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初照陕北延川县太相寺】
古老的太相寺，耸立在村边一块高地上。一排高大宽敞的石砌窑洞，加了出厦的木质廊檐，一溜十几根粗大的红色木柱，排列在古寺门前。大门上高悬一副匾额，上书“太相寺”三个大字。院内殿台楼阁，气势恢弘。
院内“滴滴答答”的发报声清脆悦耳。架设在屋顶上高耸的电台天线在微风中颤动着，把一道道红色的电波传向太空。
这是1936年5月。参加会议的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的各师、团首长们，有三五人一拨的，有五六骑一拨的，或急趋，或缓驰，陆续而来。
抵达太相寺前，首长们纷纷下马，将马缰递给随行的警卫员后，便向寺内走去。也有两三拨不期而遇的首长，见面后相互握手寒暄，携手一同走进寺院。肃立太相寺门口的警卫人员，频频向一拨一拨到来的首长举手敬礼。
陆续到来的军团首长中，有红一军团军团长****、副军团长兼参谋长左权、政治委员聂荣臻、政治部主任朱瑞、政治部副主任罗荣桓，有红十五军团军团长徐海东、政治委员程子华、参谋长周士第、政治部主任王首道、政治部副主任冯文彬，有红二十八军军长宋时轮、政治委员宋任穷、参谋长唐延杰、政治部主任伍晋南，有红二十九军军长肖劲光、政治委员甘渭汉、政治部主任刘攸……
参加会议的还有第七十八师师长韩先楚、政治委员崔田民、参谋长姚、政治部主任钟伟及其下辖第二三二团、第二三三团、第二三四团的干部和该师所辖第三骑兵团的干部。
【延川县太相寺村口】
红军各军团干部陆续到达太相寺的时候，从村口又走出几位红军首长，向着太相寺方向而来。身材高大魁梧的******走在几人中间，身着靛蓝色军装，衣领上的红领章熠熠生辉。刚刚历尽长征路上万般艰辛，又指挥烽烟弥漫的东征战斗，使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仍是精神饱满，乐观开朗，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紧随在他身边同行的有彭德怀、张闻天、叶剑英、******、贺子珍等，还有两三名警卫员。
******笑着对彭德怀说：“老彭，去年我曾写过一首六言诗，‘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看来这次要写西征这篇大文章，还得你彭大将军来主笔了。”
彭德怀忙说：“主席，你那首诗的最后四个字，我当时就建议改成‘英勇红军’的好。在您的领导下，我们红军就会打胜仗，我个人倒是不值一提的。”
******笑呵呵地说：“哎，还是不改的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嘛！无论是在长征路上，还是这次东征当中，你不都是纵横驰骋的大将军嘛！这叫名副其实，当之无愧呵。”
上午九点钟光景，首长和军团干部们来到了会场。从中央所在地瓦窑堡赶来开会的中央领导人还有博古、邓发、何凯丰、张浩、李富春、林伯渠等人。
太相寺寺庙正面的五间大雄宝殿高大宽敞，但是来开会的红军干部人多，显得很拥挤。虽然事先搬来了不少长短高低不一的板凳，可还是不够，有的人坐在空子弹箱上，有的人坐在马鞍上，还有的人干脆四平八稳席地而坐。
大殿正面高台上有尊神佛塑像，下边有一张旧的长条几，是寺庙中的香案，被年久的烟火熏得乌黑，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案上原来摆放的三足铜鼎大香炉被搬放在佛像前的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几只粗瓷大碗放在桌上，周围又放了几条长凳，这便是大会简陋的主席台了。
主席台上方正中悬挂着“红一方面军团以上干部会议”的横幅。大殿前的两根立柱上，贴着一副墨迹未干的有点像标语的大字对联，上联是“顾全大局，反对本位主义”，下联是“提高党性，反对自由主义”。看到这副对联，红军中的高层干部心里都明白，这是针对红军领导中个别人心中滋长的本位主义、自由主义思想而写的。
【太相寺会议寺庙内】
会议正式开始之前，红军首长三三两两谈笑风生。
蓝眼睛、黄头发、大高个子外国人李德，一到太相寺就显得有几分活跃，操着“呜哩哇啦”的俄语，在红军干部中走来走去，指手画脚，说这说那。可是没有几人能听懂他的话，也便没人怎么去理会他。
走完长征的三十名红军女战士中，有七人也参加了会议，她们是蔡畅、邓颖超、贺子珍、刘英、刘群仙、李坚真、钱希均。“三个女人一台戏”，七个女同志凑到一块更是显得亲热，一见面就又说又笑地闹个不停。
这时，只见邓颖超站起来提议说：“我来起头，大家先唱支歌好不好？”
乱纷纷谈论着的人们立刻停止了话题，有许多人应和说：“好！好！”
于是，邓颖超起了《长征歌》的头，这是长征路上陆定一、拓夫写的一首歌曲。随着邓颖超起头，雄壮的歌声在大殿里响起。
一月里来梅花香，打进贵州过乌江，连占黔北十余县，红军威名天下扬。
二月里来到扎西，部队改编好整齐，发展川南游击队，扩大红军三千几。
三月里打回贵州省，二次占领遵义城，打垮王家烈八个团，消灭薛岳两师兵……
歌声从古旧的寺庙里传出，沟壑山洼中回声不断。
******和彭德怀等人走进会场，歌声戛然而止，大家立刻热烈地鼓起掌来。******笑呵呵地向大家挥着手，健步走到桌案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他环视了一下会场，看见有的中央领导同志和军团的干部们挤在一起，便招呼说：“来，来来，到这里坐嘛！这里留着凳子，干吗还要挤着坐呢？”
博古、张浩、邓发等几位中央领导谦让着在长凳上坐了下来。******用慈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全场，又把目光转向了身边彭德怀的身上。
