鸿逵的秘书,现在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了五姨太。她深得马鸿逵的喜爱,此刻,他们正在中山公园的逍遥楼里逍遥着,由于这份糟糕电报破坏了马鸿逵的好心情。
“你自己看吧,红军马上就要攻到宁夏了。你还能有几天逍遥的日子呢。”马鸿逵有些沮丧。
这位邹德一瞥了一眼电报,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这不还在七营,离这里远着呢。”
“你知道什么?”马鸿逵生气地说。
这话显然刺激了这位高傲的姨太太,她有些发狠地说:“怕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看红军是被追得没处跑了,东窜一下,西窜一下,还不到处乱跑着。我们有黄河天险,还怕他们打到宁夏城里不成?”
马鸿逵见跟五姨太说下去没啥意义,就随口说了一声:“但愿如此吧。”随后,他的气慢慢地消了。五姨太邹德一趁机安慰这位惊恐万状的宁夏王,没过多久,他们就沉浸在的幸福的温暖之中。
逍遥楼依然如故。
【银川马鸿逵府】
马鸿逵坐在长条桌的上端,两边坐满八大厅以及军界的要员。会议由马鸿逵主持。气氛相当凝重,大家在听马鸿逵的训话。
马鸿逵:“红军推进的速度真快,刚刚还说在环县一带活动,说话间,定边就让他们攻下了。盐池距离定边不到三十公里,定边已经失陷,盐池危在旦夕。盐池是宁夏的东大门,盐池出了问题,势必会影响整个宁夏的局势。那里的咸盐、干草、皮毛,都是相当重要的物资,要是让****抢夺去,我们还有啥颜面面对蒋总裁呢。
为了宁夏的战局稳定,蒋总裁和张副总司令几个月前刚刚来过宁夏,亲自部署剿匪大计。他们还没有走远,这里就要出事了。你们说,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见没有人说话,马鸿逵就点了作战处长的名,“你说说看,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应对突然变化了的局势。”
作战处长说:“马主席,共匪是分路攻击的。他们进攻环县时,同时对三边发起攻击。共匪从人员数量和武器装备上并不占上风,但是,他们采取的是各个击破的方式,集中优势兵力对我发起进攻。攻下县城后,给养迅速得以补充。我们的防区很大,每个县都要布署兵力,而每个地方的兵力又相对不足,这样很难抵挡住共匪的突然袭击。
现在,定边城已被占领,下一步肯定会进攻盐池。盐池守城的兵力就一个营,加上地方保安团,也不足千人。这样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挡共匪的袭击。建议紧急从别的地方抽调精干兵力,补充战力不足的问题。”
马鸿逵不耐烦地说:“抽调兵力,从哪里去抽调?每个县不就一个营的兵力,这里抽走那里不就空了,难道要把守卫银川的兵力也抽过去。老蒋总是千方百计地限制我们扩充兵力,这不,到了紧要关头,让我们到哪儿去弄人打共匪。这种一手支持一手压制的做法,我领教得太深了。”马鸿逵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对于口口声声挂在嘴上的蒋总裁也不那么客气了。
见马鸿逵发火,大家都不吭气。过了一阵,马鸿逵的火气小了下来,开始认真地讨论起如何协防盐池的事。
最后,制定出一个由距离盐池较近的惠安堡和灵武抽调一部分兵力支持盐池的作战计划。
最后,马鸿逵更加严厉地说:“戡乱时期,一切务必从严。对于玩忽职守贻误战机的,一律军法处置。要加紧情报收集,派一些人到共匪占领的地方去,把真实情报收集回来,随时应对局势的变化。要派得力人员到盐池督战,一旦发现不认真不卖力,甚至通匪的人,就地处决,不必再请示。”
“是!”在座的人表态坚决。
【陕北定边县县政府内】
1936年6月17日,毗邻盐池的定边县解放。七十八师的指挥员开始把目标盯到距离定边三十公里的盐池。
红七十八师的指挥部设在原国民党定边县政府内。师长韩先楚手拿着一份刚译过来的电报递给了崔田民说:“这是刚接到的彭总的电报,对咱们攻打定边进行表扬,你看。”
崔田民接过电报念道:
你们机动灵活,攻克定边,庆祝胜利,防务移交宋、宋,继续向盐池侦察前进。
韩先楚说:“彭总的意图已很明显,要咱们把防务交给二十八军军长宋时轮、政委宋任穷,然后趁胜一鼓作气攻克花马池城。有了定边的胜利,我想盐池这时已成惊弓之鸟,咱们趁热打铁,应该不会太费事的。”
崔田民说:“不知二十八军什么时候到?”
