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棺椁就那样静静的立于大堂中央,草草包扎过的双手在此时已经渗出了更多的鲜血,而手腕间的疼痛都比不上此刻心里的疼痛,一夕之间就这样亲手送走两个相依为命多年的亲人,是亲人啊,不是毫无感情的陌生人啊,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再也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和黎于斗嘴了,棺椁中武清安静的躺在那里,一身铠甲整齐的穿在身上,看样子是已经被人打理好了一般,嘴唇发紫,胸口处的伤口就那样毫不顾忌的暴露在哪里,叶浮清抬手轻轻的抚上武清的脸,武清和王远不同,和黎于和远道和承远不同,这人是她捡回来的,是的,是她捡回来的啊,带回他时,那人和现在的脾气性格没什么两样,大大咧咧的,讨厌谁喜欢谁都清楚的写在脸上,可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曾信誓旦旦的对着她说,
“郡主,武清将来可是要当将军的人啊。”那时,她嗤笑,看着武清上下一阵打量,
“就你这性格,还当将军?”那时她便觉得武清是不适合当将军的,直到在林城将他们全部都召回来时,她都觉得武清还是不适合在这里,这人就应该去那种小村里,过着那种打着鱼,大口喝酒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就是这个人替南洲守住了于城,也守住了承玉,却永远失去了自己,她的武清,她的王远,都是英雄亦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可是现在一人被万箭刺胸而死,一人被毒箭射死,一个躺在林城,一个在于城,她叶浮清终究是输给命运了么?将手中的长剑轻轻放置在武清的身旁,叶浮清咽了咽口水,示图咽下那喉咙间的酸涩,轻声道:
“瞧,不是想当将军么?这是属于将军的佩剑,本宫可是给你带了啊,嗯,武清,武将军,这名号……不错……”话语间已经带了哽咽,此刻就算将皇帝玉玺丢在这人眼前,这人也再不会一惊一乍的跳起来,寻摸摸右摸摸,还摸着后脑勺傻笑了,再也不会了,而王远的母亲也再等不回那马上就可以带她享福的人,他们的亲人都等不到了,再也等不到了,
“武清啊,可得好好听王远的话,可明白,两个人一起就不会被欺负了,知道么?”身旁有人慢慢渡步而来,走到棺椁面前,叶浮清将手收回,抬起头对着天空猛的一阵眨眼,试图将眼眶中的泪憋回去,片刻后,才低声道:
“可受伤了?”承玉一愣,摇了摇头,
“没有,幸亏远道来的及时,”
“是敌军将领亲手射杀的武清么?”再提起那个名字,心中总会万分悲痛,
“嗯,箭上有毒,来不及救他。”话语中已经有了哽咽,无论是谁,是女子还是男子汉都会有痛苦流泪的时候,谁又会去嘲笑一个男人在此刻哭的不成样子,
“带兵的将领是谁?”