彭德怀明白了这是主席要他宣布开会，便向******点了点头，站起来向会场各个角落扫视了一圈，大声说：“大家安静一下，现在我们开会！今天，召集我们红一方面军团以上干部开会，下面，先请******同志给大家讲话。”
彭德怀说完，大家又热烈地鼓起掌来。
******抬起双手做着手势让掌声停了下来，扶了一下桌沿站起来说：“我提议，大家起立，先为在东征中牺牲的原陕北革命根据地创始人之一、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前任第二十八军军长******同志，以及所有在东征中牺牲的将士们，默哀三分钟。”参加会议的人们全体起立默哀，刚才喧嚣热烈的会场一下子显得庄严肃穆。
默哀毕，******示意让大家坐了下来。他神态庄严、语气沉重地说：“我初到陕北，只和******同志见过一面，就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共产党员。他的英勇牺牲，出于意外。但他忠心耿耿为党为国的献身精神，永远留在党和人民心中，不会磨灭。”
人们的心情都陷入沉痛的哀思之中。******又接着说：“今年二月以来，红军东渡黄河，开赴华北直接对日作战。但是当红军进入山西境内时，受到了******、阎锡山的重兵阻拦。两个多月来，我们虽然打了许多胜仗，也扩大了红军，但由于国民党******的阻拦，还是无法进入抗日前线。这样的内战继续打下去，只能是国人自践，削弱中国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力量。为此，我们主动放弃了继续东征，回师陕北。”
说到这里，******显得心情很沉重，到会的干部也显出同样沉重的心情。沉默片刻，******接着说：“说到这次东征的意义，我们可以用四句话来概括。一是打了胜仗。历时七十五天，歼敌七个团，俘敌四千多人，特别是俘虏了阎锡山一个团长郭登瀛，一个县长琚象咸；二是唤起了民众。红军在山西二十余个县开展了群众工作，宣传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三是扩大了红军。补充新兵七千余人；四是筹集了财物。筹款银圆三十余万，以及缴获大量物资和枪弹。”
******的讲话又使人们的情绪激动起来，大家脸上又泛起了悦色。他又讲：“日本帝国主义入侵华北，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全国抗日救亡运动进一步高涨。5月5日，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发表了《停战议和一致抗日通电》，并向国民党南京政府提出在全国范围、首先在陕甘晋停止内战，双方互派代表磋商抗日救亡具体办法，但是******却不顾民族安危，无视我党要求，还是要顽固坚持他那个‘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政策，调动近二十万军队准备向陕北发动进攻。”
“这就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呀……******和阎锡山这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继续说，“中国历史上的宋朝，赵匡胤当了皇帝，曾对偏安江南一隅的南唐小国使臣徐铉怒斥道，‘江南哪里有罪，但天下应当统一，我的床铺旁边，怎能容许别人打呼噜睡觉呢！’******、阎锡山就像当年的赵匡胤一样，他们要独裁，不允许红军存在，他就要‘先安内后攘外’，当然也就不会允许红军从他们的身边过去抗日……”
******讲得义愤填膺，唇焦舌燥。警卫员提来一只铜壶给几只大碗里倒上了水。******顺手端起一碗汩汩地喝了下去，用大手抹了一下挂在下巴上的水珠，把目光转向彭德怀说：“老彭，你把我们面临的形势给大家说一说。”说完，坐了下去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起来。
彭德怀站起身来。走到墙上挂着的一张用蓝色标明敌军进攻态势、用红色标明陕北革命根据地态势的军用地图前面，说：“******不去打日本，却是加紧进攻红军和革命根据地。近日来，******亲自策划对西北苏区的‘围剿’，成立晋陕甘绥四省‘剿共’总指挥部，任命陈诚为总指挥，统帅十六个师又三个旅，准备向陕北发动进攻。其具体部署为，以其嫡系第十三军辖第四、第八十九两个师，及晋绥军第七十二师、第二○九旅和一个炮兵团，由军渡渡河入陕，协同原驻陕北之高双城第八十四、高桂滋第八十六师，进攻西北苏区东北部；蒋系第二十一、第二十五军和晋绥军两个旅为预备队，在山西境内集结待命，随时准备进攻苏区。
另外，以东北军第六十七军三个师及第一○五师两个旅，还有西北军第四十二、第十七师两个师的主力，由韩城、宜川、洛川、富县、甘泉、延安向北，东北军第五十七军三个师由合水、西峰一带向东北，进攻西北苏区南部和中部。宁夏第十五路军司令马鸿逵，以其新编第七师一部驻定边、盐池、豫旺等地，马鸿宾部第三十五师驻环县、曲子、庆阳、固原等地，从西边堵击红军。另有阎锡山晋军两个师驻扎晋西和晋西北，以防红军再次东渡。”
彭德怀概括目前的形势说：“现在的形势是，东边有阎锡山驻黄河以东，东北有国民党中央军汤恩伯部驻清涧、绥德、米脂一带，北边有高双城、高桂滋部驻榆林地区，南边有张学良东北军、杨虎城西北军驻洛川、宜川等地，西南面有******的嫡系胡宗南第一军、王均第三军及毛炳文第十七军驻天水、秦安一带，西边有马鸿逵、马鸿宾部驻宁夏、陇东一带。我们面临的不仅是四面包围，简直是八面包围。虽然东征取得了很大胜利，但并没有改变敌我双方的态势。如果不打破敌人的包围，不要说抗日，就是红军生存的根据地也有很大问题。不能等着******把我们困在陕北吃掉，还是******的那句话，要‘以发展求巩固’。这次召集大家来开会，就是要讨论一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应该向哪个方向发展。在红军每个生死存亡的关头，毛主席总是能力挽狂澜作出英明的决策，我们这次也是要多听听他的意见。”
