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下来,已经快四点。回小镇的最后一班车已经走了。
吴遇歌只好先把他领回自己家。好在老爸老妈还在城郊老家,家里没人。不然,领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回家,就老妈那个性子,耳根是别想清静了。
浴室里亮着灯,隔着厚厚的磨砂玻璃门传出哗哗水声。
“叩叩叩。”吴遇歌手上搭着一块浴巾轻轻敲了敲浴室门。
里面的水声弱了下去。吴遇歌对着门里说:“老大,我给你拿浴巾来了。”
“门没锁。”
一句话,三个字清清楚楚地砸进了她的耳朵,砸得她脑子一懵。
门没锁的意思是?
吴遇歌轻咳一声,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听到,“那我把浴巾挂在门口了。”说完转身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快步离开。
趁他洗漱的时候,吴遇歌把客房收拾出来。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准备扔进洗衣机里,刚走到放在卫生间外面的洗衣机旁,就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陆尽繁撞了个正着。
浴室里的热气扑到自己身上,吴遇歌愣了愣,接着目光不受控制地下移,落在某人没有穿上衣的人身上。暗自感叹三秒,一抬眼碰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登时回过神,一本正经地打开洗衣机把怀里的东西都塞了进去后,折身便往客房走,背对着陆尽繁强作淡定道:“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要是累了的话就休息吧。”
陆尽繁慢悠悠地跟上去,一只手将搭在脖子上的干毛巾拽了起来,擦着自己的头发。走到客房的时候感觉干得差不多了,抬手就把微润的毛巾扔到放在门边的单人沙发上,长腿往前迈了一步,坐到床尾,然后顺势就往下躺。
吴遇歌见势急忙拉住他,“诶诶诶!老大!等一下!”
陆尽繁坐了回来,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胳膊,抬眼看她,没说话。
“头发还没干,这么睡对身体不好。”吴遇歌解释。
“……你忍心让一个已经两天没睡觉的人还要等到头发干了再睡?”
被他有些委屈的语气弄得一愣,吴遇歌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家里有吹风机。”不等陆尽繁答应,吴遇歌就跑出去拿了吹风机进来,递到他面前。
后者看着她,“你忍心让一个已经两天没睡觉的人自己吹头发?”
一回生二回熟。吴遇歌自然也不会因为同样一件事惊讶两次,默默弯腰插上电源,瘪瘪嘴,“懒就直说。”
谁知,因为这句话,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天坑!
帮他吹干头发后吴遇歌将吹风机收拾好准备出去,转身往外走的时候看到门边的开关,便问:“要我帮你关灯吗?”
问完却迟迟没有听到回答,吴遇歌不由转头。只见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吴遇歌问。
陆尽繁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没扶我躺下,怎么睡?”
懵了一瞬,紧接着一脸黑线。这是老佛爷附体,性情大变了吗?
“为什么?”
“因为我懒啊。”说得理直气壮,坦坦荡荡。
吴遇歌:“……”
所以,这是记仇了吗?
陆尽繁决定将懒的特质坚决贯彻落实。见她站在原地不动,都懒得开口催,只是抬手冲她轻轻勾了勾手指。
看着某人那势在必得的得意样,吴遇歌真想自己手机拿的不是吹风机,而是一把灌了迷药针的手枪,把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扫射成睡美人!
但想象改变不了现实。吴遇歌“啪”一声把吹风机拍在单人沙发里,憋着气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嗯。”吴遇歌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嗯了一声,示意他牵住自己借力躺下去。
陆尽繁也不客气,一把握住她的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手上却突然使劲,将她往自己这边一拽,自己顺势往后躺——
猝不及防,吴遇歌一惊,下意识地伸手试图能抓到什么东西来稳住自己,然而张到极致的五指却只捞到一团空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他栽去。
结结实实地压到她的身上的瞬间吴遇歌下意识地闭上眼,随即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唔~”
吴遇歌惊魂未定,听到他的声音一个激灵,当即双手撑住床上,想要起身。结果刚刚离开他的身体,后背一沉,又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压了回去。
“别动。”陆尽繁道。
不容拒绝的口吻,却透着一丝丝疲惫。心里一软,吴遇歌乖乖趴在他胸口,一动不动。
本以为会这样安然度过,谁知他突然一手压在她的后背上一手胡乱揉着她的头发。
“啊。”吴遇歌惊呼,双手护着头,想要挣开他。无奈力量悬殊,一通挣扎也是无疾而终。
像是揉过瘾了,BOSS大人终于收了手,双手环抱住她,“有锤子吗?”
