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南洲,作为世子的叶启平和作为世子妃的王淑儿,那时都是南洲的欢喜冤家,有人说世子一点儿都不喜欢世子妃,娶她,不过是皇上圣命不可违罢了,否则世子又怎会在成亲当夜“离家出走,”且一走多年,还有人说世子和世子妃两人之间都只是世子妃的一厢情愿,因为那夜世子前脚刚走,世子妃后脚就尾随世子而去,除了世子妃会偶尔回来之外,世子都是游走四国之间,从不回来,直到那一年,那一任的南皇病重,世子才回来,之后继承大统。
“欢喜冤家?”叶浮清突然就想起那十年中,御德皇后和南皇的分离,若真的这样的话,那父皇书房中暗格之后悬挂的红衣女子的画像是谁?那听闻燕儿姑姑说,为何在听到父皇要做的事情和野心时,一怒之下深宫独居,却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那样骄傲明艳的一个女子就是该心痛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白了头发,负了年华,又怎会在那时选择说出那样的话,父皇又怎会日日夜夜的徘徊在梨园门口,频频张望,却没有勇气踏出一步,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其实那两人很多年前就是相爱的,且爱的那样深刻那样不能自拔。
“是啊,可是现在想来,其实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是相爱的,只是那样相爱的方式和别人不同罢了……”
“母妃什么时候才和父皇成的婚?”闻言,刘月脸上的神情又美好又难过,怎么说,那一年,是所有因果的开始,也是这深宫二十载的孤寂和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那一年初到南洲,人生地不熟,且语言和文字方面都有些许不适应,那时听你父皇听你母后的安排,便一直把我安排在宫外,后来先帝病重,才将我召唤入宫。”
…………
那一年,叶启平在游历余下三国之后,终于回了宫,世子妃到城门口亲自迎接,御书房中,岁月和时光无情的在南皇的脸上和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父皇,儿臣不孝,一去多年,未曾在父皇身边尽到一点为人子女的孝道,求父皇责罚。”南皇睁开微微闭着的双眼,抬起头看着下首跪着的叶启平,想抬起手去将那人唤过来,轻轻的抚摸着这个已经离家多年的孩子,那颤抖的手已经泄露了他此刻的体力不支,想想又将手放了下去,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见过淑儿?”叶启平一垂首,恭敬道:
“会父皇,见过了,世子妃她……”抬手打断叶启平接下来的话,叹息道:
“淑儿她的父亲母亲和族人当年都和朕一起打天下,对我朝江山都有着极大的贡献和牺牲,平儿,你且要好好善待她,无论将来出现怎样的变故,她都必须是我南洲的皇后,你必须尊她,敬她,护她,可明白?”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似交待似遗言也似嘱托,叶启平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南皇那双布满沧桑的眼睛,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对也南皇郑重的点了点头,
“父皇,儿臣保证,无论将来发生怎样的事情,儿臣都不会动摇她的地位,敬她,护她,尊她,亦会……”顿了顿,似是在下很大的决心一般,重重的说道:“爱她,宠她。”闻言,南皇看着叶启平的双眼顿时闪过一丝精光,良久,点了点头,
“去吧,她现下定是在外面等你,去吧,去吧,切莫让着你……”
“是,儿臣告退……”话落,转身恭敬的退了下去,身后的南皇看着叶启平逐渐远去背影,心中有些骄傲却不免又有些惆怅,南洲向来立新帝都秉承着立长子为理念,是以作为长子的叶启平无疑已经奠定了基础,而他三个儿子,二子御王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而皇帝最需要的是仁德和智慧,手段并存,而三子楚王一身放荡不羁,那个才是真正的一心在外,而叶启平野心太大,必会害了自己呀,一番翻涌的思绪之后,南皇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一声叹息从口中无声溢出,罢了罢了,往后怎样都随他们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么?
门外,王淑儿一席红衣坐在门外的玉石长廊上,看见叶启平出来,直接从长廊上跳了下来,朝叶启平迎去,城中的广场之上,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一人一席紫衣,一人一席红衣,都是一样的光芒万丈,都是一样的身份,一样的气质,也都那般般配,那般让人移不开眼,
“喂,父皇怎么说?”
“没怎么说。”王淑儿点了点头,
“哦,那你和他说了你带了一位姑娘回来的事么?”叶启平挑眉,看着前方,嘴角轻轻一笑,反问道:
“还需要我说吗?”王淑儿也不心虚,反而朝着叶启平大方的笑了起来,
“当然不需要,我已经说了,哈哈,可是你打算怎么安排那位姑娘?”叶启平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王淑儿,王淑儿心中了然,连忙摆手,
“你别看我,我可不会让自己的情敌进来的啊,更别让我安排,我一天可忙的很呐,再说,你真的太看起我了,我一个能够上战场杀敌的女将军,可不懂什么宫斗啊争风吃醋什么的啊?”闻言,叶启平看着王淑儿一笑,伸手肘碰了碰她一下,笑道:
“本世子才不会把那位姑娘交到你手里,你别一不小心给人吓死了,到时,我怀中没有了佳人陪伴,你赔不起……”王淑儿听闻,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嗤笑道:
“切,说的我好像很凶似的……”
“难道你不凶?”
“叶启平,你……”
“我怎样?”
“不要脸……”
“本世子怎么不要脸?难不成那夜还未满足世子妃?”
