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对外贸易和殖民扩张

重商主义政策的推行、工场手工业和圈地运动的发展，推动了英国对外贸易和殖民扩张的发展。按照重商主义的理论，对外贸易和殖民扩张是占有货币和增加财富的主要手段。如果能借助国家的力量占有或以武力夺取殖民地，宗主国就可以直接进口殖民地商品，不需要像过去那样必须用金银货币或高价产品从外国购买或交换。同时，宗主国还可以把殖民地作为倾销国内工业品的可靠市场。因此，英国晚期重商主义者爱德华·米塞尔德一方面主张借助于国家的力量禁绝外国人对英国自然资源的掠夺，另一方面又要求英国政府放宽对本国商人从事海外贸易活动的不必要限制，给他们更多的自由。

当时不断增长的地理知识也告诉人们，旧大陆的外围地区另有一番发财致富的新天地，英国商人可以直接从当地生产者手中购买他们所必需的热带产品，从而免于向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支付利润；而且，英国殖民者可以在那里生产丝绸、染料、酒类产品和船舶用具，而长期以来英国人一直要从其他欧洲商人手中获得这些东西。在美洲新大陆，在那未知的海外世界，到处都可能贮藏着金银，这正是英国人梦寐以求的财富资源。美洲新大陆并不是惟一拥有这些资源的乐土。如果葡萄酒、丝织品、亚热带水果、糖、盐等可以在殖民地生产，那么英国对外国产品的需求就会大大减少，有益的外贸平衡就会形成，国民财富的贮藏也会随之增长。

因此，托马斯·莫尔在《乌托邦》中写道：“当乌托邦人做到本身充足供应后……他们将剩余运销到别的国家，有大宗谷物、蜂蜜、羊毛、亚麻、木材、大红和紫色染料、生皮、黄蜡、油脂、熟皮，以及牲口。”“通过这样的交易，他们运回自己缺乏的商品（实际上缺乏的只有铁一项），而且运回大量金银。这样的贸易日复一日继续下去已经很久，以致他们国内到处都有大量金银，多到令人难以相信。”托马斯·莫尔还提出了向外移民、建立殖民地的设想，他为英国人解决社会问题、开发新大陆描绘了一幅美好前景，成为英国最早主张开发新大陆的著名思想家。

这样，在重商主义和民族主义思想的指导下，发展对外贸易、争取殖民扩张的“权利”就成为巩固英国新兴民族国家的客观需要；同时，都铎的****君主也乐意支持海外扩张，这样可以增加自身的财富、加强并巩固王权。所以，国王的利益与民族国家的利益再一次奇妙地相一致，这是重商主义时期的一个重要特点。于是，国王就颁发皇家特许状，准许某些贵族和商人贸易公司在指定的海外领土进行殖民和贸易时拥有垄断的特权，为此王权允诺提供必要的国家保护。这样，对外贸易和殖民扩张就成为****王权、私人和国家的共同利益所在，在国王和政府的积极鼓励下，受到重商主义的鼓舞，无数英国商人、殖民者和探险家奋力跨出国门，奔向辽阔的海洋，去寻找他们梦寐以求的财富，使英国的对外贸易和殖民扩张活动进入了一个非常活跃的时期。

其实，早在都铎前期，英国人就已经开始到海上进行探险活动，希望扩大呢布业市场和掠夺财宝。1497-1498年，在亨利七世的支持下，约翰·卡伯特两度到达北美沿岸。1548年，部分伦敦商人组成“商人探险协会”，计划探寻一条“东北通道”，即从欧洲穿过冰海绕过亚洲北海岸向东航行到中国，但没能成功。1553年，在商业冒险公司的赞助下，休·威洛比爵士和理查德·钱塞勒率领一支仅有三只船的探险队，向亚洲北海岸航行，最后威洛比丧生，钱塞勒到达莫斯科，赢得沙皇伊凡雷帝的友谊，并于1555年建立了新的贸易股份公司——“莫斯科公司”。虽然英国呢布在俄国销路不大，但该公司运回了英国造船业发展不可缺少的原材料——蜂蜡、木材、绳索和毛皮等。只是后来荷兰商人找到一条穿过波罗的海到达俄国市场的短距离航线，才使英国莫斯科公司独占俄国市场的希望破灭。