韩先楚说:“我想最迟明天就会到的,他们肯定已接到了总部的命令。”
说话之间,一名哨兵兴冲冲地跑进指挥部报告:“师长、政委,二十八军的首长带部队来了。”
“到了什么地方?”韩先楚惊喜地问。
“已到城门外,这时大概已进城了。”
“好,我们快去迎接!”韩先楚放下手中正写字的笔,站起身和崔田民、钟伟等师领导一起迎了出去。
韩先楚等领导来到定边城中央的街道上,已看见二十八军军长宋时轮、政委宋任穷、参谋长唐延杰、政治部主任伍晋南及随行工作人员、警卫员十余人由东门进了城,牵着马走了过来。
众人疾步迎上前去握手,韩先楚和崔田民、宋时轮和宋任穷异口同声说:“你们来得好快呀!”
宋时轮握着韩先楚的手说:“你们灵活机动作战,打下了定边,彭总很高兴,直夸你们呢。彭总说,野战军总部随后也要移驻到这里来。”
“好哇!”韩先楚高兴地说,“彭总什么时候到?”
“这个,彭总可没告诉我,估计就在一两天之内吧。”
七十八师将防务定边的任务移交红二十八军后,韩先楚、崔田民和红二十八军军长宋时轮带领七十八师团以上干部,骑着在定边缴获的马匪战马前往盐池一界勘察地形,侦察敌情。
【盐池县城四墩子村五堡村】
此刻,侦察连胡连长在武生华、常贵的带领下,已经悄然潜入盐池境内。
盐池县城城门紧闭,严查进出人员。进入必须查验通行证,想混进城内已经很难。在农村,保甲组织也行动起来,每家每户搜查可疑人员。民团则兵不兵、民不民地,纠集一伙人在村子里四处乱窜,替国民党守城部队充当走狗。
夜静更深时,白天一直潜伏的三个侦察人员,悄悄地到了五堡。他们在冯季家周围隐藏了很长时间,见没有什么动静时,商议由常贵一人先进入冯季的家。
常贵走进院子。
武生华说:“胡连长,盐池这个地方很小,人们大部分都相互认识,对于外来的陌生人特别警惕。所以,搞侦察工作很危险,难度也大。加上现在邻近的定边县城解放了,这个守城的徐胡子如坐针毡。他们严加盘查,防范很严。不要说城里,就是在农村,也都查得相当紧。保长、甲长、民团的人、土豪劣绅,还有那些被愚弄的老百姓,他们织成一张大网,随时准备捕获自投罗网的人。我们必须十分小心才行。”他是在提醒胡连长,显得很有经验。
胡连长笑了笑,说:“我们搞侦察工作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候,要是这项工作很容易,那要我们侦察兵干啥。”他的话有点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武生华说:“胡连长说得对。小心一点有好处,小心无大错。”
胡连长非常赞同武生华的话,“看来你已经成为一个非常老练的侦察能手了。”
正说话间,常贵出来了,示意他俩进去。三人又悄然进入冯季家里。
【盐池县城五堡村冯季家中】
常贵将胡连长介绍给冯季,冯季握着胡连长的手,说:“盐池人民可把红军盼来了。”说着,他急忙拉上窗帘,替三人倒水。
夜已深,三人围坐在一起。胡连长急于了解当地的情况,冯季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冯季:“定边解放后,盐池的形势发生急剧变化。现在,城里盘查得很严,大门紧闭,进入非常困难。马匪搞得人心惶惶,现在几乎每家每户在清查,清理可疑人员。在农村,他们一边强征青年入伍,一边搞反动宣传,把红军妖魔化。”
胡连长好奇地问:“都说了些啥?”
