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丽的舞台被荧光棒汇成的海洋围绕,万人合唱。
当失去信仰/
就算有人对你挥刀相向/
也会觉得情有可谅/
一曲终了,尾音消散在疯狂得似要划破天际的尖叫声中。
“老大!老大!”
光线昏暗的观众席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而她,也跟着粉丝一起喊着站在舞台上的那个人,看着他走到台前,笑着说话。
但还没来得及听清他说了什么,画面突然一转!
略带凉意的夜里,清冷的马路上出现一辆熟悉的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逐渐濒临极限,下意识地想要让它停下来。然而,无论她怎么用力喊怎么用力叫,哪怕嗓子已经感觉到疼痛,但就是听不到一点声音。又急又怕,不顾一切朝着它跑过去的时候,一辆车从一个岔路疯了一般冲了出来——
“嘭——”
“啊!”猛然惊醒。
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喘着粗气。将视线收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下意识地去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
吴遇歌转头,见到一个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护士走近之后,问了句:“感觉怎么样?”边说边去检查输液瓶,发现快完了,正准备替换的时候却被吴遇歌叫住。
“那个,我现在好多了,能不能挂水了?”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呢,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见多了这种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跟身体讨价还价的年轻人,护士正色道:“都突然晕厥了还不知道严重性吗?所有的大病都是小病小痛不注意堆积起来的。”语毕,不由分说地将已经输完的药瓶换了下来。
刚换好,病房门就被推开。荣青走了进来。
“醒啦,遇歌?”
吴遇歌的视线越过护士看向荣青,“青姐。”轻声打了声招呼,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完便垂下了视线。
荣青走到病床边,“嗯。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顿了顿,又抬起头,像怕惊动了什么一样,压低声音问:“老大呢,他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中。”
“那……声带……”
一听“声带”两个字,荣青眼里闪过一丝痛惜,沉声道:“跟一直照顾尽繁的医生还有国外几个在这方面的权威医生都联系过了,说话的话没什么问题,但唱歌……几率很小。”
明明说好只要他活着就好,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多。
吴遇歌难看地扯出一抹笑,“几率很小证明还是有可能的。”
“嗯。”荣青附和,顿了顿,“尽繁出事的时候,你……看到了?”
“相隔差不多二十米左右,看得不是很清楚。”语调故作轻松。
闻言,荣青不由皱眉,看着她欲言又止。
如果看得不清楚,那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轻轻叹了口气,荣青又道:“警察局那边来人准备给你录口供,听说你还在昏迷中,已经等了快半个小时了。怎么样,身体状况允许吗?”
“可以。”
荣青帮她把枕头垫好,让她靠着能舒服一点。
两个身穿制服的人一站一坐。拿出纸笔之后,开门见山道:“跟我们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思绪带着噩梦的余温变成回忆。
根本就不像突遭意外的人,吴遇歌语调平稳,吐字清楚,缓声一一道来,她怎么等的他,怎么接的电话,怎么看到那辆车撞了上去。配合这样的语气神态,让人不由相信她真的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因为她的配合,录口供很快就结束。
“谢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是从陆先生车里找到的,已经取证完毕,请代我们交还。”一名警察将一个塑封袋放到床头柜上。里面装着他的手机,钥匙还有一个宝蓝色丝绒盒子。
从那个塑封袋出现在视线里开始,吴遇歌的视线就没从上面离开过,全然忘了还有人在这儿。
荣青单手搭上吴遇歌的肩膀,跟起身准备离开的两人道:“麻烦了。”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说完,点头示意之后便离开了病房。
一时间,病房里就只剩荣青和吴遇歌两个人。今天凌晨无声的冲突让这突至的安静有些尴尬。
荣青默默将手从目不转睛盯着塑封袋的吴遇歌肩上收了回来,酝酿了一下,开口道:“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少敷衍我。”熟络又带着一丝抱歉想要亲近的语气。
吴遇歌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而看着站在床边的荣青,“青姐。”
荣青一愣,“怎么了?”
吴遇歌淡淡一笑,向她伸出手,“可以抱抱你吗?”
闻声,荣青蓦然红了眼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咬牙切齿道:“你这丫头真是跟陆尽繁那个混蛋一模一样!”