伊丽莎白女王时代，虽然女王声称：“海上和空气为世界人共同享有，海洋不归属于任何民族或任何个人。”然而，与率先完成地理大发现的西班牙、葡萄牙两国相比，英国的航海水平明显落后，英国人于是大肆在海上拦截西、葡两国商船，间接掠夺财物，开展海盗贸易。伊丽莎白女王表面上颁布了镇压海盗活动的法令，暗地里却与海盗们联系，并向他们投资、提供船只等，教唆他们到大西洋去抢劫西班牙的船只和港口，以此来加快本国经济的发展与实力的增长。

当时，驰骋在浩瀚的大西洋上的最著名的两位海盗是普利茅斯商人之子约翰·豪金斯和他的表弟弗朗西斯·德雷克。1562年，约翰·豪金斯最先从几内亚购买了400个奴隶，连同英国制造品一块运到海地出售。返程时，豪金斯运回了海地出产的食糖、金银等，从而开创了三角贸易。由于这项活动极其有利可图，很快就发展起来。1564年，在女王出资入股的支持下，豪金斯和德雷克进行了第二次远征贩奴，结果遭到西班牙军队的袭击，不得不放弃“米尼翁号”和大量财宝，逃回英国。女王获悉后大怒，没收了由于天气原因而停靠在英国港内的西班牙运银船作为报复，导致英西关系日趋紧张。1572年3月24日，德雷克率领3艘小船从普利茅斯港出发，横渡大西洋，在地势险要但却是西班牙白银运输队必经的巴拿马海峡，抢劫了西班牙白银30吨，受到女王的赞赏。

1577年11月5日，德雷克又率领远征队向西进发，用了3年时间完成了继麦哲伦之后的人类第二次环球航行，还掠回5箱金子、40万磅银子和无数奇珍异宝，女王因此亲往普利茅斯港迎接德雷克凯旋。翌年，女王又亲临德雷克坐舰“金雌鹿号”，授予他骑士称号。除了为自己分得的16.3万镑红利表示感谢外，伊丽莎白这样做主要是表示政府对反对西班牙在大西洋上的贸易独占权斗争的支持。1585年，德雷克又率领30艘舰船，再次直奔中美洲，抢劫了圣地亚哥和圣多明各等地，次年7月满载而归。1587年4月，德雷克率领他的海盗船队突袭了西班牙的加的斯港，摧毁西班牙战船约30艘，获得75万镑的财物。1588年，德雷克和豪金斯还领导英国海军击溃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使英国逐步掌握了海上贸易霸权。

这一时期，英国商人为广泛开辟各种市场又掀起探索新航线的热潮。1576年，英国成立了中国公司，试图通过北美找到同中国通商的航路。为此，马丁·弗罗比歇率3艘大帆船，航行到他所认为的“加拿大的哈得逊湾”。1578年，英国人汉弗莱·吉尔伯特率领7艘船组成探险队驶向美洲，虽然以失败告终，却没有气馁。在1583年8月的再次航行中，吉尔伯特到达了纽芬兰，并在那里举行了庄严的仪式，宣布该地为英国女王所有。1587年，约翰·戴维斯则发现，弗罗比歇到达的地方实际上是格陵兰岛。1577-1580年德雷克的环球航行，更激起了英国人对东印度的兴趣，以致将注意力再次转向东方。1581年，一些伦敦富商在地中海东岸成立了“利凡特股份贸易公司”，伊丽莎白女王本人投资4万英镑。1583年，利凡特公司派遣拉尔夫·菲奇从陆路到达印度、缅甸和马来亚，而托马斯·卡文迪什则到达菲律宾群岛。1587年，罗伯特·达德利再次取道麦哲伦海峡和菲律宾群岛至中国，在锡兰劫掠两艘葡萄牙商船。1591年，詹姆斯·兰开斯特经好望角到达苏门答腊西北岸，后到达槟榔屿和勃固，并大肆劫掠了驶经马六甲海峡的葡萄牙商船。这些活动一方面使英国人更加意识到海盗贸易大为有利，从而进一步刺激了他们的贪婪与冒险；另一方面则为英国进行海外扩张打下了基础。