彭德怀说完，回头向******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坐了回去。******揿灭了手中的烟蒂，又站起来说：“大家已经很清楚了，虽然我们取得了长征和东征的胜利，但******亡我红军之心不死，仍然企图彻底消灭共产党、消灭红军。他的办法也由长征时对付红军的围、追、堵、截，现在变成集中兵力四面‘围剿’，必欲将共产党和红军置之死地而后快。我们面临的局势，从一定意义上说，比长征时更危险、更复杂、更困难。”
“另外，红二、六军团及红四方面军在党中央正确路线的感召下和广大指战员的推动下，最近来电同意北上与一方面军会合，谋求党内统一。我们要把革命的大本营放在西北，发展红军势力，发展革命根据地。我还是那句老话，要‘以发展求巩固’。要保住红军，就得保住根据地；要保住根据地，就得发展根据地。中央和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根据当前的政治、军事形势，确定了我们今后的基本任务，那就是扩大和巩固西北抗日根据地，扩大红军；努力争取西北抗日力量的大联合，进而推动全国实现联合抗战。今天召集大家来，还是想先听一听大家的意见，我们下一步的仗应该怎样个打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大家都来想办法，才能打破******的‘围剿’，发展我们的根据地，联合全国人民抗日……”
主席讲完话后，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午餐村庄里】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一点多，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散会后，大家有说有笑地走出太相寺，向着村里不远的党中央所在地食堂走去。
午饭早已摆在每个窑洞里的木桌上。这些平时用来写字的桌子现在充当餐桌。午饭很简单，每个桌子上摆着一大盆煮熟的土豆，一盆猪肉炖粉条，还有一些不错的馒头。
******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风趣地说：“今天讨论大事情，厨房里特意加了餐，你们看，这猪肉炖粉条都上来了。平时根本就不会有这样好的事情，我是沾大家的光了。”
说着，他用筷子夹起一个大土豆，放到彭德怀的碗里，说：“老彭，你今天主持会议辛苦了，这个奖赏给你。你看这土豆都乐开花了。陕北的土豆可是养人的哟，又白又沙，营养价值那可高着呢。”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手指土豆说：“大家可是要动作快一些，下手迟了可就后悔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声，气氛非常融洽。
【太相寺会议分组讨论寺庙内西配殿东配殿】
吃过午饭后，根据******的提议，******组织红军干部们对上午的会议内容进行讨论。太相寺大殿及各配殿里，红军各军团干部进行分组讨论。******等中央首长，分别到各组听取大家的意见，并参加讨论。
太相寺西配殿红一军团干部讨论分会场。军团政委聂荣臻正在给干部们讲话：“……毛主席早在4月28日西渡黄河之前，就给我们一军团、十五军团领导发来电报，说明在山西继续作战不利，神木、府谷、三边地区敌人兵力空虚，可以作为新的进军方向……”
彭德怀和叶剑英走进了西配殿，大家纷纷起身让座。彭德怀和叶剑英一坐下来，左权就说：“彭副主席，下一步的行动，毛主席和中央军委一定是早有了打算，你快给我们大家说说看！”
左权要彭德怀讲话，大家一致欢迎。彭德怀也不推辞，直截了当地说：“毛主席的意思是东边不亮西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阎锡山不允许我们向东发展，我们就向西发展，向宁夏、甘肃发展……”
太相寺东配殿是红十五军团干部讨论分会场。******和张闻天一起走进东配殿，正在讨论的红十五军团干部们立即热烈地鼓起掌来。******忙示意大家坐下别动，他笑呵呵地说：“坐下，坐下，大家都坐下。你们讨论得很热烈嘛，我来了不能干扰大家，还是继续说吧。”说着，走到徐海东身边，在让出的一只凳上坐了下来。
徐海东露着两颗豁着的门牙，说话有点露气。他望着******说：“主席，我们正在说你指挥四渡赤水出奇兵的事呢，可惜我们红十五军团的干部战士没有能亲自参加。刚才大家都一致表示，只要有你的指挥，不管是国民党的四面包围，还是八面包围，都是一定能打破的。下一步的仗是怎么个打法，主席一定是成竹在胸了，你就给我们大家说说吧！”
******指了指徐海东爽朗地笑着说：“你这个徐老虎，说话都走风漏气喽，还将我的军。我们长征过金沙江丢失了一只烂草鞋，被贵州军阀王家烈捡走了。这次东征到山西又丢了什么呢？你徐老虎可又把两颗门牙丢在山西找不回来了！损失不小嘛，啊？”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又用关怀的口气说：“等我们打下大城市，得先找个牙科医院把你的牙补起来。老虎没牙，吃肉可是不方便喽。”******的话惹得大家又笑了起来。******也“呵呵”笑着一语双关地说：“这次我想要让你去吃‘马’肉，不知你咬得动咬不动？”
会场气氛立刻显得轻松愉快，******又面对大家接着说：“既然海东同志要我讲，我就讲一讲。党中央把革命大本营放在陕北，有很多有利条件。谢子长、******同志在陕北闹革命、创建陕北根据地，这是国民党五次‘围剿’以后，在全中国保存下来的唯一一块没有失去的红色根据地。这里地方军阀势力小，群众基础好。
