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郡城外天启大军的驻扎地的帐篷中,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啊,哈哈。”帐篷外传来羽风嘻嘻哈哈的声音,
“多日不见,羽侍卫似乎和承远越来越像了啊。”帐篷中,白炎低头看着棋盘上的棋局,凝神思考着,心中微涩,似乎从那女人回南洲之后,便在无人和他对弈了啊,羽风笑嘻嘻的掀帘而进,抬头看着白炎那凝神的模样,陡然的止住了自己的笑和看到白炎的兴奋,此刻天下大乱,战事渐起,除却西江,怕是此刻天启才是最太平的一国了吧,站直了身体正欲朝白炎说着这些天在天启发生的事和朝堂中的各派,而此刻一个黑衣蒙面的侍卫模样的人直接掀帘而进,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羽风转头正欲呵斥,却在看到那人的服饰时,猛然的闭住了自己的嘴,白炎抬头看向来人,心中一慌,手中的黑子从指间掉落,似是想到什么,轻轻的放下另一只手中的白子,
“什么事?”来人缓缓的喘了一口气,拱手一礼道:
“殿下,南洲大乱。”闻言,别说羽风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就是白炎也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无之前的冷静,
“何事?”
“南洲十年前的事被人全部抖落出来了,包括郡主十年前替兄长为质到天启的事,此刻南洲朝堂焦头烂额,而外面又是东疆攻城,据说,南皇已经派了金御卫下了圣旨给在于城的朝阳郡主。”心头多日来的不安感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原因,
“那,郡主作何回应?”那侍卫闻言,一顿,低声道:
“郡主当众将圣旨丢弃于脚下,说,说,说……”
“说什么?”
“说她纵是不回帝京又怎样?”帐篷中一阵沉寂的气氛,这一刻的白炎心中也不慌乱了,缓缓的坐了下来,紧盯着棋盘上的棋局,久久不语,良久,白炎突地挥了挥手,两人了然,从一旁退了下去,而就在羽风到帐门时,白炎突然淡淡道:
“本宫但愿不会是他,也不会是你。”羽风突地一顿,背对着白炎的眼中满是愧疚,拉着帘子的手猛然的紧了紧,却终究还是未曾说什么,转身离去,白炎抬眼看着羽风离去的身影,一阵沉思,一双深沉的黑眸也在此刻变得冷冽起来,南洲这次是又准备将清儿推出去了么?良久,白炎抬起头,朝着某一处突然淡淡道:
“去查,无论多难都要将此事的起源和幕后主使全部都给本宫查出来,”话落,帐篷外纵身飞去一道黑色的身影,再无声息,这个消息由南洲帝京中传播,不到半天,其余三国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此事,而此消息传到林城中时,楚王坐在御王的房中面对着御王毫不留情的讽刺着,于先生落座在一旁,无言的看着两位,御王从床榻中坐起,抬眼看向那传消息的将士,急声道:
“皇上,可下圣旨了?”闻言,那人点了点头,恭敬道:
“下了,且是由金御卫快马加鞭直接护送的。”话落,楚王也难得没有再冷语相对,抬眼和御王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郡主怎么说?”
“郡主,郡主……”
“叫你说你就说,你这么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心中太过焦急,楚王大吼了出来,那侍卫一听,心中一慌,顿时急急道:
“郡主丢了圣旨,带着大军直接攻敌而去,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话落,这房中顿时沉寂了下来,三人久久不语,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可以说什么,事情来的太突然,而皇上直接下了圣旨,那圣旨的内容必是让叶浮清速速回京的圣旨,让叶浮清回京,便直接忽略了此刻于城的危机,这是已经决定了什么啊,良久,于先生开口直接打破了这无言的沉静,
“帝京是作了什么决定了吗?”闻言,御王和楚王之间难得有默契,都抬眼再次看了对方一眼,却又都微微叹了一口气,垂首不语,纵使这样的局面就是他们都未曾料到,而十年前甚至于更长时间的事,知情的外人早就死的死,散的散,真正知道的也无非就是那几个摆罢了,为何此时会被人全部抖落出来,这已经摆明是出了什么事,也更加摆明了南洲帝京已经在第一时间作了决定了,
“你和阿远在帝京中彻查终究是落下了什么吧?”御王不理会于先生的话,抬头对着楚王冷冷道,楚王听闻,冷笑一声,
“说是本王无意间落了什么,为何不说帝京那位多年前行事时露了太多破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非,两位王兄莫不是不懂这个理。”呵,这黑锅他楚王可背不起,这件事很明显是什么之人出了奸细,而让人不能接受的事,他们这群人竟然连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
“既然没有,便是自己人出了差错。”闻言,楚王抬起头轻轻扫了一眼御王,心中的担忧越来越甚,突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床榻上的御王,冷声道:
“你这次是要和他们一样的决定了吗?你当真不选择她了吗?你可知,若是一旦那样,你,你们,你们所有人的都再无任何挽回的机会了?”御王不语,两人就这样的对视着,良久,御王微微叹了口气,整个人突然颓废了起来,犹如一只泄了气的气球,看此,楚王冷笑一声,厌恶的看着御王,呵,果然,这些人都是这么的冷漠无情,猛的转过身,似乎不想再多看御王一眼,
“收拾收拾滚回帝京吧,看见你们这些嘴脸真是让人恶心,你们这些人都这样,都是如此,那你们就守着这败落的王朝过一辈子吧,我倒是想看看南洲能坚持到何时……”话落,转身离去,徒留一脸难色看着御王的于先生和此刻无力至极的御王,慢慢渡步在长廊下,楚王此刻心中都是说不出来的心酸,恍然间,又想起多年前那两个如玉的少年,两人就像两只虫子一般黏在他的身边,后来那三个人终于长大,也突然有了清儿,然后他们四个啊就那么一直宠着那个小丫头,从只会吚吚哑哑到会调皮捣蛋,从只会爬行到后来能够蹦蹦跳跳,这时他都仍然记得,那三个少年轮番带那个小丫头的场景,后来所有的一切的头变了,三个少年走了两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而当年的那个小丫头却为了族人的责任和使命不得不小小年纪承担起一起,甚至于牺牲着自己,他看着长大的那些个孩子啊都要即将远去,然后再也不会缠着他,叫着小王叔了啊,清儿,清儿,对不起,对不起,王叔也无能为力了啊,很抱歉啊,清儿。