“干什么?”发型尽毁的某人没好气地问。
陆尽繁抬手拍了拍她的头,缓缓道:“这个脑袋不开窍,只好敲开看看里面究竟是灌了泥巴还是豆腐渣。”
一千毫升不服气咕咚咕咚灌进了胸腔,吴遇歌卯足了劲,霍然起身,终于挣开了某人,正要张口争辩时,却发现前一秒还说她脑子不开窍的人,一转眼已经睡着了。
夜已深。白日里拥挤的喧嚣消散开去,只剩窗外偶尔一阵略显空荡的车开过的声音。亮着灯的房间里,宁静得只剩下某人平稳的呼吸声。
像是被摁了加速后退键,刚刚一肚子差点喷发的不服气迅速收了回去,直至消失不见。
吴遇歌小心退开,帮他脱掉拖鞋,盖好被子。正准备起身离开,不经意间一抬眼,看到他安静的睡颜,像是吃了一碗芝麻汤圆,心里又满又甜。忍不住坐在床边多看了两眼。
望梅可以止渴。吴遇歌看着某个睡着的梅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早晨柔和明媚的阳光斜斜地洒进厨房。吴遇歌嘴里哼着小调在厨房里忙活着。
锅里煮着小粥,从锅里扑腾出来的热气在阳光下格外欢腾,香甜的稻米清香四溢。水池旁边的瓷碗里用冷水泡着几颗水煮蛋。料理台尽头的微波炉里放着刚买回来的灌汤包。
陆尽繁循声一进厨房,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宁静得让人心动的画面。不禁停下脚步,懒洋洋地依靠在门边,淡笑不语。
粥煮得差不多了,吴遇歌关了火,转身从壁橱里拿出两个白瓷碗,拿到水池边准备洗一洗。低头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人影,抬头定睛一看,见到是他,便笑着说道:“醒了?早餐刚刚做好。洗漱没?”
陆尽繁站直身体,慢悠悠地走了过去,站到她面前,一本正经道:“洗了。要检查吗?”
吴遇歌扬扬眉毛,顺着他的话接到,“好啊。”
陆尽繁松松抱臂,上身朝她倾斜了一分,然后像个小孩一般,乖乖张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看着他的样子,吴遇歌不由脑补出一对母子的日常。
妈妈说:“宝宝牙齿刷干净了吗?来,让妈妈看看。”
“嗯~”听话地张嘴龇牙。
不过,小孩子肉嘟嘟的脸变成了陆尽繁那张颜值爆表的脸。吴遇歌忍俊不禁,“扑哧”一声,开怀大笑。
餐桌上。
“老大,你准备在C市待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随你。“陆尽繁专心剥着鸡蛋,随口一答。
吴遇歌想了想,建议道:“老大,要不我带你去我外婆家吧。要是呆在城区里,除了我家你估计哪儿都去不了。”还有,老爸老妈也快回来了,要是被撞见,她得从孙悟空身上去偷根汗毛变出十张嘴才能说清。
“你安排。”陆尽繁看没有看她一眼。
吴遇歌腹诽,果然是她的地盘她做主吗?既然BOSS大人没什么意见,她便拍板定案了。当天就带着陆尽繁回了小镇。
上车的时候给外婆打了个电话,说有个朋友来这边玩,要在家里住几天。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儿,老人家自是欣然同意。
又是三个多小时的颠簸。客车在外婆家大门口停下,吴遇歌领着陆尽繁下了车,错了半身,一前一后地走进大门口。陆尽繁手里拉着行李箱在有些凹凸不平的地上磕腾着。
“外婆,我们回来啦!”吴遇歌冲着二楼阳台喊。外婆家的房子是多年前修的老房子,底楼都是没有门,专门用来堆放杂物的,住的房间都是上面。
没一会儿,就见梳着漂亮的发髻,戴着围裙的外婆从主屋里出来,站在阳台上探着身往外看,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
吴遇歌兴奋地冲老人挥了挥手,小跑着准备上楼。脚刚迈上去,忽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忙止步回头,问跟在自己身后的陆尽繁,“要帮忙吗?”
“帮倒忙吗?”陆尽繁淡淡看了她一眼,反问。
吴遇歌瘪瘪嘴。刚好,她还懒得搬呢。转身上楼。
一进屋,发现家里有客人。
听到脚步声,原本背对着她坐着跟外公说这话的人回头,见到是她,笑着招呼:“小歌回来啦。”
吴遇歌也笑,乖巧地喊了对方一声,“叔公。”
这时陆尽繁也走了进来。
看着陌生的面孔,外公和叔公都站了起来。于是,打量着陆尽繁的目光又多了两道。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气氛,吴遇歌赶忙给三位长辈介绍,“这是我在B市工作认识的朋友,陆尽繁。”
不等陆尽繁打招呼,叔公咧着嘴笑接过话头,“刚刚还在说到齐宏的婚事,还说让人给你介绍介绍呢。”说完视线又转到陆尽繁身上去了。
被叔公这么直接地点破,吴遇歌赧然,想也没想就道:“没有没有,是朋友。”
结果,就在她极力敷衍的时候,身旁传来某人低沉悦耳的声音。
“外公外婆好,叔公好。”
霍然扭头,一双34K的钛合金狗眼硬生生地被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亲和乖顺的笑容闪瞎。这样的笑容配上他今天一身得体的衬衣长裤,让人直接忽略什么“长得帅的男人”不靠谱的说法,好感度飙升。
于是,三个长辈又是点头又是笑,异口同声道:“好!好好好!”
看到三个长辈几乎要喜极而泣的模样,吴遇歌这才想起来,在老家,带回家的人跟着叫了长辈就等于是半条腿进了家门!
“坐!快坐!”外婆脸上笑出了花,忙道。
“谢谢外婆。”陆尽繁相当有礼貌,走过去坐下。
“饿了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小歌,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头子,去把上次老大拿回来的茶泡一杯来!”
吴遇歌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已经坐下来的几人,感受着这融洽的诡异气氛,无语凝噎望屋顶。心里一个迷你的自己拿着小皮鞭抽着另一个迷你的自己,边抽还边骂:“叫你不串台词!叫你不串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