但陕北属于黄土高原，土地贫瘠，干旱缺水，物资匮乏，人烟稀少，历史上就是多灾地区，本地人生活都很困难，又如何养得了越来越多的红军部队？何况，******又丧心病狂地对陕甘苏区实行经济封锁，从粮食到武器、弹药、布匹、食盐，甚至一张纸、一支铅笔也不准运往苏区，企图在政治上压迫、军事上‘围剿’的同时，要将共产党和红军饿死、困死、逼死在陕北。显然，要在陕北这块狭小、贫穷的地区筹措大量的粮食、钱财、物资等等，是十分困难的。红军也是血肉之躯，要革命，要抗日，首先得有饭吃，有衣穿。既然陕甘苏区难以承受这些困难，那我们只有向外发展，在发展中求巩固，求生存，求壮大。
“这次‘围剿’陕北的国民党部队中，西北军、东北军和第八十四师有抗日倾向，与我们已有秘密联系，所以不能作为我们进攻的方向；第八十六师虽是老牌‘反共’军队，但战斗力不强，估计是一打就跑，只是防地太小，没什么战略意义。我们西边的宁夏、陇东，是马鸿逵、马鸿宾的防地。这支回族的马家军虽然长期养尊处优，却有一定战斗力。但据我们了解，二马之间因争夺地盘和势力范围，长期不和，存在较深的矛盾。他们虽反共坚决，但防区广大，兵力不足，是个薄弱方向。马部与蒋系之间也是互相戒备，一贯奉行保存实力的做法。这些条件，都可以为我们所利用。同时，红二十五军和中央红军长征经过甘肃、宁夏时，曾做过大量的宣传工作，具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因此，我的看法是，红军下一步应该向西发展。‘天下黄河富宁夏’，如果能在宁夏、甘肃地区开辟新的根据地，我们就能在陕甘宁边区立住脚，确立抗日的大后方……”
******的一席话，说得大家频频点头，个个脸上都露出赞许的表情。
十五军团政委程子华说：“主席说得很正确。去年我们红二十五军长征时，就和马家军打过交道，我们的政委吴焕先同志就是那时牺牲的，这个仇还没报呢。这次打到宁夏去，也好为吴政委和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十五军团的干部，尤其是原红二十五军的干部们，听得十分激动，纷纷表示：“打到宁夏去，为吴政委报仇！”“打到宁夏，活捉二马！”
【太相寺高级干部会议寺庙内】
夜幕渐渐降临。太相寺内，****中央政治局和军委的领导们，又在举行高级干部会议。
太相寺大门口高悬两盏马灯，两名警卫员在门口值勤站岗。大殿里点亮了三盏汽灯，把整个大殿照得亮晃晃的。******、彭德怀、叶剑英、张闻天、******、张浩、****、左权、聂荣臻、徐海东、程子华、宋任穷、宋时轮等二十多人，围坐在那桌案周围，正在听******的发言。
“……我们这次会议很重要。这次会议的决定，将会影响我们整个红军下一步的命运。”看来******已经讲了很长时间，有点口干舌燥，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又继续说，“经过白天的讨论，大家对西征的意见基本上一致了。只是******同志今天没能参加会议，我还是想再听一听他的意见……”
【夜晚太相寺门前】
时间已是晚上九点钟光景。时值农历闰三月的下旬，月亮出得晚，夜幕已完全笼罩了陕北的大地。在由瓦窑堡通向太相寺的土路上，夜色中三人三骑急驰而来，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听得“嗒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
骑马急驰而来的三人是******和他的警卫员。
******和警卫员来到了太相寺门前，在灯光下才能看清了他们。******匆匆下马后把马缰递给警卫员，自己便径直地向太相寺门口走去。门口的警卫员看清了是******，忙举手敬礼，一名警卫员急忙抢先转身跑进院内，用惊喜的口气向正在开会的中央领导报告说：“周副主席来了！”
“同志们好！大家好！”随着警卫员的喊声，******已走进了会场，招手向大家打着招呼。
“周副主席来了。”会场上几人的目光都向******投过去，纷纷站起来向******打招呼，“周副主席，您回来了。”
******已站起身走过去一边握手一边说：“说曹操，曹操就到。恩来，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正说着你呢。快，坐下，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和你商定呢。”
******和挤到身边的同志们一一握手后坐下来说：“我一回到瓦窑堡，听说大家在这里开会，就急忙赶来和大家见见面。”
彭德怀脸上露着喜悦的笑容，看着******风尘仆仆的样子，忙倒上一碗水递过来，说：“周副主席，你一路辛苦了。来，先喝点水。我们正在开会研究红军西征的问题，想再听听你的看法呢！”
******接过水碗汩汩地一口气喝下去，下巴上的长须挂上了几滴水珠。他畅快地舒了一口气，笑着向大家点点头说：“我来迟了，不要影响开会。”
******向******介绍会议情况说：“根据白天会议讨论的情况，我们决定红军再发动一次西征，一是扩大我们的根据地，二是迎接二、四方面军北上，三是从西北打通和苏联的通道，取得苏联对我们的支持。东征已结束，‘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的番号也该撤销。我的意见，一方面军组成‘中国人民抗日红军西北野战军’。”
叶剑英接着说：“主席是不出茅庐便定三分天下，这次西征肯定又是一着好棋！”
