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十丈软红里的人也渐渐醒来,都看到七王爷和白仙儿两人坐在花树下,他们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却并不尴尬,而是一派温馨。
梨花随着清风慢慢的飘着,两人都是一袭简洁白衣,长发飘摇,如同九重宫阙下凡的仙子,只可远观,不能染指。
当塔莎随着人群出来之后,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美好的如同梦境,成为很多年后,她关于他们最深最美的回忆。
人越来越多,花树下的两人也无法再用心音那样嘴不动的聊天了,只好开始没话找话。
尹芸冰灵机一动,刚刚没能赢了他,这下一定可以,“素来听闻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如今我们对诗游戏可好?”
“怎样一个对法?”伊尔斯十分配合。
“你看如今这里有花有酒有笙歌,也是难得的良辰美景,我们就背诵关于酒的句子,谁先卡壳就自罚一杯,然后另外一方接着背下去,直到一方喝醉为止。如今我舍命陪君子,可好?”难道比诗词歌赋我会输给一个外国人吗?哦不,是外国血族,纵然他活的时间比我久,也不见得会多少诗词吧。尹芸冰内心再次忍不住腹诽,“如此我们也算是对酒当诗了。”
“好。”伊尔斯笑道,小丫头,又在吐槽。
虽说他是一个外国血族,但是好歹活了几百年,时间漫长,没有期限,只有浩瀚书海才能为伴,就算背的再慢,几百年也足够了吧,既然他中文都说得那么熟练,背诗会差吗?伊尔斯嘴角起了一丝玩味的笑,暗暗隐藏了下来,“清风,去取十坛青梅酒来,今天我和白姑娘不醉不归。”
“是。”十米远处一个青衣的侍卫得令离开,一会就抱来十坛上好的清酒。
“七王爷,你先请。”尹芸冰将面前的两个杯子先满上,伸手邀请道。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他虽是出生西方,却一直极为喜爱东方文化,如今一身白衣如雪,背起诗句来也是颇有古韵。
“好几个酒字,果然厉害。”尹芸冰眼睛一亮,赞了一句,果然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啊,“红泥小火炉,绿蚁新焙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不错,要本王说,当然能饮得。”伊尔斯听到尹芸冰在心底对他的评价,心情大好,“来,本王敬白姑娘一杯,白姑娘可要赏脸。”
“好。”尹芸冰也不计较自己没输还要喝酒,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上好的青梅酒味道甘醇,加了冰糖之后又增添了清甜之味,入口之后令人回味无穷,尹芸冰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接着来。”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赏。”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这句好,最应景。”伊尔斯赞扬道,随后举起酒杯碰向尹芸冰的杯子,“来,为这句诗,干杯。”
“干杯。”尹芸冰也笑着举起来酒杯,白色的袖口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有多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喝过酒,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又有多久,可以在一个人的面前无所顾忌,为所欲为。
这一刻,不需要隐藏,不需要伪装,不需要步步为营想着以后,在这个幻境里面,醉倒就好,就当是做了一场梦罢了。就这一次,就这一天,就让她,也放肆一回罢。
……
到最后,两人不分输赢,说一句喝一杯,十分尽情,两人竟然从上午喝到了下午。
一开始还有十丈软红的姑娘们在一边观看,一边窃窃私语,到最后,除了尹芸冰的丫鬟秋月和秋霜以及伊尔斯的侍卫清风,周遭除了梨花,再无其他。
“来来来,接着说,今天我们要把酒全部喝完。”尹芸冰面颊微红,已经略有醉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这句不好……不好……”伊尔斯连连嚷道。
“哪里不好?”尹芸冰下意识的反驳。
“你说‘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可我们现在明明很开心啊。”伊尔斯挑刺道,拿起一坛酒倒了下去,“自罚一杯,重新来。”
“重新来就重新来,我才不会怕你。”尹芸冰扬唇喝了下去,已是醉眼朦胧,“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句也不对。一个人是‘对影成三人’,我们两人应该是对影成六人,这句说的不好。”
“这句不对,那句不好,你到底要怎样?!”尹芸冰不满的皱眉,借着酒劲,恶从胆边生,竟然一把拽住伊尔斯的衣袖,大有一副你不给个说法我是绝不会罢休的样子。
她抬头看他,双眸如同被水洗过一样湿润透亮,眼眶微微泛红,嘴唇温软娇艳,微微嘟着,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
伊尔斯的双眼因为喝过酒变得更加明亮,幽深的双眸此时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澄澈干净,却偏偏又透出一丝丝妖孽般的妩媚,简直要看到人的心里面去。细碎的长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在午后的阳光下,因为饮酒而使苍白的面容透出了丝丝红晕,无时无刻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魅力。
他伸出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原本冰冷的体温此时因为饮酒而带着微微的温度,手指苍白纤细,却十分有力,“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罢了。你的心里,不该放这么多事。”
说完之后,低头看向尹芸冰,却哑然失笑,原来小丫头早已伏在小桌上睡着了,眉头仍然微微皱起,长长的睫毛浓密的如同一把扇子覆在眼睑上,嘴唇殷红如同玫瑰花瓣,像玩累之后睡在梨花树下的仙子。
此时此景,何其相似。
伊尔斯伸手轻轻抚平了尹芸冰皱起的双眉,看她轻轻的呼吸着,表情平静,神色安和。这样的她,可爱的她,孩子气的她,皱眉头嘟嘴扯他衣袖的她,醒来之后,就不会有了吧?
她这样倔强,独守秘密,不愿说与人知,又怎会愿意将痛苦忧伤脆弱轻易的叫旁人看到。
伊尔斯静静的看着沉睡中的尹芸冰,表情凝重而又落寞,看了很久,仿佛有一个世纪。
他想要把她现在的样子刻在最深的心底,永远记得这个样子的她。
终于,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唇角露出一个温柔宠溺的笑容,“秋月秋霜,把仙儿姑娘扶回房去睡着吧,记得她醒了之后给她喝解酒汤。”
“是。”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的两个侍女领命,扶着尹芸冰朝船舱走去。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那一边,暮色向晚,梨花满地。伊尔斯就着暮色,看着尹芸冰远去的身影,张开手掌,一枚雪白的梨花依旧停在洁白的手心,带着她的发香,和他的温度。
我会等,等你有朝一日,将悲欢与我分享,将秘密与我共藏,将未来与我一同背负。
我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