由于从国王那里得到了区域性的贸易特权和开发殖民地的权利，英国商人在1553年至1680年间，共成立了49个公司，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东印度公司。

到17世纪初，英国已经开始同时在三个方向发展海外扩张：地中海流域和东印度的商业贸易开发、纽芬兰湾的渔业开发和北美殖民地的农业拓殖。

英国商人首先进一步巩固了地中海一带的商业贸易。因为当时地中海的威尼斯已经衰落，荷兰平底船又不适应在远洋航行，而英格兰的精纺呢布则使意大利纺织品相形见绌，意大利市场还大量需求英国的青鱼。所以，利凡特公司的商船常常一出海就是一两年，在地中海地区从一个港口到另一个港口进行贸易。

相比之下，1600年建立的东印度公司对英国商品的需求量极小，欧洲市场对东印度的香料的需求也不稳定，加上荷兰人的竞争，东印度公司的发展很不容易。但是，东印度公司自己造船，把经营物品扩大到青靛、白洋布等商品，还开展欧洲的再出口贸易和亚洲的转港贸易，1612年和1622年分别在印度的苏拉特和伊朗的霍尔木兹建立了商埠。通过种种努力，东印度公司终于坚持了下来并得到了发展。

事实上，17世纪上半叶，英国人的海外扩张逐渐发展成有组织的海外定居和拓殖活动。17世纪早期英格兰和苏格兰人在北爱尔兰成功进行了拓殖活动。1607年，爱尔兰部族首领蒂尔康奈伯爵因私通西班牙并怕受到惩罚而逃往罗马，英国国王乘机没收了这个首领的土地，然后把它们划分为1000、1500和2000英亩不等的地块，出租给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土地承租商，由承租商组织英格兰和苏格兰移民迁居爱尔兰进行耕种。到1630年，已有14500个移民家庭在北爱尔兰定居，他们耕种爱尔兰最肥沃的土地，把爱尔兰人赶到了贫瘠的山区和沼泽地带。

英国向美洲的扩张也主要以移民为主。移民最早主要是为了寻找金银珠宝，为流民和罪犯寻找出路，以及为呢布业寻找新的海外市场。沃尔特·雷利爵士是最早的北美拓殖者，他于1584年到达纽芬兰以南的切萨比克湾南部，为尊奉伊丽莎白女王，将该地命名为弗吉尼亚——处女之地。但雷利组织的几次移民活动都不太成功。1606年，英国的一批贵族绅士和商人又成立了伦敦公司和普利茅斯公司两大股份公司，吸收入股者的资金，分别到北美大陆的南部和北部进行殖民活动。1607年，伦敦公司运送的第一批105位移民终于在北美的詹姆士河口登陆。移民们在27岁的船长约翰·史密斯的率领之下，伐木建屋，耕地种植。还向印第安人学习种植玉米，制造木舟，沿海探索，绘制地图，终于克服重重困难，站稳了脚跟。1609年，公司得到国王特许，在伦敦建立了一个管理机构，掌握任命殖民地总督的大权。随后，伦敦公司开始拍卖弗吉尼亚土地，获得资金后又将600名移民送往弗吉尼亚。到1616年，公司每一位股票持有者至少可在弗吉尼亚获取100英亩土地。因为没有发现金银，移民们最初运回英格兰的多是些木材和木制品。后来，他们发现了烟草，并试种成功，从此，向英国输送烟叶就成为财富的一大来源。

1620年，102名英国清教徒为了寻找理想的天地，也奔向北美。他们乘着“五月花”号帆船，到达了马萨诸塞湾海岸。不久，又有大批移民来到马萨诸塞湾，建成了新英格兰。以弗吉尼亚和新英格兰两个殖民地为基地，英国逐渐将北美大西洋沿岸从北到南联结了起来，建立起一个地理上连成一片、政治上相互独立的殖民王国。殖民者用屠刀把原来的居民印第安人赶出了家园，甚至残酷地加以杀害，留下了一段野蛮的历史。而北美殖民地则立即成为英国的原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市场，为英国创造出巨大的商业利润，极大地促进了英国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