吴遇歌紧了紧环住她腰身的胳膊,浅笑轻声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夫妻相,对吧?”
荣青松开她,低头有些诧异看着她。
吴遇歌不避不躲地迎上她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深了一分。
这一刻,荣青恍然明白。冷静不都是无动于衷,也可能是毅然决然地自断后路。
荣青拿了吃的东西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病床上的人已经没了踪影,一起消失的还有塑封袋里那个宝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身上穿着无菌服,走动的时候回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样的声响在安静得只有仪器运作声的病房里显得有些刺耳,吴遇歌便尽量放轻了动作。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病床边,慢吞吞地坐下。痴痴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这是自从出事之后她第一次这么近、心平气和地看他。
看得入迷,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抚上他缠着纱布的脸。那里藏着一条从脸侧直接拉到下颚的口子。
花美男的脸上也要动刀子了。
“老大,午安。”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医院外面守了好多粉丝。”
“……”
“像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
吴遇歌抬起右手,摊开手掌。一个宝蓝色丝绒首饰盒安静地躺在她手心。忽而,眉眼弯弯,声音里带着笑意。
“这个是要送给我的吧。”说完,打开首饰盒。一枚设计别致的钻戒映入眼帘。
故意瘪了瘪嘴,“还行吧。我买的戒指可比这个好看多了,至少是两个。虽然他们说对戒是结婚用的。不过无所谓,因为已经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所以就拿你的这个凑合一下吧。”
“像你这么毒舌的人求婚的时候应该也温柔不到哪儿去。估计会说什么‘看你这么单着怪可怜的,我就好心收留你吧’或者‘免得你去祸害别人,我就舍生取义吧’,对吧?我感觉差不多。”
“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允许了吧。允许你收留我,从今以后,我就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一定坚守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线,除了你决不祸害别人。怎么样?答应还是拒绝?给你机会反悔啊,倒数十秒,如果你没反悔的话就代表你同意了。”
“十、一。好,成交!”
牵起他的手,摆弄着那修长的手指,把钻戒拿了出来,套上中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末了说了句——
“刚好。”
眉开眼笑,却笑得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天气一天一天地暖和起来。陆尽繁也从ICU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虽然还是春天,但这几天B市出现异常的高温天气,医院里已经开了空调。
春日的午后,安静舒适的单人病房里,加湿器静静地工作着。吴遇歌趴在病床边睡着了,一只手松松地和陆尽繁十指相扣。
陆尽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她一直哭着喊疼。
“唔?”像是在黑暗里待了很久,突如其来地光线格外刺眼。
陆尽繁皱着眉头慢慢睁开眼,被人握住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
睡得很浅的吴遇歌感觉到了手里的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头去看他。
四目相对。
瞌睡登时醒了一大半,吴遇歌猛地坐直身体,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而,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病床上的人还是她睡着时的模样。眼皮轻阖,呼吸平稳,哪有半点醒过来的迹象。
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失落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唇边自嘲的弧度还未完全扬起,却惊喜地发现那个“昏迷”的人忽然勾起了嘴角。
有了前车之鉴,这下吴遇歌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下一秒就看到那双让她朝思暮想的眼睁开了。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吴遇歌愣住。
看着她呆呆的模样,陆尽繁慢慢抬起手,有些苍白的手抚上她的脸,“吓傻了吧。”哑得只剩气声。
完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点记忆,就是她抱着他的手边哭边叫他的样子。
亲耳听到他的声音,吴遇歌的第一反应是一把握住他贴着自己脸颊的手,嘴上却一点不服软,“才没有。我可是无所不能的吴遇歌。除非我同意,谁都不能把你抢走。”红着鼻子宣告主权。
“嗯。”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看着那虚弱却竭力想要给她温暖的笑容,吴遇歌这只“无所不能”的纸老虎像是突遇大雨,瞬间变成了落汤鸡,不堪一击。什么形象、什么体贴通通都不要了,捧着他微凉的手,像个孩子般张嘴大哭。
“我靠,都快被吓成****了!”边哭边控诉。
目光不经意间注意到她手上的钻戒,深邃的眼眸里一点一点地溢满缱绻爱怜,抿了抿唇,贴着她脸颊的手轻轻揪住她的脸,“刚好,我有喜欢傻瓜的特殊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