冯季:“那就相当难听了,说红军青面獠牙,见东西就抢,见了漂亮的女人就乱搞。”
胡连长:“有人相信这些吗?”
冯季:“群众没见过世面,半信半疑的,听说红军要来了,反正心里很紧张。他们怕军队,担心打仗,已经让军阀给整怕了。”
武生华说:“群众毕竟是群众,就像羊群一样,鞭子挥向哪里,他们就往哪里走。大多数人并没有啥主张。”
胡连长:“你这话说得不够准确。不能低估群众的力量,群众迟早都会觉悟的,他们一旦觉悟了,就是我们必须依靠的力量。共产党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如果取消了这个,将寸步难行。我相信,群众有误解,是因为群众还不了解我们,我们要以实际行动让他们支持我们的事业,支持我们的事业也就是解放他们自己的事业。”
冯季眼睛一亮,说:“胡连长的话,一下子就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其实,这里的群众是非常淳朴善良的,他们是让国民党反动派、土豪劣绅给整怕了。”
胡连长:“还有什么新情况?”
冯季:“前两天,我见过王瑞。他说城里新来一些部队,好像是从邻近的灵武、惠安堡调来的。徐胡子加紧防御,增加岗哨,准备与红军拼死一战。最近几天,感到城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冯季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一个现象,就是农村的大财主纷纷转移财产,他们将贵重的财物大都运到银川。有些财主悄悄地溜走了,他们知道这一仗肯定要打,好像对战争的结局都预测出来了。”
胡连长:“这些财主的嗅觉倒是挺灵的。”
武生华:“嗅觉不灵的话,那就成不了财主。”
常贵:“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整个宁夏都解放了,他们难道还钻尻子不成。”
几个人同时笑了。说话间,冯季的母亲端上几碗热腾腾的面条,她说:“快吃一点吧,饿坏肚子,那谁的命都革不成了。”
胡连长:“连大娘都知道革命的道理,看来这里的群众基础肯定很不错。”
几个人端起饭碗后,才意识到一天都没吃东西,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饭后,他们又讨论了很久。
胡连长:“我们这次来的主要任务,是要搞清楚敌人的布防情况。部队马上就要进攻了,这个情况对我们非常重要。”
常贵、武生华、冯季听懂了胡连长的意思,常贵马上说:“连长,让我化装后进城去,亲自见一下王瑞,把布防情况弄出来。”
胡连长有些犹豫,“这样当然好了,但是,敌人现在控制得很严,弄不好的话,我们的同志会有危险的。”
常贵:“连长,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搞侦察的,如果情况搞不明白,怎么向组织交代?”武生华、冯季一同表示了进城侦察的想法。
胡连长考虑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今晚夜已深了,我们休息。明天见机行事。”
他们就和衣躺了下来。
常贵知道胡连长的心思,怕他担心自己的安全,不能快速作出决断。他想了很久,一个大胆的计划出现在脑海里。
【盐池县城五堡村】
第二天鸡叫时分,常贵借故起夜,就悄然地一个人快速向城里奔去。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县城门口。
哨兵挡住常贵,常贵拿出了进门的通行证。两个哨兵仔细看着证件,感到没有问题,就将他放了进去。
常贵进门后,直冲着王瑞的住地走去。
常贵的举止引起哨兵的怀疑。
哨兵甲:“这个人挺面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哨兵乙:“我感到有些奇怪,你说他大清早,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往里走,这有些不太正常呀。”
哨兵甲:“关键时期,我们不能马虎,得马上向长官汇报。”说着,他向当班的头目汇报了此事。
这个头目异常机警,他马上就向上级进行汇报。
没多大工夫,县城里的哨子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城里警务部门的人全部出动,全县开始搜查混入城里的可疑之人。
很长时间不见常贵回来,胡连长意识到要出事了,就与武生华、冯季向着县城奔去。胡连长:“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能让常贵出事。现在,不知道他见到县里的地下党组织没有,弄不好要出大事了,我们的地下党组织很可能会暴露。这个常贵,怎能如此鲁莽,目无组织纪律呢?”
