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平启六十九年,一月八日,南洲内部大乱,就十年前送质一事天启国书质问于南洲,南洲不应,连下圣旨召回远在边疆的朝阳郡主,似是默认了一切。
同天,朝阳郡主带军击退东齐将军,东齐不敌,被朝阳郡主在战场之上一箭射死,东疆将领一死,失去主心骨,犹如一盘散沙,在这一战中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一时间东疆损失两名大将,东疆皇帝大怒,命主帅东珺瑞将功折罪,再攻城,东珺瑞不应,亦不朝,皇帝纵是大怒,也远在帝京,无能为力。
一战两国都元气大伤,随同之南洲已乱,东疆虎视眈眈,天启向南洲发难,西江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场关于三国的战斗,两军也在此无力再战,除却南洲帝京一道道便边疆而来的圣旨,日子似乎也在这一刻突然平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般,又像是无能为力一样,是夜,从那日烟霞谷之后,这些天的头是倾盆大雨而来,整个天空乌云密布的,厚厚的云层相叠着,而难得今日只是狂风大作,却也没有丝毫的雨珠下来,也难得的有了月亮,那月亮此刻高高的挂在漆黑无比的天空中,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洞中的一丝光亮,此刻城门外,一堆堆的篝火燃着熊熊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因为打了胜战,也因为击退了东疆大军,连日来的脑中紧绷的玄也在这一刻都放松了下来,个个围篝火而坐,大口的喝着酒,大口的吃着肉,好不爽快,这大慨就是一个军中最好的画面了吧,终于熬过了头,也终于为那死去的弟兄报了仇,没有人能再去叨扰他们,也庆幸他们活了下来,
“来来来,兄弟们一起喝一杯,庆幸我们打了胜战,也庆幸我们都活着。”篝火中站起一位年轻的男子,此刻的脸上都满是兴奋,一说话,个个都站起身,拿着自己手中的酒坛,高高的举起,
“干。”众将齐喊,顿时个个仰头大口大口的喝着坛中的酒,放下坛子,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起了舞,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
好男儿,好男儿,战场不怕,杀敌不怕,手持长矛以一敌十,为国为家为亲人,我们走着,努力着,我们从来不惧怕。
好男儿,好男儿,我们都是英雄,相互扶持,又相互照顾,身档盾牌,为活着为信仰,一路苦战从不退缩,嘿哈,嘿嘿哈。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百万弟兄何曾惧怕。
过关涉险无谓万箭穿心,来年纷纷把家还。
天生我材必有用,铠甲着身何等英勇。
远处的叶浮清坐在大树下,目光紧紧的盯着那远处围着篝火跳着舞的那一个个对于她来说甚至是有些陌生的面孔,听着他们围着篝火齐声唱的这首歌,心中恍惚,唱着这等豪言壮语的歌谣好似都是每一位将士的都想要做的事一般,那日烟霞谷中,王远他们为了护她周全,不惜以自身肉体去挡住东珺瑞的来势汹汹,临行前,那群好男儿唱的便也是如此让人激情澎湃却又悲凉无比的歌曲,身旁有人坐下,向她递过一坛酒,接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承玉看着叶浮清低头不语,叶浮清也不语,一个劲儿的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丝毫都不惧怕这酒中的劲辣,良久,承玉才低声问道:
“郡主,这次的决定是什么?”叶浮清一顿,自知承玉问得是什么,仰头将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坛,粗鲁的伸过袖子擦了擦嘴,苦笑着,决定么?她也想有决定,可是,无论什么都由不得她,就像在帝京那会儿,母后说的那样,她叶浮清欠他们的又何止于那十年可以换来的,那十年她深宫独居,从不出门,不见王兄不见父皇,撒手不管所有的事,那两人却是母后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啊,她叶浮清的确还不起,
“天地间,恩情最大莫过于养育之恩,生养之恩和再造之恩,郡主想必已经作好决定了吧?”其实,在这儿之前,承玉都已经足够明白叶浮清的决定是什么?可到底是想要让叶浮清自己亲口说出来,因为至少在那之前,她只要说不,他们便可倾尽全力去为叶浮清安排好所有的后路,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四国通缉,他们都甘之如殆,可若叶浮清不说,那便是早已决定好了,再去做只是徒劳,因为郡主那样倔强的性格是不会随他们走的,叶浮清仰头,看着那随风而左右飘荡的云层,心中微沉,白炎,白炎,白炎,
“本就想若有朝一日,心愿了了,便背上一把剑,行走江湖,去看看这万里山河是何等的壮观,也去走访一下各国的小镇,看看那些百姓,一人一马,孑然一身,兄长安康,便足矣,可到底只是心愿,”闻言,承玉安静的倾听着,亦不去打断叶浮清的话,而这些话不是早就是预料之中的吗?这人终究选择了放弃,
“二哥走时,留下了《卷云志》,里面描尽了天下的万里滔滔之势,也写尽了人间悲欢,承玉,人从来都是自私的亦从来都是无奈的,你可明白?”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而人世间有着太多的秘辛和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不是么?眼眶顿时湿热起来,喉咙间满是酸涩之意,这样的感觉像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一般,那种无力感足以让人崩溃,
“郡主?你去争一下好不好?别为我们,就是无双殿下,你,又怎么舍得?”声音已经哽咽,
“白炎么?”低头轻声呢喃着这三个字,叶浮清苦涩一笑,将来那人会君临天下,后宫佳丽三千,会有自己的皇后,亦会有自己的孩子,那女子的名子也会被冠上他的姓氏,可那人从来都不会是她,从来都不会是朝阳亦不会是叶浮清,本想和他红袖美酒母仪天下,转瞬,金戈铁马又一年,白炎,你看,叶浮清她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那年边疆坠落悬崖与你患难与共,回国之后,再拾红装,真的是想过和你天涯海角,可是叶浮清从来都不会是那个陪你君临天下的人,从来不是,