******捋着下巴上的长须点头说：“我同意。上次在杨家圪台时，主席已把大致想法和我说过了，我是支持的。一些具体的问题，我们还可以认真研究一下。这次西征，主席打算由谁来挂帅呢？”
******说：“这个事我和洛甫同志已初步商量过了，由彭德怀同志挂帅西征，就是还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彭德怀带着几分腼腆憨笑起来，说：“只要有打仗的事，主席总是首先会想到我老彭的。我彭德怀是棋盘上的一个卒子，你说往哪里顶，我就往哪里拱，决不回头。”
******说：“德怀同志，红一方面军在长征时你就是总指挥，东征时你还是总指挥，这次西征又要你去统帅指挥。主席这个安排是正确的，我完全同意。这就是陕北同志说的‘鞭打快牛’嘛。德怀同志，可又得辛苦你啦。”
******接着说：“我们继续来说西征的问题。老彭，你再把西征的战略意图给大家说一说。”
彭德怀站了起来，走到了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成竹在胸，侃侃而谈：“根据我们研究的意见，这次西征可以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先兵分两路……”说着，掏出插在上衣口袋里的一支红蓝铅笔，迅速地在地图上勾画出两支苍劲有力的红色箭头，从红色的陕北根据地伸出，像两支“嗖嗖”作声的鸣镝，直射向宁夏、甘肃腹地，又像一把钳子夹住了西北黄土高原。
彭德怀指着地图上的两支红色箭头接着说：“一路从延长、延川地区出发，取道陇东；另一路由永坪一带出发，进军三边。主要任务是扩大革命根据地。然后进入第二阶段，左右两路军共同进军宁夏，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打通向陇南的通道，迎接二、四方面军。第三阶段是三军会师后，再向北解放宁夏，打通与蒙古、苏联的通道……”彭德怀讲完后，又走回方桌边坐了下来。
******又说：“明天我们继续开大会，把这次西征的任务和意义告诉我们的干部，让各军团马上回去做好准备。恩来还可以把关于争取东北军、西北军统战工作的情况，向大家作一个报告。不过，我的意见是有些细节问题还是不要公开讲的好。张学良将军还没有和******公开决裂，暂时的保密还是必要的，就是在我们红军干部中，也不要公开的范围过大，不能影响今后的统一战线工作。”
******显得很高兴，刚走出会场，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又叫住****说：“噢，对了，还有一件事。上次在杨家圪台会议以后，我已和洛甫、恩来、德怀等同志研究过了，决定调****同志去红军大学当校长，由左权同志代理第一军团军团长职务。这次西征，第一军团就由左权同志率领好了。”
****听后没有作声，显得不愿接受，但又不能违抗，只好以沉默来回答。
张闻天看出了****的意思，便解释说：“****同志，让你到红大当校长，是中央对你的信任。中央还要调罗荣桓、罗瑞卿、刘亚楼、杨成武、谭政等中高级干部参加‘红大’第一期学习。”
******也接着说：“这次会后你就可走马上任，很快把红军大学办起来，这可是我们共产党的‘黄埔军校’。我们发展根据地，壮大革命队伍，急需大批干部，红军大学要为我们培养出一批优秀的红军干部来，这项工作的意义非常重要，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彭德怀又接着说：“****同志，我是个粗人，办红军大学的事我搞不了，我只会打仗。要不然的话，这份差事可能就轮不到你了。”
听过张闻天、******和彭德怀的解释，****本是紧锁着的双眉放开了，阴沉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快意。他站起身来，看着******、******、张闻天和彭德怀等几位中央领导，果断地说：“主席，副主席，我坚决服从中央的决定，一定会把红军大学办好的。”
【太相寺聚餐会寺庙内】
第二天上午，红军团以上干部会议在太相寺继续进行。
******对大会进行了总结。他又一次批评了红一军团某些领导在东征时的本位主义，严肃地指出：“大敌当前，本位主义与自由主义必须打倒，我们的党和红军才有共同的语言和统一的意志，才能步调一致，战胜敌人，继续前进！”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三点多钟。彭德怀掏出怀表看了一下，宣布“会议到此结束”。
******站起来说：“我已向主席提出了一个建议，洛甫同志也作了安排，开完会后，我们大家举行一次‘聚餐会’，算作既为东征的将士接风洗尘，又是为西征的将士饯行。大会结束后大家休息一下，再参加‘聚餐会’。”
众人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
聚餐会还是在太相寺大庙里进行。在大殿和配殿搭起了十五六张餐桌。桌凳不够用，就用空弹箱、门板支起了一些餐桌。
一桌一桌坐满了就餐的人。中央首长、军团首长大都分散同各军团干部一起进餐。和******同坐一桌的是******、博古、贺子珍、邓颖超、刘群仙、李坚贞、陈赓、杨得志、李天佑。彭德怀则是和刘晓、左权、聂荣臻、徐海东等人坐在了另一桌上。
人们刚刚坐定，******的秘书黄友凤走过来对******和******说：“李德不来参加会餐，骑上马回瓦窑堡去了。”黄友凤虽然说话声音很低，但同桌上的人还是都听到了，大家显出诧异的神色。
******取出怀表看了看，然后问黄秘书：“李德啥时候走的？”黄友凤回答说：“今天散会后，随十五军团护送伤员的小分队一起走的。”
******看了******和博古一眼，有点不高兴地说：“李德是罢宴了。他以前给中央政治局写信反对东征，只怕苏联利益受到损失。现在红军东征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日本并没有对苏联开战嘛。他昨天发言还赞扬红军运用运动战取得胜利的嘛，说好送走西征部队后一块回瓦窑堡，今天为何突然变卦一个人走了？”
博古显得有点不自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另一桌上的彭德怀已把这些都听在耳中，他一拍桌子大声说：“这个洋和尚，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又怕彭德说出更不好听的话来，急忙笑着打圆场说：“话也不要这么说，还是要讲团结嘛！他走他的，咱们吃咱们的，没有黄花菜，难道就不吃八大碗不成？我们照常开宴！”