武生华说:“胡连长,你不要去了。你是外地人,容易让别人认出来,我和冯季去,想办法挽救出现的危急局面。”
胡连长:“我们到县城跟前再说。”
三人急匆匆地奔赴县城。
县城里响起的警笛声,让王瑞吃了一惊,他正想着出了啥事,见常贵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
等王瑞弄明白是咋回事时,他责备道:“你这个常贵,着实也太冒失了。现在全城警戒,开始搜查逮捕你,情况十分危急。”
王瑞把县城布防图交给常贵后,就把他藏了起来。“你先隐藏起来,等天黑下来,再想办法出城。”
说着,门外出现敲门声。王瑞开门时,见敌人宪兵队的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
王瑞很镇定地问:“曾队长到这里来有啥事?”
曾队长:“王秘书,刚才到你这里的人现在哪里去了?”
王瑞一脸迷惑地问:“你说的什么人?”
曾队长:“王秘书,不好意思,我们是在履行公务。”说着,手一扬,几个宪兵队的人就进了房间四处搜索。他们把每个角落都翻遍了,一无所获。
曾队长:“王秘书,不好意思,打扰你的休息了。”说完,就带着几个人,走进旁边的房间开始搜查起来。
胡连长十分生气地说:“这个常贵,回来一定要处分他。”
武生华:“连长,常贵年轻,办事冲动考虑不周,情有可原,他想完成任务的心情是好的。”
胡连长:“凭热情就可以违反组织纪律吗?”
他们到达距离县城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武生华说啥也不能让胡连长再靠近城门一步。经过一番商议,决定让冯季进城去营救常贵,并了解城里的情况。
冯季有通行证,他不慌不忙地进了城。看见城里的紧张情况,他没有直接到王瑞办公的地方去,而是在城里漫无目标地瞎转悠。他知道,此刻,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可能受到别人的监视。
趁别人不注意时,他与城里站岗的一个同乡聊了两句。这位同乡领会了他的意思后,冯季就大摇大摆地出城了。
冯季回来后,他们三人趁别人不注意时,又悄悄地回到五堡。
这一天似乎特别漫长,他们三人焦急地等待着,到了半夜时分,常贵回来了。他带着城里匪军布防图回到五堡。
胡连长严肃地批评了常贵的所作所为。他强调指出,“一个军人最重要的是要遵守纪律,不能凭一时的热情行事。”
在武生华和冯季的帮助下,常贵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作了检查,保证今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常贵、武生华和胡连长连夜向着部队的驻地奔去。
【白天盐池县城】
盐池县花马池城下,绰号“徐胡子”的徐县长正亲自指挥,荷枪实弹的壮丁驱赶着五六百被强抓来的青壮年农民扒运西城墙下的沙子,挖护城河(干河)壕沟。三五成群的壮丁队还陆续押解从各地抓来的民工进城。
听到红军开始向盐池挺进的消息,徐胡子变得焦躁不安、坐卧不宁。他不停地吆喝着,一会儿嫌民工进度太慢,一会儿又斥责政府官员监督不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正在城墙上监督民工扒城墙下面沙子的徐县长,看到红军出现在城东的滩地上,他不敢贸然出击,立即向马鸿逵发去电报。
午后4时,接盐池县徐成铣申电报如下:
刻城东窜来骑匪六七十名,稍停又折回东窜。似探盐城情形。城外别处安谧。至城防职当负全责。即无一兵,职有壮丁、警察,尚可支持。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职早有此决心。钧座勿虑。唯恐因守城有违令者,应如何办理?祈电令遵照。职徐成叩。铣申。
马鸿逵接到徐县长的电报后,对红军神速西进感到吃惊,立即电令徐胡子守好县城,不要出城迎敌,以免上了“共匪”的当。同时,他继续调兵遣将,对邻近盐池的灵武、金积、石沟驿、惠安堡等前线进行紧急布防。
【盐池县城外】
1936年6月17日。马鸿逵部骑兵二团一营营长,率领一营骑兵快马加鞭,风驰电掣地在惠安堡通往盐池县城花马池的大路上狂奔,马蹄下一阵阵尘土飞扬。
马队是清一色滚瓜溜圆的黑马,马背上的骑兵也是清一色的黑色装束。骑兵装备精良,每人都是“三大件”:背后斜插一把马刀,腰里别一支手枪,左边斜挎着一支马枪。
即将天黑的时候,黑马队驰进花马池城。徐县长听说黑马队来到,急率县政府要员出城迎接。营长见徐县长亲自来迎,急忙跳下马来拱手施礼。徐县长将骑兵营迎进南街的县政府大院,一边安排赶快做饭款待,一边和营长立即研究部署防务。
徐县长高兴地说:“共匪红军已经攻陷了定边,盐池城内人心惶惶。徐某素知营长有勇有谋,所部又能攻善战。有贵部前来相助,盐池县可保无虑矣!”