“与东云齐名的东齐将军,此人心狠手辣,两人都被曾与了国姓。”闻言,叶浮清冷笑一声,
“呵,看来东珺瑞也不如传言中一般受尽宠爱,他想必也不知道这件事吧,呵,这场戏越来越有看头了……”
而此刻,无论是叶浮清还是白炎都未曾料到后来会出现如此大的变故,而那场风波却直击叶浮清而去,二月十日,叶浮清率大军于于城城门之外对战东齐一军,而此时楚王带领的数十万右翼军全部到达了林城,整装待发,却在此时修书于叶浮清痛斥承远和莫离私自带兵前往林城而来的违反军中纪律的事,于十日下午,楚王主动攻击东珺瑞的部队,于五南山关口,直击东珺瑞,而此时东珺瑞作为敌军首领一直未曾出现,只派了东云带伤出战,东云不敌,在战场之中被楚王三箭射胸而死,东疆军心大乱,在战场之中犹如一盘散沙,此战楚王胜。
林城城中,长廊下,楚王一身铠甲从战场之上而回,同白炎在长廊下相遇,两人四目相对,楚王收起自己一贯的作风性格一脸平静的看着远处下的白衣男子,一阵打量,片刻之后,白炎对楚王拱手一礼,低声道:
“王叔多日不见,却比那日招亲宴上总有不同,”闻言,楚王突地淡淡笑开,似是对白炎这一声王叔颇为满意,却又在片刻之后恢复神色,依旧一脸冷意,沉声道:
“无双殿下也似乎与那日有些不同,”白炎对楚王瞬间的情绪变化毫不意外,优雅一笑,
“时间在变,为何人不可变。”话落,楚王踏步朝白炎一步步走来,站在白炎的身前停下,
“你这一声王叔,我作为清儿的王叔便承认你,而作为南洲的楚王我便不会承认,无双殿下,将来万人之上,后宫亦是佳丽三千,女人的面容也终会有老去的一天,清儿亦不可能被困于四方天空,我南洲助你便代表清儿也甘愿助你,可将来你是帝王……”话落,白炎一愣,终于有人来说这些了,终于有人知道他白炎的心思了,可为何那般苦涩,为何那般让人难以接受,而他白炎说真的想要从来不是天下而已,白炎低头不语,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低头,也缓缓垂落在额前,平白为他增添了一股颓废之气,楚王微微叹了一口气,叹息道:
“你和清儿之间隔着的不止是两个国家,两个皇族,两国百姓,你们之间隔着的可是千山万水,”说到这里,楚王顿时顿了顿,抬头看了看长廊外的天,这天在那晚下了倾盆大雨之后,本该天气晴朗的,而今却在今日又开始乌云密布,就像这场大战一般,本不该牺牲那么多人的又或是本不该发生的,却偏偏不但发生了还惨烈无比,伸手拍了拍白炎的肩膀,以示安慰,叹道:“罢了罢了,走一步便看一步吧,有些事现在说还为之尚早了些,而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亦没有什么是可能的,便都交给命运罢了……”话落,楚王踏步擦着白炎的肩膀离开,却又在离去之际,低声道:
“找个合适的机会便让大军入城吧,这场战终归要结束了。”转身潇洒离去,丝毫不见那和御王来时的沉重,徒留白炎站在长廊之下久久不动,也久久不曾言语,仿佛只要牵扯着那个人的事,他白炎便只有苦涩和无奈,再无平日里那运筹帷幄的权利和手段了,呵,果然人只要有了软肋都会变得愚钝。
而此时此刻整个南洲甚至于整个天下都开始沸腾了起来,于城城楼下,叶浮清立马而上,身后是整装待发的大军,头顶乌云密布,那些人却依旧没有丝毫退缩之色,承远驾马走在叶浮清身边,两人此刻都静静的看着城门的方向,只要城门一开,便又会是一场大战,而她叶浮清也可为武清报仇,承远有些担忧的扭头看着叶浮清,低声道:
“郡主,要不此战还是我去吧?”闻言,叶浮清摇了摇头,转眼看着承远坚定道:
“无事,承远此次前来支援是背着帝京来的?”承远顿时有些羞愧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那日训练没由来的心慌,眼看和郡主的相约之期就到了,反正边疆总是无言援军,便未曾禀告帝京中,便和莫离直接来了,”叶浮清顿时嗤笑一声,
“你们这样犯了杀头的大罪啊。”承远不语,心中却有些美滋滋的,反正他不管,他现在多庆幸赶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就算犯了大罪,他亦不悔,何况,只要郡主在,他们是不会有事的不是么?看出承远的小心思,叶浮清心中此时也在庆幸,若是当时承远未来,她该怎么办?而白炎,唉……