大家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
聚餐会开始了，餐桌上没有什么像样的菜肴，但每人一碗红烧肉还是少不了。
红一师师长陈赓首先向******碗里夹了两块肉，微微一笑，表示了红军部下对最高统帅的敬意。接着又夹起一块又肥又大的红烧肉，在周围的几张餐桌前转来转去“摆擂台”，说：“来来来，谁能一口气连着吃下这样五块红烧肉，我就给大家讲一个故事，请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做裁判！”
******乐呵呵地说：“好，我和恩来当你的裁判，可要一言为定呐！”
大家的情绪马上高涨起来，纷纷有人夹起肉块“打擂”。有人提议让讲他戏谑关麟征的故事，有的人提议让讲他怎样救******的命的故事，有的人让他讲会见大文豪鲁迅的事，也有人要他讲与王根英恋爱的罗曼史，还有人要他讲在长征路上救护******的经过……
这时，靠墙边一张桌上坐着的邱团长笑着高声嚷道：“陈师长，你当时为啥不把******杀了，怎么还救了他？早点把******杀了，我们红军就没有了现在的麻烦，是吧？”
坐在另一张桌上的彭德怀听后笑着替陈赓解释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还没有叛变革命，是穿着革命的外衣的。陈赓那时要真把******给杀了，可就帮了他的大忙——成全了他的名节。那样的话陈赓可就惨了，成了历史的罪人，今天也不可能在这个地方。”
******、******等纷纷点头称是。
红二师师长杨得志走过来在******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笑着点点头站起来宣布：“还是讲戏谑关麟征吧，关麟征这个人太狂妄了，‘围剿’鄂豫皖根据地有他，在山西阻挡红军东征抗日去路的有他。汤恩伯、关麟征部队的兵多，军纪又差，行起军来漫山遍野，到处皆是，群众形象地叫他们是‘满满兵’。听说前几天红军东征回师时，关麟征第二十五师一直穷追不舍，把红军追到黄河边。本来他只能‘望河兴叹’了，却还要吹牛皮说大话，嚷嚷着要‘渡河西剿’呢。估计红军这次西征，他又要为******打头阵追剿红军。我们就听一听这个关麟征的故事吧。”
陈赓说：“既然周副主席发了话，我也就没了选择，给大家讲一讲‘戏谑关麟征’的故事吧。这个关麟征啊，原名关志道，字雨东，生于1905年，陕西户县人。1924年初，有一位叫关麟征的人，投考了广州军校后，又嫌路程太远不想去，就把已办好的护照给了关志道。关志道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关麟征应名去顶替，入了黄埔军校第一期，与我陈赓是同班同学。”
“这个冒名顶替的关麟征，生性傲慢，孤芳自赏，盛气凌人，很使同学们讨厌。有一次班上操练站队，敝人趁教官不注意向站在身边的关麟征做了个鬼脸。关麟征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恰巧让教官看见，而此时的我已恢复常态一本正经站得端端正正。”
“教官一边喝令‘关麟征出列’，一边啪啪两巴掌已刮到关麟征的脸上，并指着我陈赓高声向全班同学说，‘你们看陈赓，他才是黄埔军人的样子呀！’”
“关麟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窝了一肚子火气不敢发出来。下操后气急败坏，恨恨地说：‘好你个陈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小心点等着！’我陈赓置之泰然，七分认真三分玩笑地回敬说：‘不客气，我就恭候着老兄的报复了。’”
“事有凑巧。红军东征时，1936年4月15日，我红一师一举攻克了山西吉县县城。之后，红一师继续挥师北上，到达隰县午城一带，与蒋军入晋先遣队关麟征第二十五师相遇。善于夜战、近战的红一师十三团，在4月17日夜间一举又歼灭了关麟征第二十五师一个骑兵营。战斗结束后，我用敌人阵地上丢下的电话机，与住在莆县的关麟征通了一次电话。我说：‘关麟征将军，我是你的老同学陈赓。你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历史为我们做了巧妙的安排，十年已经过去了，看来你的报仇机会又落空了，反而被我干净地吃掉了你的一个骑兵营。收礼不待客，我在电话上给老同学打个收条。谢谢，后会有期。’”
陈赓讲的故事，引得大家一次又一次开怀大笑。
故事讲完后，******又问陈赓：“当年你的校长******夸你是黄埔军校三杰之一，那两杰现在到哪里去了？”
坐在******旁边的******接过话茬说：“这个我可知道。黄埔三杰中的蒋云先在北伐中光荣牺牲了，贺衷寒跟着他的校长******跑了，现在南京。只有陈赓和他的校长分道扬镳，处处和他的校长对着干。陈赓不但救过******的命，也救过我******的命。”
聚餐会在谈笑风生的气氛中愉快地结束了。******宣布：“晚饭后，人民剧社演出精彩的文艺节目。请大家观看！”
【晚上太相寺门前】
太相寺门前临时搭起的舞台上，挂着“热烈庆祝太相寺会议胜利召开”的横幅，两面台柱上挂起两盏煤油气灯，把舞台和大庙前的广场照得通亮。
