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芸冰醒来之后,已是晚上,她感到床板在微微的晃动,又听得外面人声鼎沸,便知道十丈软红已经开始营业了。于是起身下床,准备收拾一番,出去看看。
在门外守着的秋月秋霜听到动静,连忙端着一直温着的醒酒汤走了进来。
“仙儿姑娘,这是王爷吩咐我们给你准备的醒酒汤,说是等你睡醒了就端给你。你可要出去看看,王爷在门外等你很久了。”
尹芸冰听到秋月和秋霜的话,轻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又想起下午喝醉的事,面色微红,浮现一丝尴尬,口吻故作平静的淡淡说道,“知道了。”
接过两人手中的汤水喝了下去,开始故作镇定的更衣,内心却早已天人交战。自己的酒量是可以的,只是许久未曾喝酒,怎么今日莫名其妙的就喝醉了。还有,自己没有乱说话吧,应该也没干什么蠢事吧,要知道,以前自己的酒品可是出了名的不好。青天白日,好好地喝什么酒啊,这下全完了,以后还怎么去见伊尔斯。之前说好了处理完Set的事情之后,就与他分道扬镳,谁曾想他也跟着他们一起来到这里,还搅到这次的事情里,如今她竟还卸下了伪装,同他一起喝酒玩乐,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还希望时光永远的停在那一刻。倒无关于伊尔斯,只是因为那温暖安静,已是她余生之不可得。还有,她与他之间,不该有那么多交集的。
这边尹芸冰心中天人交战,却不知自己从醉倒后,直到现在也没解开心音,伊尔斯在门外早已将她的想法听得一清二楚。
“好了,你很正常,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就只是睡着了而已,快点出来吧,外面好热闹。”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特别的情绪。
“啊……知……知道了……”听到伊尔斯的声音,尹芸冰更加尴尬了,应了一声后,快速的收拾完衣服走出了房门。就看到伊尔斯静静的立在甲板之上。
“去慕云裳那里吧,去看看莲他们。”
“好。”
二人还未走到想容阁,远远地就听到悠扬悦耳的琴音,伴着甜美动人的歌声。
“石桥细雨,画舫里,伊人谁依;研磨粉底,执笔手,勾勒眉宇;琴声转起,离魂夜,花落满地。追忆,沾衣云霜薄衫去。似醉意,看,琅琊金羽;音律起,夜莺,初啼;丹青笔,挥毫写意绕指,柔肠却,韶华去……”
想容阁外,围绕着黑压压的人群,此时无论是王孙公子、江湖侠客、富商才子,都静静的听着慕云裳的歌声和琴音,美人,妙音,甭管唱的是什么,光是这样一幅场景,就足以让这些男人一掷千金,趋之若鹜。此刻的慕云裳,就是一团燃烧着火焰,灼灼其华,艳不能挡。
“是前世曾痴迷,还是你今生无法忘记,秦淮河夜雨纠缠水滴,谁吹长笛?是前世欠你的爱意,化作今生情思记忆,金陵城灯火萧瑟秋意,青丝换霜雨……”
慕云裳皮肤细润光华如玉,樱桃小口不点而赤,三千青丝用一支金崐点珠宝石簪斜斜插上浅浅挽起,长长珠玉璎珞更添娇柔丽色,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更添几分风情,一边弹奏着古琴,一边轻轻吟唱着歌曲,双眸顾盼生辉,勾魂摄魄。
最后,纤长的手指在雪白的琴上划过一串弦音,一曲毕,慕云裳顺了顺衣角,站起身,笑得像曼陀罗花一样妩媚,“今日哪位公子能对出这首歌的下阕,晚上便可留宿在想容阁。”
“留宿想容阁?!”像是沸水投入两人人群,下面轰的一声就像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
“快快快,赶紧想,刚才的歌儿怎么唱的来着……”一个红光满面的富豪刚才只顾着看娇滴滴的美人,词是一句也没仔细听,如今才后悔个不停,拿着手中附庸风雅的扇子敲着自己的头,努力的回想着刚刚的唱词,“我记得里面有细雨有落花什么的……”
“石桥细雨对什么来着……”一些自命风流的读书人也没了平日的清高,此时抓耳挠腮拼命的想着。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只见一个男子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他一袭墨黑色长袍,玄纹云袖,器宇轩昂,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
寻常男子倘若这样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不羁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俊美至极,全无半分散漫,直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该都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男子。
他从人群中径直走到慕云裳的古琴前,一撩衣摆,席地而坐,低垂着眼脸开始弹奏起来。
闭眼,十指轻轻地捻动着琴弦,弹着让人为之沉沦迷醉的琴音,享受着来自灵魂的悸动。
手指尖传来的一串串音符与刚才慕云裳弹得一模一样,随后,他朱唇轻启,轻轻唱到,“夜风吹雨,画舫里,伊人何去;玉琴横笛,绘一曲,鸳鸯连理;焚花断玉,离别夜,横笛响起。追忆,执手翻云覆雨。已醉去,晃,月夜轻骑;桃花溪,与卿,别离;丹青笔,泼墨山河绕指,柔肠却,人离去。”
男子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拨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俊美刚毅的脸上,形成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露出的面容让人呼吸一紧。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情绪,让人抓不住、看不清,于是愈发想去窥视,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沦落了自己的心。
“是前世曾缘惜,知道你今生无法忘记,秦淮河落霜凄凉水滴,风雪夜骤雨……”
这首歌本该是女子所唱的歌曲,被男子唱出难免会略显阴柔,但是此刻这个男子的声音,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十分悦耳,清扬中又带有相思哀伤之意,把歌中的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却不会让人觉得矫揉造作。
一曲终,四周寂静无声,众人仿佛惊呆了,只有慕云裳和那个男子两两对视。
女子一袭红衣,男子一身黑袍,女子艳丽明媚不乏一点爽朗,男子清雅坚毅透出丝丝诱惑,两人都乃倾城绝色,此时,只能让人想到两句话,佳偶天成,珠联璧合。
此时,月光如水,美人如玉,周遭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今夜这个场景夜不能寐。
没有人再言语,都承认自己输得心服口服,一时间四周安静的只有碧波摇晃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慕云裳臂上的红袖一展,火红的轻纱被她用内力催动飞射而出,挽住了男子精瘦的腰身。
“萧无双。”男子如同海岸的礁石,不动不避,神色不卑不亢。
“好。萧无双,我记住你了。”慕云裳笑的明艳,眼中一片欢喜,“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慕云裳的人了。”
她生的极美,又天资聪颖,唱歌弹琴都是个中翘楚,如今又请来波斯舞娘来教习自己跳舞,不断完善自己,也不过是希望有朝一日,遇到一个所爱之人,用最美丽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倾尽全力去相爱。没想到,就在这一刻,她遇到了。
萧无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快的稍瞬即逝,只有尹芸冰和伊尔斯看得清楚。
是谁说过,心动的那一刻,你就已将身家性命,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