营长傲气十足地说:“县台尽管放心!兄弟此次亲奉马总指挥之命,前来协助防守盐池,责任重大。凭我这个加强营的实力,对付只有几杆破枪的红军,我想不成什么问题!”
徐县长一伸大拇指:“好,营长勇气可嘉!只要你我两人同心协力,这花马池城就固若金汤。我看咱俩分工负责:我来继续指挥民工日夜加紧扒城外的沙子、修筑工事。你来部署兵力,把所有的人都安排上去。”
徐县长说完后又安排加紧进行宣传,他说:“让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红军是蓝眼睛红胡子,不分回汉都要杀光’‘共产党来了要共产共妻’!”
“好!”营长连连鼓掌,“县台真是高招,高招!”
【白天盐池县城】
徐县长一边继续指挥民工修补城墙缺口,扒去城下的淤沙,一边在县城周围布置暗探,打听消息,随时将所获情报汇报给马鸿逵。
6月17日午前11时,接盐池徐县长筱卯电报告如下:
密。铣夜,职防匪暗算,于城外放探极密,城中戒备极严。顷各探先后回报:骑匪东窜,盐境无匪踪矣。谨闻。职徐成叩。筱卯。
(电文中所涉韵目代日为:15,删日;16,铣日;17,筱日;18,巧日;19,皓日;20,哿日;21,马日)
马鸿逵得电报后,虽不知道红军的作战计划,但他猜想,已经攻破定边城的红军,一定会乘胜进攻盐池。马鸿逵心里特别不安,不时地指示给徐胡子发电报,询问定边的战况,了解红军的动向,再次要求徐胡子把红军的动向和盐池的布防情况向他汇报。因为定边失陷后,情报从此中断。马鸿逵想闹明白定边到底是如何失陷的。
午后8时。又发盐池徐县长筱电如下:
密。定边失陷详情如何?或系匪我兵力悬殊所致?抑城内起其他变故所致?究竟匪来围城时,守城团队曾抵抗与否?望详密探悉,即复为要。马鸿逵。筱酉参。
接到马鸿逵的电报后,徐成、洪祥急忙进行复电。
午后9时。接盐池徐县长、筱电报告如下:
密。据探报:铣日守定边之团队,所有枪支被匪收去。今日该匪在城中挨家搜查。特报。职徐成、洪祥。筱申。
第二天,马鸿逵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再次向盐池发电。
6月18日上午11时,又发盐池徐县长巧电如下:
密。巧子电悉。望与和衷共济,小心防范。匪善用诈术诱惑,兵民务严密侦察,固守盐池为要。特复。马鸿逵。巧已参。
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前一天还信誓旦旦的匪营长,突然感到有些恐惧,他在反复权衡后,决定单独以个人名义给马鸿逵发去一封请示增援的电报。
午后8时,接盐池巧电报告如下:
密。据探报:陷定共匪五六百,近数日由安边陆续增来,及胁从者已达千人。此间壮丁民团训练稍差,人数不足三百。兼之职防过大,必要时在质量双方、均难分配。拟调第一连来盐增防,以充实力,俾竟全功。请电示照遵。职洪祥叩。巧未。
对于洪营长的调兵增援的请求,马鸿逵并没有采纳。发出电报后一直在耐心等待增援的洪营长,见没有任何消息,他的心开始凉了下来。
【盐池县城外大道】
6月19日,天气阴沉。定边通往盐池县花马池的大道上,古长城的遗迹由西向东蜿蜒伸去。广袤的长城内外,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和一片片白茫茫的盐湖。沙梁上是一墩一墩的沙蒿草,盐湖四周长满茂盛的芨芨草、盐蒿草,路边长着一簇簇的红柳。
沿着古长城脚下,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上由东向西驰来一支身着蓝色服装的骑兵队伍。一队队奉命出征的红军疾步向西前进。一杆杆红旗在随风飘扬。其中一面大旗上赫然上书“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五军团七十八师”。