世间一切都自有因果,而因果轮回,关系报应,都会一一循环,没有人能够逃过命运,更没有人能逃过岁月,此刻关于他们的命运齿轮停止转动,仿佛间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成为了定局,没有人能够再去启动,也没有人可以再去重来,只能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沦陷。
东疆营帐中,当将士将东云的尸体从战场上带回时,一直在营帐中稳如泰山的东珺瑞才缓缓走出来,低头看着东云那死前始终未曾闭上的双眼,心中一涩,手轻轻抚过东云的脸颊,低声道:
“好生安葬了吧,”
“是。”而这位东疆四爷在江湖中威名多年,在朝堂中受宠多年,甚至于会是东疆未来的皇帝的这位殿下仿佛从那日都烟霞谷中回来时像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不是一天到晚坐在营帐中不言不语,便是面无表情神情呆滞的看着某一处,一看便是很久,看着东云被人缓缓抬下去,东珺瑞转身正欲朝营帐中走去,却在此时被人档去了去路,
“还想颓废到什么时候?东珺瑞你可知,你赢了,你赢了,你这十年来终于赢了她一次了,你可明白?”抬头疑惑的看着此刻有些激动的怀御,一双眼此刻已全无清澈之意,满是痛苦和悔恨,心中一慌,疑惑道:
“你说什么?我什么赢了她了?”闻言,怀御看着东珺瑞嘲讽一笑,猛地揪住他的领子,质问道:
“你还装糊涂是不是?是你,一定是你,你有着那么强大的情报网,你一个想争天下,想当皇帝的人怎么可以用那样的手段是逼一个女人,去逼她,你杀了她的两名副将,断了她父亲的手臂,你究竟还要怎样?你的对手一直是白炎,你怎么可以这样。”话落,手握成拳直接揍向东珺瑞,东珺瑞结实的挨了怀御一拳,嘴角顿时溢出了血,随即反应过来,对着怀御的小腹便是一拳,
“呵,怀御,你现在来向我讨说法,会不会太晚了一些,那可是也有你的一份儿?”闻言,怀御冷笑,又是一拳,
“是我,是有我的一份,可我至少没有卑鄙到你那种地步?亲手毁了她视为亲人的一切。”两人就这样你一拳我一拳在地上扭打在一起,身旁站满了侍卫,上去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就算那样又怎样?怀御你的手也不干净不是么?”
“所以那事当真是你做的,是你揭穿了南洲十年前的密事,是你揭穿了叶浮清替身的事,混蛋,你可知你是亲手毁了她啊……”闻言,东珺瑞怔愣了下来,落下的手也颓然的在半空中收回,看此,怀御一踢开东珺瑞,慢慢的站起身来,优雅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看着东珺瑞那怔愣的样子,嘲讽一笑,
“怎么?你自己做的事自己都不知道了么?你和要逼死她的族人有什么样的区别啊,四爷。”随即转身离去,身后的东珺瑞却在此时低声的呢喃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怀御转过身,惊讶的看着此刻无神的东珺瑞,心中疑惑,却到底未曾说什么,营帐中,刚刚还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此时都平静的坐在对方的对面,沉寂的气氛,无言的对话,两人垂首不语,其实男人之间的恩怨大慨也就这样吧,无论之前有多大的不愉快,打过一架之后,倒也像似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依旧该干嘛干嘛,良久,怀御淡淡道,打破了两人之间为同一个人的诡异平静,
“当真不是你?”东珺瑞苦涩一笑,
“呵,我倒也希望是我,至少被她恨之入骨,到底也被她记住了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恨之入骨,没有冷言冷语,只是一个带有愤恨和无奈的眼神,就这样没有只言片语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不是么?可是那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给他丝毫机会,而他也是真的亲手断了御王的手臂,也是间接让王远和武清死掉的人不是么?
“南洲下圣旨了么?”东珺瑞看着始终低头不语的怀御,平静问道,而谁都不知他那平静的声音下究竟压抑着什么样的情绪,
“嗯,且是由金御卫亲自护送的。”闻言,东珺瑞放在桌下的手顿时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们终究走到这一步,也终究想好了该怎么做,这就是南洲朝堂。”
“她这次是真的到绝境了,而南洲朝堂除了那样做,便真的是别无他法了。”
“白炎呢?白炎是何决定?”
“没有决定,那个人啊……”顿了顿,“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天下而已。”
“没有决定便是最好的决定。”话落,两人又再次沉默起来,是啊,没有决定就是最好的决定,这十年来关心我无双殿下的传闻和事迹数不胜数,所有的人都以为那人会是最好的帝王人选,而那人也本身就是,可是啊,那个白衣优雅的男子想要的从来不是天下,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始终一点计划都没有,也始终从来不去主动参与什么,别人想要天下,争破了脑袋,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都未曾得到,可那人就算整个天下送到面前,他的表情怕也只会抬起头淡淡的看一眼,便再无其他了吧,
“自古以来,所有位居高位者无不被野心所驱使,而那人竟连看一眼都觉得烦躁,我们终究做不到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