红军干部战士、中央领导和当地群众，有上千人共同观看了演出，广场上坐得黑压压的。演出的节目有大型歌舞剧《白山黑水》，独幕话剧《打击侵略者》《小白龙》《李七嫂》，还有《丰收舞》《红色机器舞》《锄头舞》，还演出了歌剧《五月的鲜花》，最后演出的压轴节目是话剧《一只烂草鞋》，反映长征过金沙江时，红军丢失的一只烂草鞋被王家烈拾去的故事。
军民同乐，直到深夜大家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清晨太相寺村小宅院】
彭德怀急匆匆走来，一直走到了张克让家门前。
这是一所典型陕北中等农家的院落。两米多高的土院墙，两扇简易的木大门虚掩着，两名红军小战士在门口站岗警卫。彭德怀是常客，警卫员敬过礼后，只是微微点头一笑，并不需要通报。彭德怀自己轻轻推开门，悄然走进院里，看到贺子珍已开始在院中碾台边教两名小警卫战士认字。
贺子珍头戴一顶漂亮的八角帽，留着齐耳的秀发，消瘦而文静的鸭蛋形脸盘上闪烁着一双明亮深邃的黑眸子。她腰间系一条棕色皮带，佩带着用红布条包裹的小左轮手枪，一派英姿飒爽的红军女战士形象。
彭德怀本想称呼贺子珍一声“嫂子”，但转念一想不妥，共产党队伍里不兴这一套。于是改口亲切地叫了一声：“贺子珍同志，你好！”
“彭总司令来了，你好！”贺子珍闻声就知道是谁来了，抬起头微笑着回答。
“主席起来了吗？”彭德怀好像生怕惊醒梦中人，轻声问道。
贺子珍微微一笑说：“他压根一夜没有睡觉，还起来了没有呢？送走了周副主席后，就一直在写东西呢，你自己进去吧。”贺子珍没有一点客套，说完对着彭德怀诚挚地笑了笑，又接着教警卫战士认字去了。
彭德怀点点头，看到贺自珍自顾教战士学文化，便不再打扰，径直向******住的窑洞走去。身后，贺自珍领着警卫战士继续读红军中最近自编的识字教材：
“天地间，人最灵。工农兵，最聪明。二万五，长征胜。根据地，陕甘宁。我红军，皆英雄。爱祖国，爱人民。上前线，打日本……”
低沉而又清晰的书声在农家小院里回荡，气氛显得安闲恬静。
院内一排四孔窑洞，******住在东头的第二间。这是一孔宽敞明亮的石窑洞，收拾得干净整洁。
彭德怀轻手轻脚走到窑洞门口，门虚掩着，隔着半开的门缝看到******正在全神贯注地伏案书写。桌上的油灯还在亮着，如豆的灯光在这时早已毫无作用了。他立正站好，郑重其事地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吧！”******在室内回答。
彭德怀走进了屋里，******头也没抬地一边继续挥笔疾书，一边说：“老彭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客气了，到我这里来还喊什么‘报告’？你先坐下，我正在起草西征的命令，马上就好。”
“我是看到你正在写东西，怕贸然进来打扰了你。”彭德怀说着在******对面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写完停了下来，抬起头来这才意识到已是天光大亮，眼前的油灯早已不起了作用。他忍俊不禁地“噗”一口将油灯吹灭，和彭德怀相视一笑说：“我这可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彭德怀接着说：“你又是一夜没睡吧！”
******看着彭德怀说：“你不也是一样嘛，两眼都布满了血丝。说一说，听到红军要西征，下边部队的情绪怎么样？”
彭德怀：“各军团政治部都发来电报，说部队情绪很好，战士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着开赴前线消灭敌人。各团都召开了进军誓师大会，下级给上级写请战书、保证书，战士们订立功计划、写火线入党申请书，搞得热火朝天。”
“很好！西征的命令我已经拟定出来了，”******把眼前写好的材料推向彭德怀的面前，神采飞扬地说，“你先看一下，对这次西征的安排还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再让所有在太相寺的中央和军委领导上午都来我这里开会讨论一下。如果没意见，明天就发布。”
彭德怀没有忙着看眼前的文稿，而是神情严肃地对着******说：“这两天我在考虑，当前敌情严重，情况复杂。进军甘肃、宁夏，这些地方大都是回族居住地区，我心里很不踏实，闹不好会站不住脚。我是个粗人，临危受命，领兵打仗没话说，可要和回民打交道，心里可真是没底。中央是不是再考虑能给西北野战军派一名政治委员？”
彭德怀说话时，******边听边点头思索。彭德怀说完后，******说：“老彭，你所虑极是，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可眼下稼祥有病还在瓦窑堡，恩来正在做东北军、西北军统战工作，还要留在陕北对付******的‘围剿’，我还要和洛甫、张浩，还有恩来同志，共同商议处理中央和陕北根据地这一摊子事，这次就不能再给你当政委了，只能有劳你独当一面。你的手下有左权、聂荣臻、徐海东、程子华等同志，红一方面军的精兵强将都在你的手里，强将手下无弱兵嘛！知你者莫若我，你是读过《孙子兵法》的，有深韬远略，指挥西征取得胜利，我看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可以随时向中央发电报，我们几人都是你的政委和参谋。我们不能要求军事上有常胜将军，拿破仑还有战败滑铁卢的时候。我们红军的战术向来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遵义会议把‘洋顾问’李德轰下台之后，我们不是还来了个四渡赤水，才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嘛！”
彭德怀听罢毫不思索地说：“不，不能那样比。四渡赤水是主席用兵如神的得意之作，没有哪个军事家能比得上的。”