为首的是红十五军团七十八师师长韩先楚、政委崔田民和红二十八军军长宋时轮、政委宋任穷等。师长韩先楚、政委崔田民骑在马上,先后用望远镜望远方。后边紧紧跟随着的是七十八师各团长及侦察连人员,一行共有三十多人,人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一个个精神抖擞,英姿勃勃。身后,是逶迤而来的大队红军。
黑乌乌的盐池县城,坐落在一片平漫的开阔地带。砖砌的城墙高高耸立,城墙上的垛口依然完好无损。开南、北、东三道城门,城门口都筑有瓮城。土筑的明代长城绕城北侧而过,是盐池城的天然屏障,可惜,现在这个气贯长虹的长城,对于盐池城内的顽固抵抗的匪军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只能紧紧地依靠围在县城四周的砖砌城墙,企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盐池县城城门口】
花马池城门紧闭。通往县城的各路口仍有民团壮丁在盘查行人。附近各村庄里,三五成群的国民党士兵仍在四处抓差。城跟前的老百姓被团丁们用枪杆子押着向城里驱赶。一个老头子质问团丁:“把我们赶进城里,往哪里盛?吃什么?”
团丁举起枪托,怒骂道:“老东西,你不想进城,莫非等着红军来砍你的脑袋?”
老者:“我不相信!红军总不能见人就杀?”
“你不信?”团丁的枪托砸了下来,“徐县长说红军来了杀人放火,还要共产共妻呢!”
“哼!胡说八道……”老头气愤地扭头走去。
当匪军的探子将红军已经从定边出发,向盐池挺进的消息报告后,徐胡子急令所有武装力量向城里集中。各村庄里的民团武装也全部被收拢到县城里。
徐胡子打算凭借坚固的城墙,同****顽抗到底。一时间,县城里集中的人非常多,超出平时很多。他们的吃饭、住宿都成了大问题。客栈、商铺、居民家里,涌满各种各样的人。
城墙上,已经全部布置上兵力,他们隐藏在城垛里,严阵以待。徐胡子在城墙上跑上跑下,不停地观察、吆喝着,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减轻心中越来越强的压力。
【城郊四墩子村】
七十八师的领导和先遣部队已经来到县城的东边。胡连长、常贵、武生华作为向导,把红军带到他们熟悉的村庄——四墩子。
这是长城脚下,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村里有几个老人和孩子,见到红军的队伍来了,不免有些惊慌,纷纷躲进屋子里,溜到家门后面张望着。他们已经被各式各样的部队弄怕了,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
突然,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了,这就是常贵、武生华。他俩边走边敲着紧闭的门,并大声喊道:“红军是咱们自己的军队,是专门来解放穷人的,你们不用怕。”老百姓仍然将信将疑的。
此刻,紧闭的大门突然哗的一声开了,常贵睁大眼睛一看,原来是秀秀。几个月没有见面,他都有些认不出她了。秀秀跑到常贵的跟前,她一双大眼睛动情地看着他,有些惊奇地问:“你参加红军了?”
常贵:“参加红军了。”
“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捎个信,都不知道你咋样了?”她的埋怨带有极深的担心,这担心由思念爱慕而起。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常贵倒是很坦荡。
秀秀:“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的?”