“好了,大战过后再说吧……”话落,也不再犹豫,架起马儿,朝着城门而去,承远心知再劝说都是枉然,低着头跟上叶浮清的脚步,却在抬眼间,远远的看到大军身后一匹马飞快朝他们而来,“嘀嗒嘀嗒”的马蹄声格外的清晰耳……
“郡主,那是……”闻言,叶浮清扭头朝着那匹马看去,马上的人因为多日的赶路,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可是那人身上的金色服饰带着独有的标志却也是她至死也忘不了的,那是南洲金御卫,向来只有紧急事故且必须为重大的事情才可启动的金御卫,上次见他们还是在天启边疆的时候呢,拉住马疆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难道……顿时勒住了马儿前进的脚步,叶浮清坐在马上淡淡的看着那匹马越来越近,直到马上的人已至眼前,将怀里的圣旨递入她的手中,她才转眼看了看,接过,那人看着叶浮清有些痴愣的接过圣旨,对着她拱手一礼,金御卫向来除皇帝之外不拜任何人,也不听令于任何人,而此刻叶浮清已经没有再多的心思去纠结这些,那人低头一礼,低声道:
“请郡主速速回京。”话落,承远猛地瞪大了双眼惊讶的看向叶浮清。
帝京前一日,帝京街道突然有传言说当朝的南洲朝阳郡主乃是假的,是南洲叶氏王族的一场阴谋,随后帝京突然出现暴民,开始暴乱,一日内王宫门前竟有多数朝中大臣重伤,而此时王族之中所有的事都被人一一抖落出来,诉说南洲叶氏本家王族皇帝不是子嗣凋零,族中原有三位世子却因南皇的野心促使,间接导致其中两位世子早早夭折,而十年前前去天启为质的沥阳长世子实则不是世子本人,而是其王妹假扮,而真正的沥阳长世子已经病入膏肓,而南洲欲图霸主天下,所以才会有此****,导致民不聊生,此刻帝京人心大乱,朝堂中重大臣开始动摇,不日,天启发国书质问南洲是否欺天启无人,南洲此时彻底走在风口浪尖之上,内斗不止,外又是东疆攻城,而且此时天启大军已经即将入驻南洲林城,此举再次将天下的格局大乱,此刻不论是其余三国还是异族都在现下这个时刻想将南洲瓜分,叶浮清缓缓的摊开那代表着这世间最尊贵的东西,只见上面没有过多的言辞修饰,只余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立于中间,“速归。”看此,叶浮清心中一慌,却又苦涩的笑了起来,速归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都不知道此刻于城的状况吗?难道又想再次选择将她叶浮清推出去吗?南洲大乱,哈哈,这大乱的好啊,这大乱的从此以后便可再无叶浮清这个人了,呵,白炎,看来叶浮清可能看不到你君临天下了,哈哈哈,看此,承远抬眼看向叶浮清,欲言又止,而叶浮清却在此刻抬起头,对着承远低声道:
“此战一过,传信于林城,让莫离换个名字吧,”随即将手中的圣旨从马上丢下,顿时那道带着世间最尊贵,看到此东西不得不遵守的圣旨便从那人手里就那么丢弃,随风飘扬,那人一席黑衣坐立于马背上眉眼间英气逼人,一身肃穆的杀气,白净的脸庞再无面具遮面,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在那一刻将那样的动作表现的那么利落,而此刻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叶浮清也包括那名依旧等待着叶浮清回应的金御卫,似乎谁都不敢相信那女子能如此坦荡,
“郡主,你……”叶浮清转头对着那名金御卫冷声道:
“我叶浮清纵是不回帝京又怎样?”话落,不待那人有所反应,将手中的剑从剑鞘中拔出,高高扬起,
“出发。随即所有的将士都在此刻回过神来,跟随着叶浮清的脚步一步步朝着城门外离去,无论刚刚发生了什么,都丝毫不能影响他们决定跟随这人的脚步和决心,因为无论马背上的女子是谁,帝京有着什么状况,在这一刻就凭着那女子能将圣旨轻易丢弃不惧怕后果的勇气就足够他们跟随,承远低着头,默默的跟随在叶浮清的身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抬眼看着叶浮清的此刻冷冽的侧脸,心中一痛,喉咙间不由得有些酸涩起来,南洲这一次是又要选择丢弃郡主了吗?是又要将郡主推出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