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蓄着雪的凹陷小路绵延向南,山风将雪地冻得板实成片。
行在路上,除去被车轮碾出两道深深辙印的雪地与走在最前面艰难前进的母马外,哪怕往前眺望再久,也还是寻不见哪怕一点人烟。倒是在最近才被风袭过的平实的雪坡上、稀薄的雪层上,小巧的雪兔足印零落散布在上面,好似两根能将雪坡和更深层的雪层打下烙印的稀疏痕迹——而后,风便再次吹起,带来了遥远北方不知从何地而来的雪粒,又将它们大把大把挥洒在雪面上的凹陷处,掩去了兔子的足迹,又在他们经过后顺势掩掉了马车的辙痕与马儿的蹄印……
看样子,时间还长着呢。
索索坐在马上,他瞥一眼盘腿坐在那不容易压坏的毛皮上发呆的米妮,只笑一声,便将眸子移向身旁一同骑马赶路的伍德。
“你还好吗?”
“吃得好,玩得也好。”伍德也笑了:“还能去山里再涨涨见识——没什么比这更舒坦了。”
“我想也是。”
索索略显开怀的收回了视线。
米妮的一个亲戚坐在货车前边赶车——她的另两个亲戚暂时留在了曼铎山,他们似乎想拿着到手的两个银币逍遥快活。这女孩莫名赚了一大笔钱,直到现在都还恍恍惚惚,说话也一惊一乍,这一会儿,索索总感觉她有时连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儿不对了,要不说这还真是……女子心性。
心念及此,他嘴角略略向上一勾。
***
离了大道,进了山,又在山里面两转三拐后,他们便追随米妮来到了这片所谓的山村。其实,这儿离曼铎山并不远,索索记得他们从曼铎山往南走时是早晨九、十点钟的样子,哪怕路上还因为马笼头的绳套断了而停下一次,等到了地方时太阳也还是高高地悬在天顶,仅是稍微有点儿西斜。
“真是个好地方。”
他自言自语着。离远了看,米妮她住的村子是一个驻在山间高地上的小小聚落,索索本以为他们是住在山坳或山谷中,却不曾想她家就在一片连绵土山中较高的一块平顶上。引着脖子向高望,他甚至隐约瞧见了山顶上开辟的农田及用树枝和稻草扎成人形的稻草人……那草人倒也有点儿奇怪,脑袋不是自己在家乡时见过的那种用干草胡乱缠在一块儿,而是用破布…好像还有石头一起扎成、捆成的带有棱角的球型。
石头、破布、或许还藏着一些烂木头。
头重脚轻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他眼角稍稍一抬,很快便重新恢复了原样。
接下来的一段路是向上的陡坡,索索本以为仅凭那小母马不可能上得了这么陡的缓坡,然而,在靠近缓坡前边后,米妮便伸手朝前杵了两下她那个亲戚。只听那人唤一声“知道了”,两个人便一齐从车上跳下来,牵着马、拖着车进而往一片好似是被风,又好像是有专人刻意收拾出来的靠山平地那儿走。
嗯?
将视线投向那处,索索注意到这片缓坡背靠着一块巨石,可那石头仔细看去却不属于土山的一部分。他猜或许是附近有机关能按开,然而米妮他们却只是将马儿牵过去、领到那石头附近后就继续往前走、又一拐,紧接着便直接拐进了石头里面……石头里面?!
他真是被吓到了。
可是,仔细看过后索索才发现,原来在那石头的右侧后方……还有一条能将马车赶进去的宽敞通道。
但这里位置偏僻、石头又凸出了一大块,倘若不刻意寻找,乍看过去,是根本察觉不到这条密道的。
见此情景,索索好奇之心骤起。他回眸看了一眼伍德,示意两人可以一起靠前,但对方却只是微笑着向他摆了摆手。
“……”
你不去也好。
你不去,我去。
这般想着,索索跳下马去,又将马按钉(木质,一种“丁”字形的长钉。用于在野外固定栓绳)连带栓绳简单跺进脚下的冻土里,以此暂时管住坐骑。而后,他便快步走向前去,以求尽早去米妮所在的地方一看究竟。
他兴致勃勃,没几步便闯到了石头近前。然而,索索刚准备继续往前走,便被藏在入口处的米妮张臂拦下:
“这儿可不行。”
她瞪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对方。
“哦?可是,为什么?”索索一愣。
当然,他也没怎么生气。毕竟,各地有各地风俗习惯——但哪怕到了这步关头,他也还是想将“不行”的理由问个明白。
“……之后会说的。但总之,我现在不能让你进去。”如此说着,米妮嘟着嘴仰起了脑袋。
索索眨了下眼睛:“也行。”
往里面瞧,见她的亲戚似乎看不到这边,他便笑着倾身向前揽住了女孩的腰肢:
“你自己住?还是说……是和父母一起?”
“……我有单独的房间。”米妮略显害羞地软在他的怀里。她眼中带媚,又抿着嘴,小小的手轻轻压在索索的胸口前,再稍稍攘他一下:“你要是想,这几天就和我一起……至于你那个朋友,他要是想、村子里肯定也有姑娘家愿意。”
“我得和我朋友住在一块儿。”如此说着,他将手掌滑过女孩的腰,又慢慢按在了她的****之上。
轻轻揉搓一会儿,惹得她呼吸一会儿轻缓、一会儿沉重后,索索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最好,你能让我俩住在你家附近。我不想离你太远——我希望,你随时都有时间。”
“呜,哈啊……”
米妮轻轻地喘息几声,她略显紧张地回头瞥了一眼,见没人过来才小声道:“我、我永远是你的。你……”
她一双小手缩在索索胸前,又轻轻抓住他胸膛口的棉衣:“你走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好不好?好不好嘛?”
“……”
索索愣住了。
他将视线暂时停在女孩铺着杂乱发丝的头顶。这一瞬,他仿佛又从这个姑娘身上看到了昔日那些因自己而死于非命的女孩们…数日风流,或许不算什么;钱在人在,或许也不算什么;你情我愿,或许更不算什么……但要他真的带她走。这个姑娘她…她、还可能幸福吗?
只怕又是一场刻骨铭心,再加上一晌贪欢、一抔凄哀。
“你想和我走?”他问:“我俩才认识两天。”
“我喜欢成熟的男人。”米妮的脸蛋红得发烫,她将脸颊轻轻抵着索索的肩膀:“你就是我等的那个人。你很富有、很有本事……还、还很了不起。”
“是啊……我很了不起。”
索索笑了。
他也不知这是苦笑还是嘲笑。
“可惜,我不能带你走。你是荒野中倔强的红花,我却是一个今天或许还在、明天兴许就不在了的野兽。”
如此说着,他在她额上深深一吻:
“走,咱们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