常贵:“怎么说的?”
秀秀:“说你可能……”
常贵:“说我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还没那么脆弱,许多事还没有开始干呢,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地说离开就离开了。”常贵举重若轻的态度,充满革命的浪漫主义情怀和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将秀秀的担心一下子化解得无影无踪。
秀秀听后,心中激情涌动。
【背景音乐兄妹相逢】
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信天游)
1。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背洼洼红,我的那哥当了红军,一杆杆(那个)红旗哗啦啦飘,当红军(那个)哥哥回来了。你当上了那红军(哟)我劳动,咱二人一心闹革命,咱二人一心闹革命。
2。羊肚子的(那个)手巾(哟)三道道蓝,当红军哥哥跟的是******,一对对(那个)鸭子,一对对(那个)鹅,一对对(那个)毛眼眼哥哥。你当上了那红军(哟)我劳动,咱二人一心闹革命,咱二人一心闹革命。
3。一对对(那个)麻雀子树梢上落,当红军哥哥不要忘了我。你当上了那红军(哟)我劳动,咱二人一心闹革命,咱二人一心闹革命。
他们二人完全忘记别人的存在,陶醉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
“小同志,一定是担心了吧。”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常贵有些不好意思,他意识到在这个时候陶醉在两个人的世界内似乎有些不妥,就连忙介绍说,“这是我们的首长。”
“首长好。”秀秀虔诚地问候。
首长:“常贵很优秀,他进步很快,已经为革命做了不少的工作。”
听到首长夸奖常贵的话,秀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说:“只要他走到正路上,辛苦一些没有啥。”她的话地方口音很重。
但是,首长还是听懂了,他赞赏地说:“你说得非常好,是不是走上正路很重要。如果走到邪路上,走得越快就会越麻烦。”
大伙儿听后,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见大家谈话的气氛非常融洽,这位首长和蔼可亲,一点也没有马匪营里的坏习气,那些躲在门后面偷窥的人慢慢地围了过来。人越聚越多。对于这样一支友善的队伍到来,大家充满不曾有过的好感。
首长对一位老大爷礼貌地问道:“老人家,你们这个村子年轻人都到哪儿去了?”
老人颤抖着胡须说:“你们是红军啊,可把你们盼来了。马鸿逵害得我们活不下去了,年轻人全都被抓进了城,死活谁知道呢。听说红军是救命的恩人,你们赶快把花马池打下来,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首长非常肯定地说:“老人家,我们一定帮助你尽快救出儿子,还要让天下的穷苦兄弟都能翻身得解放,把这个黑暗的旧世界彻底粉碎。”他的话慷慨激昂,周围的穷人脸上露出喜悦的微笑。
首长对常贵、武生华说:“你们在这里人熟情况也熟,要配合部队做好群众工作,只有群众基础扎实了,我们才能夺取革命的胜利。”
“是!一定完成领导交待的任务。”常贵的回答很干脆。
常母突然跑到自己的儿子跟前,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生怕他再从手中挣脱。她的表情极为复杂,既有见到儿子时的喜悦,又有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忧伤。她的声音有些凄婉,“你说啥都不能再走了。”
常贵安慰自己的娘,“娘,县城马上就要解放,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妻离子散的事出现了。我们自己的军队回来了,一家人团聚的时刻很快就要到来。”
娘满眼泪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枯萎的心灵开始有暖意回流。她嗫嚅地说:“好娃呢,回来了就好。”
一直躲在屋子里没敢出来的官兴、官银父子,他们正偷偷地窥视窗外的一切。官兴说:“这个武长工回来了,怎么不见咱们的骆驼队,莫非白白地送给了共产党?”他的牙齿咯得噌噌响。
官银:“原来常贵没有死,国民党养了那么多的兵,连一个小毛贼都抓不住,看来真的是气数已尽,快要完蛋了。”官银关心的事,与他爹明显不一样。一个关心自己的骆驼,另一个则关心与自己喜欢的女人有关的男人。
“少胡说八道!现在谁输谁赢还很难说呢。”官兴的话有些诅咒的意味。但他不敢跳出来,只能躲在背后观测风向。
秀秀和常贵的举止无疑暴露了他们的恋情。对这事一直处于分析猜测状态的四墩子人,今天终于看见了这极其珍贵的一幕。他们在议论红军的同时,也对这两个年轻人的事开始议论起来。
聂保长听了这样的议论很不是滋味,等秀秀回到家后,他厉声指责起来,“看你今天这个样子,够丢人现眼的,在众人面前,我恨不得地上裂开一个缝就地钻下去。以后到底是个啥情形,恐怕一下子还很难说清楚。万一这国民党胜利了,那咱们还想不想活下去。从今以后,再不许与常贵来往,你这样会要了全家人的性命。哪轻哪重,你也掂量不来?”