英国海外殖民的另一个重要地区是西印度群岛。早在1605年、1609年，英国就试图向西印度群岛殖民，但未获成功。1624年，曾去圭亚那探险的托马斯·沃纳终于开创了英国在西印度群岛的第一个永久殖民地——圣基茨。同年，约翰·鲍威尔也在荒无人烟的巴巴多斯岛登陆，并以詹姆斯国王的名义占领该岛。1628年，在约翰·鲍威尔的说服下，威廉·科提恩爵士投资10000镑，将大约1500名移民送往巴巴多斯。1628年至1633年，英国又在尼维斯岛、安提瓜岛和蒙特塞拉特岛（小安的列斯群岛）先后建立了好几处殖民地。17世纪中期，英国还远征西印度群岛，占领牙买加。英国人在西印度群岛建立了许多种植园，大量役使黑人奴隶，生产烟草和蔗糖等，然后将这些产品运到欧洲，牟取暴利。同时，英国人还把眼睛瞄准了西印度市场，诸如制糖炉、铁棍、铁钉等英国产品在西印度大受欢迎。

西印度群岛上的黑人奴隶都是英国和其他西欧国家商人们从非洲劫掠和贩运去的。约翰·豪金斯之后，三角贸易十分盛行，走私贩子用劫掠非洲人的方法，继续向美洲输出奴隶，同时经营织物、武器、黄金、香料的买卖。1663年，英国政府在给皇家非洲开发商公司新颁发的特许状中，直接要求公司每年向西印度运送3000名奴隶，以满足发展西印度种植园的需要，表明英国政府也正式介入奴隶贸易。于是，皇家非洲开发商公司向非洲派出了40艘船，在冈比亚河口的詹姆士岛建立起商站，并修筑了堡垒，还在塞拉利昂海岸附近的本克岛建立了租借地。

自此，英国奴隶船定期驶往西印度。从1663年8月至1664年11月，公司把3075名非洲人运到了巴巴多斯。同时，公司又与西班牙殖民者签订协议，答应每年向西班牙殖民地提供价值3500个“印度货币单位”的非洲人。1672年，皇家非洲开发商公司衰落。英国政府转而给皇家培训公司颁发了为期1000年的特许状，要求该公司进一步组织和发展奴隶贸易。公司不满足于黄金海岸和冈比亚两个掠奴点，又在奥弗拉和维达建立了商站。从1672年到1713年，公司共向非洲派出了500多艘奴隶船，并使用1250艘船在西印度与英国之间贩卖货物。最终英国奴隶贩子究竟贩运了多少奴隶，难以统计。

三角贸易刺激了英国工商业的发展。英国人把东印度公司运到英国的印度商品，如布匹和贝壳货币等转手出口到非洲，还在瑞典和德国购买铁和钢，运到非洲销售，很受当地欢迎。此外，英国人还在荷兰购买旧式床单、贝壳货币等，在尼德兰购买武器和火药，在威尼斯购买玻璃项链，再转手销给非洲人。在西印度产的罗木酒尚未大量运到非洲之前，还从法国购进葡萄酒转销到非洲。因为英国生产的布匹和铁器在非洲销售得也很火爆，英国的纺织和铁器制造业也得到迅速发展，以棉纺织为中心的曼彻斯特和以制铁为中心的伯明翰分别发展成工业化大城市。从西印度群岛运回的蔗糖则极大地促进了伦敦的精制糖业。商贸往来还高度促进了布里斯托尔的航海运输业和利物浦的船舶制造业，使它们迅速崛起为新兴的城市。

为了独霸海洋，独霸原料，独霸市场，以便赚取更高的利润，英国与西欧列强展开了你死我活的争夺。仅在17世纪后半期，英国与荷兰之间就先后进行了三次战争。当时，荷兰正扮演着海上马车夫的角色，造船业居欧洲第一，阿姆斯特丹是世界贸易集散中心。英荷在西欧市场、在印度、在美洲和西印度的势力不断发生冲突，直至剑拔弩张、兵戈相见。第一次战争结束时，荷兰被迫承认英国的航海条例，海上威力退居英国之后，其贸易中介活动和走私活动遭受到沉重打击。第二次战争结束时，荷兰势力退出了北美。虽然第三次战争双方地位变化不大，但是1688年光荣革命后，荷兰的威廉入主英国为王，荷兰成了英国的盟国，其海上霸权随即转入英国人手中，英国人终于实现了建立海上帝国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