“啊啊啊啊啊,混蛋……你……”
广场之上笑语声频起,两人之间也没有外人说的那般势不两立,也没有谁死谁活的气氛,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在里面,而经年之后,王淑儿在回忆起这一幕幕时,心中也陡然明白了些什么,有些事有些缘分有些感情,从来不需要多言,亦从来不需要任何华丽的修饰,小吵小闹,足够温暖整个心房。
一月后,南皇病重,弥留之际,连夜召唤众位大臣进宫,以安排后事和南洲新帝的继承仪式,皇宫外的某处客栈内,全公公架着马车一路疾驰,停在门口,上前敲了敲门,小二打着哈欠走出来开门,全公公见小二,便直接拿出一面令牌直接递到小二的眼前,小二一看,瞌睡顿时都被惊起,皇上的令牌……全公公看着怔愣的小二,连忙急喊道:
“快去楼上将那位刘姑娘唤来,皇上召见……”楼上的刘月原本就睡不着,这一月来,她都在这间客栈里也从来未曾踏出一步,也未见到过叶启平,而叶启平真的是南洲世子的事,她都现在都始终不敢相信,现下听到声响,连忙从房中跑了出来,
“公公?”全公公闻声看去,只见刘月一脸焦急的站在楼上,全公公急忙说道:
“姑娘,皇上召见,还请姑娘随奴才速速进宫……”刘月连忙点头,从楼上下来……
马车上,全公公一脸凝重的看着刘月,皇上突然召见这位平凡的姑娘,且还是天启人士,如此慎重,想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也想必是该交待什么,而南洲皇室后宫除却和亲的那些公主,历来没有任何其他国的人,沉声道:
“姑娘,你且听奴才说与你听,历来我也朝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西江,东疆或是天启人士的嫔妃,当然除却那些前来和亲的公主外,爷儿他的身份不一般,且与南洲关系重大,姑娘,可能让你做一些牺牲,如此你可还愿?”刘月不语,心中一慌,顿时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努力的逼着自己平复自己此刻有些慌乱的心情,全公公见刘月不语,说道:
“姑娘,你父亲的赌债,爷儿走之前便已经替你还清,若是姑娘不愿,现下便可自行离去,爷儿会派人将你安全送达你母亲身边……” 刘月垂首不语,似挣扎也似难过,良久,才低低问道:
“他可是已经有了妻子?”全公公点了点头,
“是,爷儿早年便已经成了亲,世子妃的母家早先已经全部离世,家中无一人,可是咱南洲全是世子妃的母家,亦是世子妃的后盾……”言下之意,刘月就算再不聪明,也明白全公公此时的话语意思,他是在警告她若是进了宫,千万不要妄想世子妃甚至是将来皇后的位置,刘月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她何须全公公来警告,这些在知道他的身份时就已经明白了,全公公看着刘月嘴边苦涩的笑容,自知觉得自己此刻说的话可能有些过重,于是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轻声道:
“姑娘,奴才……”话未完,刘月出声打断了全公公的话语,语气坚定道:
“公公不必说了,月儿跟你去,无论牺牲多少,月儿都不惧……”因为爱了便是爱了,若是奢求回报,那这世间早就已经狰狞了,爱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不是吗?无论前方多少阻挡都已经在想到那人时,便都化为了虚无……
南皇躺在那属于皇帝的床榻之上,此时的他已经出气比吸气还多,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不清,抬起眼努力的看清这眼前跪着的所有人,他想人一生之中,所有的孩子聚的都没有此刻齐了吧,心中微涩,没有要走的难受和不舍,更多的却是解脱,左手拉过叶启平的手,右手拉过王淑儿的手,将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虚弱道:
“淑儿,父皇好久,好久,都,都没有和你,和你父亲下过棋了,真,真是,不知道,你父亲的棋艺可有长进?”
“父皇……”听出王淑儿声音中的哽咽,南皇轻轻的拍了拍王淑儿的手背,似安慰,
“人有生老病死,亦有旦夕祸福,父皇,已经将这生死看的很开了,你们切莫伤心难过,你一定要好好辅佐平儿,管理这南洲,这里面也有你父亲的心血,可明白?”王淑儿猛地一阵点头,
“是,儿臣都明白,儿臣定会好好辅佐夫君,父皇放心,”话落,南皇点了点头,
“这样,父皇亦放心了……”伸手在自己的枕下一阵摸索,拿出两道圣旨轻轻的递到叶启平的手中,无力道:
“父皇知道你的野心很大,可是你有无那个本事要后来才知道,可是,你要懂得适可而止,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亦没有时光倒流,传位的圣旨父皇已经拟好,这一份便是空白的圣旨,若是将来你遇到了什么无法弥补的事,便用我们手中对别人来说唾手可得的权利来尽力去弥补,这圣旨只有一道,一旦填上,便再无更改,可要妥善保管。”叶启平拉起南皇的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脸,心中万分悲痛,眼泪也在此刻决缇而下,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而面对一个至情至性的男儿在面对陪伴自己多年,与自己有些血肉至亲的父亲即将要离他远去时,又怎能不哭,怎能不流泪?
“是,父皇,儿臣明白,儿臣定会好好管理南洲,成为一代明君,一个受百姓爱戴的明君,将来无论发生何事,也定以南洲百姓为先……”南皇看着眼前这个流着泪,语气坚定的朝他保证的叶启平,似在向他宣誓一般,心中一阵欣慰,终归都是孩子,他们将来亦有许多大风大浪需要闯,而这些便只能他们自己去度过了,是祸是福都看造化了不是么?
“你们两个都定要好好辅助自己的王兄,不可自相残杀,亦不可相互残害,你们是至亲,亦是手足,可懂?”话到最后已经比先前虚弱的多了,闻言,跪在叶启平身后的两人立马跪着上前了一步,恭敬的说道:
“是,父皇,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