对于父亲的指责秀秀没有吱声,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胆小怕事,还担任保长的职务,一下子肯定是做不通思想工作。于是,干脆就不再理睬他,任凭他去唆。
常贵和红军一起回来了,秀秀的心里充满无限欢喜。她一直盼望着的事,竟这样轻易地就实现了。
【城郊四墩子村农家院内红七十八师指挥部】
红七十八师指挥部设在村中一个农家院内。院内有几间低矮的土屋,吊闩的木门,斑驳的泥土墙,方格木窗上糊的白纸已发黑,开窟窿的地方又用纸补起来,依稀还能看到有褪色的窗花。屋檐下挂着几张锄头,窗台上放着两把镰刀。墙角倒立着一把芨芨草栽成的扫帚和一把铁锹。黄土夯筑成的院墙已有几分残破,大门只是土墙上的一处缺口。大门内一侧有一台石磨,另一侧墙下有一道牲口槽,墙上还挂着一副挽具。一头毛驴悠闲自得的在槽头吃着干草。
院中,红七十八师几位首长和二三二团团长王得荣、政委刘懋功,二三三团团长彭仪隆、政委周庆安,二三四团团长何光宇、政委贺大增等,正在研究作战方案。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干脆席地而坐。
坐在一长条凳上的师长韩先楚望着大家说:“我们连日作战,已是人困马乏。这盐池城高池深,四周都是开阔地带,易守难攻,一时半会儿可能攻不下来。我看今天晚上就让部队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天亮再发动攻击,大家看怎么样?”
几位团长攻城心切,求战情绪很高,纷纷抢着发言:
“打下定边以后,战士的情绪很高,大家都不怕累,要求连续作战。我们一鼓作气攻下花马池,再打一个漂亮仗吧。彭总等着我们报喜呢。”
“左路军红一军团在马岭、曲子、阜城都打了大胜仗,我们七十八师可不能落后呀!”
“战士们情绪正高。要趁热打铁,现在就攻城。师长,赶快下命令吧!”
“下命令吧,下命令吧……”
韩先楚向崔田民投去了征询的目光。崔田民点了点头。韩先楚略作沉思后把拳向上一挥说:“好吧,既然大家都有这样的积极性,那就各团准备攻城!”
三位团长不约而同站起身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是”,便率先离开了会场。
【银川马鸿逵府】
6月19日午后10时。又接到盐池的电报,马鸿逵认真地读着,秘书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等待吩咐。
盐池县徐县长皓电报告如下:
密。谨将职所拟守城灯笼之准备电报,祈传各县城寨照办。其法:将杆条截为二尺长,中心穿孔,贯以铁丝;下端用铁钉横贯泡内,麻油3斤,再用煤油、棉花缠包。极紧要时,将点着铁丝一端,系于城上,徐徐吊于城外距地,光力徐徐,风雨、子弹不怕。谨上。职徐成。皓。
马鸿逵看完电报后,禁不住地笑出声来,说:“这个徐胡子准备充分,可谓煞费苦心,在城墙上准备了许多麻油灯,依次摆开,以备匪军晚上攻城时,我军防守照明之用。这个办法好呀。”
马鸿逵的笑声,着实吓了秘书一跳,他不知道长官在这种时刻为何会突然笑了起来。当他知道马鸿逵是被徐胡子的怪招惹笑时,自己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