“我这一生为南洲为兄长为族人,累其一生,不见天日,到最后临了临了,终是解脱了。”轻轻一语,带着那般苦涩和无力的语气重重的落在承玉的心头,这算是遗言吗?还是已经对这个世间对无双殿下绝望了?承玉低头掩去自己即将要奔涌而去的眼泪,手中从袖口处一阵摸索,转瞬间,寿星已经多了一柄断笛,轻轻放至嘴唇边,顿时一曲悠扬带着点点伤感的笛音从承玉的唇边溢出,叶浮清轻声一笑,似有些得瑟道:
“远道还给我唱过小曲儿呢。”闻言,承玉心中更酸,而他们大树之后的承远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汹涌而出,似是自己的声音不经意的惊扰了这一场像极了离别的对话,也像极了最后的相见,究竟是什么样的难过和心酸,才会在这一刻让一代战场上杀敌万千的男子汉在这一刻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林城小道中,一个人骑着马飞快的奔跑着,来不及看清是谁,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阵风吹过,马上的人清晰而见的是一位女子,红色的衣抉随着马儿的狂奔飘荡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剪影,远处的城门下的一干守城将士在看到来人时,相互对视一眼,都手拿长矛齐齐的档在城门前,铸成一道道人墙挡住那个女子的脚步,马儿太快,原以为可以直接冲出去的人再看到那身前挡住的一干将士,顿时紧紧的拉住马疆,马儿顿时前蹄一扬,硬生生的止住了马儿再前进的脚步,马上的女子,转过头,满眼冷意的看着眼前的挡住她去处的将士,顿时眼眸一眯,冷声道:
“让开。”众将士被女子话中的冷意吓的后退了一步,却仍旧没有丝毫退缩,依旧档在那里,寇诗嫣心中一急,骑着马儿上前一步,再次冷声道:
“我说,都给我让开,”闻言,将士们面面相觑,片刻后,中间一个看着像是头领一般的人,硬着头皮,大声道:
“王爷说若是看到寇将军出城,必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寇将军,将军,这是王爷的命令,还请将军不要为难尔等。”闻言,寇诗嫣心中怒火更甚,看着眼前的将士不语,一身的冷意更甚,手中握住剑柄的手因为用力已经泛白,
“我再说一遍,都给本将军让开。”眼前是挡住去路的一干将士,于城是要去送死的叶浮清啊,她现在要怎么办,若慢一步,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傻瓜了啊,再也见不到了,那来日九泉之下,她要怎么去向宸哥哥交待,她又怎么可以亲眼看着叶浮清去死,
“都没有听到吗?”松开马疆绳,握住剑柄,仿佛眼前的这些将士若是再不让开,她就要动手一般,而那些将士看着寇诗嫣的手已经隐隐将剑拔了出来,心一横,都认命的闭上了双眼,那是命令,而一位将士要做的便是遵守命令,气氛沉重无比,两方就这样僵持着,寇诗嫣看此,心中一冷,“嗖”的一声,已然将剑拔出来,却也之时,握住长剑的手被硬物一击,手力不稳,剑“啪”的一声掉落下去,寇诗嫣转眼看去暗器使来的方向,便看到楚王一席玄色的宽大长袍,一头黑发半挽,就那样负手站在那里,一身放荡不羁的气息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可是在这一刻寇诗嫣却觉得那玩世不恭的内心下都是刺骨的冷意,都和皇室中的那些人那么相似,
“小王叔。”寇诗嫣眼眶一红,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站在马儿的一旁,声音哽咽的喊道,看此,楚王心中一涩,却冷声道:
“既和清儿叫我一声小王叔,便该明白清儿此刻心中所想,也该明白你这一去会带来的后果,”
“我不懂,王叔,清儿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放弃,一次又一次的去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你们这些所谓的王道,所谓的责任,就是将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亲手送去死么?”寇诗嫣顿时大吼道,泪顺着脸颊缓缓留下,一双大眼此刻通红无比,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他们所谓的王族责任为何永远都是让人去送死,她不想懂,也不愿意去懂,
“多年前,清阳哥哥为了皇上自小背井离乡,后惨死东疆大牢之中,你们说清阳那是为了南洲,那是家族责任,你们的责任就是让他去当奸细,然后帮助你们完成大业么,后来的沐宸哥哥也是这样,那么一个与世无争的男子,他也死了,就死在这里,死在烟霞谷后,连尸骨都没有找回来,他就那样孤零零的被漫天黄沙埋葬,你们也说那是家族责任,你们凭什么,十年前,叶浮清去到天启,替兄长为质,遭遇多少暗杀,多少次投毒,才活到今日,你们告诉她那是家族责任,好,所以她认,而这次凭什么南洲又要将她推出去,她只是一个姑娘,你们凭什么?”一口气说出了多年来心中压抑着的话,而这些不公平从沐宸哥哥死,她就已经埋在心里,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所在乎的人一个个被自己的亲人所逼死而不得善终,她心里有多愤怒有多恨,没人知道啊,闻言,楚王顿时呵斥道:
“放肆,此等话也敢胡言乱语,诗嫣你该明白这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也都是他们必须要担的责任?”寇诗嫣一听,突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是泪,
“哈哈,哈哈,小王叔,我曾以为你和那些亲手逼死他们的人不一样,你是懂他们的,可如今看来王叔那些日子由此口口声声讽刺御王的话,说的也是王叔你自己,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们没有任何区别,哈哈,果然,在那权利地位和荣华富贵之后,你们想的始终只有你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