“过奖了，话不能那样说。”******谦虚地笑笑说，“做四渡赤水的文章，确实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今后可能还会遇到这种战争。所以说我们红军的高级指挥员，必须懂得怎样去面对不利的情况。至于甘肃、宁夏的回民问题，红军长征时路过了这些地方，进行了很好地宣传，已有了一定的基础。我已让总政治部******主任搞个《关于回民工作的指示》，明确一下我们的政策，执行起来就心中有数了。咱们赶快把西征的命令颁布了。兵贵神速，说打就打，早一天行动就会有早一天的胜利。你赶快和军委的几个同志商量一下，作出西征的兵力部署。”
【太相寺的大殿】
1936年5月18日上午。太相寺的大殿里，还是摆着那张方桌。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总部正在这里召开军以上干部的重要军事会议。除了因病在瓦窑堡休养的王稼祥和‘罢宴’而去的李德之外，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和在陕北的中央领导仍然都到了会。
会议开始后******说：“同志们，根据前两天干部会议讨论的意见，经过我和恩来、德怀两位军委副主席商量，还有洛甫、张浩、剑英等同志一起讨论，起草签署了一份《关于西征战役的行动命令》。这份命令只传达到军以上干部，所以不再印发，大家可以用笔记一下。”******说完，各军干部纷纷拿出笔准备记录。
******站起身拿起《关于西征战役的行动命令》手稿说：“现在我命令——”
与会的红军各高级将领都哗啦一下站了起来，恭立听命。******看着手稿念道：
一、蒋阎二卖国贼，以我军西渡，似有以四师以上兵力由吴堡入陕的企图。南线、北线及西线情况无变化。
二、为着极力扩大西北抗日根据地并使之巩固，为着扩大抗日红军，为着更加接近外蒙和苏联，为着一切抗日力量有核心的团聚，西北军委决定以红军之一部钳制蒋阎西渡部队及陕北、渭北敌人，以主力组织西北野战军活动于陕甘宁广大区域。另以有力支队，进入陕南，与我陈先瑞部会合，活动于陕鄂豫三省，调动并吸引******主力于该方面，使我主力易于在西征中取得胜利。
三、依上述目的，重新规定我军战斗序列如下：
西北********。
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彭德怀。辖第一军团，代军团长左权、政治委员聂荣臻；第十五军团，军团长徐海东、政治委员程子华；总兵站及兵站医院；第八十一师。
陕南部队，辖第二十八军，军长宋时轮、政委宋任穷；陈先瑞军。
陕北部队，辖第三十军，军长阎红彦、政委蔡树藩；第三十一军；神府支队。
渭北部队，辖第二十九军，军长肖劲光、政委朱理治、副军长谢嵩。
四、各兵团第一步行动如下：
（1）野战军第一步以夺取并****安边、定边、环县、曲子之目的，在五月十九、二十两日由现地出发，分两路西进（行军计划另发），以七天行程到达新城堡、沙集、吴起镇之线集结，休息两天，一军团完成环县、曲子、庆阳一带侦察，十五军团完成安边、定边侦察，十五军团准备攻占安边、定边两县城，左聂率一军团相机攻占曲子及环县。其战斗部署及后方勤务机关均由彭司令员规定之。
（2）二十八军应于五月二十五日以前完成一切南进准备，待命出动。
（3）三十军以迟滞晋军西进之目的，五月二十八日由现地出发，取捷径以五天行程进到宋家川附近活动，相机破坏敌之碉垒，并迫近河边游击，以阻挠敌之渡河。
（4）三十一军以进入神府区域并威胁高敌双城后方之目的，应于七天内（至五月二十四日止）完成一切准备，待命北上。
（5）二十九军主力（两个团）仍由副军长谢嵩指挥，在韩城区域执行原任务。其另一个团应配合保安独立团及关中红军之一个团（归肖军长统一指挥）于六月初开始活动于吴起镇与环县、曲子、庆阳之间，配合我一军团行动。
五、所有西北军委直接指挥之诸兵团，须经常用无线电与军委联络，以保证随时接受军委的补充指令。
六、此命令发至师及独立军为止，不得下达。
此令
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
副主席******、彭德怀
1936年5月18日太相寺
念完后，******又环顾左右看了一下大家，用征询的口气说：“大家听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有力地齐声回答。
******发布了西征命令后，******接着说：“诸位请坐！经中央军委研究决定，主力红军出发西征，但我们仍要有一部分兵力，由我来指挥，保卫陕北、陕南根据地。”
“中央对留下的部队编制已作了适当的调整，我现在宣布一下。第三十军，军长阎红彦，政委蔡树藩、参谋长李信任、政治部主任杜平，下辖二六二团、二六三团、二六四团；第七十四师，师长陈先瑞、政委李隆贵，下辖第四团、第五团、第六团；陕北独立第一师，师长姚、政委黎林、参谋长尹国平，下辖独立第一团、独立第二团；陕甘宁军事部，部长肖劲光、政委甘渭汉，下辖独立第一团、独立第二团；陕北军事部，部长钟赤兵，下辖独立第一团、独立第二团、独立第三团；神府支队，下辖独立团。各部务必明确任务，通力协作，保证我们的西征红军有一个巩固的后方。”
******说完后，彭德怀站起来说，“我们今天的议会只有一个内容，就是发布西征的命令。西北野战军分两路相继从延长、延川地区出发西进。左权、聂荣臻率第一军团为左路军，经蟠龙、安塞向吴起镇集结。”
左权、聂荣臻应声起立：“是！”
彭德怀继续宣布：“徐海东、程子华率第十五军团主力为右路军，经永坪、安塞向新城堡集结。”
徐海东、程子华应声起立：“是！”
彭德怀接着说：“第十五军团之八十一师、骑兵团控制于西北野战军总部，我随总部在右路军之后跟进。大家要是都明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各军团领导马上回去，准备出发！”说着，把右手伸出在空中有力地向前一挥——
一场波澜壮阔的西征画卷从这里展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