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屋子中的姑娘,皆是家境贫寒,却生得一副好相貌,便企图借着选秀,一朝入宫,飞上枝头变凤凰。
却也不想想,自己连一点身世背景都没有,在后宫岂会有坚固的地位。
嬷嬷心下越发的鄙夷,连带着看沈素期,也未有什么好脸色。
沈素期拉起嬷嬷的手,浅笑着说道:“嬷嬷,萋萋不知皇宫中的规矩,还请嬷嬷指点一二。”
说着,在宫女看不见的角落,将手腕上的玉镯褪下,戴到了嬷嬷手腕上,嬷嬷扫了一眼手腕上的镯子,眼睛亮了一下,这镯子,成色上等,定是价格不菲。
嬷嬷未想到来这木屋中报名的女子,出手竟是这般阔绰,当下面色缓和,几乎要叫上了小主,态度反转,竟没有一丝僵硬,连声应着:“这是自然,皆是奴婢去和礼仪嬷嬷知会一声,无人会为难小姐的。”
沈素期心中冷笑着,宫中的人,素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眼前这嬷嬷的模样倒也不足为奇。
当下福了福身,浅笑着道了谢,便离开了木屋。嬷嬷送到了门口,摸着手腕上的玉镯,笑得欢喜。
沈素期靠在马车上,双眼微闭,眉间几分疲倦,叹息了一声。忽地睁开了双眼,视线扫过空落落的手腕,心中恨意愈发深刻。
为了报仇,为了杀死池靖远,一个传家之物又如何,不过一个死物,算不得什么。
闵府。
闵瑞文得知沈素期一日未进食,皱了皱眉,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却不肯去柳意轩看上一眼。
婢子看在眼中,犹豫了一下,便壮着胆子,低声提议:“公子,表小姐许是脸皮薄,公子莫要与姑娘家计较了,若表小姐饿坏了身体,公子可要忧心了。”
语气略带讨喜,只叫人生不出怒意。
闵瑞文脚步一顿,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赌气,与他平日作风截然不同:“她不吃便是不饿,明日无需再留着柳意轩的膳品了。”
话虽如此,却径直走出了书房,婢子跟在他身后,眼神带着笑意。自打表小姐来了,闵府才多了些人气儿,公子愈发的像个常人了。
闵瑞文刚进了沈素期的房间,便察觉有些不对,却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见外室无人,便朝内室唤了两声。现下正是用晚膳的时间,应不会睡下才是。
但许久仍不见沈素期出来,婢子走进内室,却是慌张跑了出来,一见闵瑞文,忙低下头:“公子,表小姐不见了……”
闵瑞文心中“咯噔”一下,大步走进内室,只见床榻上躺了一人,看梯形相貌,皆不像是沈素期,却有几分熟悉。
闵瑞文略微思量,一时顾不得其他,上前解了睡穴,便见初雪慢慢醒来,不由心中略惊,初雪的睡穴是被谁点的?难不成是沈素期?
初雪醒来,先是摸了摸后颈,回忆着昨晚之事,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表小姐……”
四下看去,这才注意到房间中多了两人。
婢子见闵瑞文面带愠怒,一时未敢上前多言,后退了半步,以免被殃及。
闵瑞文双眸渐冷,不必询问,已料到了事情经过,只听初雪提及昨夜之事,便大步走了出去。
千算万算,皆没有算到沈素期会武,竟逃了出去。
茶楼。
闵瑞文赶到时,其他人已先到,一进门,来不及多言,看向祁裕,便问道:“祁裕,你有没有办法弄出一份秀女的名单?”
若现下还来得及,应尽快阻止沈素期才是。
祁裕见他竟是少有的慌张,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还未开口,便被闻人轩抢了先。
后者靠在椅背上,轻皱着眉,打量了他一眼,唇角似笑非笑,精致的娃娃脸上,说不出的轻嘲:“闵哥哥,秀女的名单已出,你自己去看不就可以。”
几人中,闻人轩最是深藏不露,现下却说出此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闵瑞文好似未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大步上前,抓着他的衣领,手背上青筋突起,质问着:“在哪里?上面可有闵萋萋的名字?”
沈素期若是报了名,也断然不会用自己的名字,她虽急于求成,却尚有理智。
闻人轩怒极反笑,冷哼了一声:“有又如何,莫非闵哥哥有本事冲到皇宫,将她的名字除了?”
说不出是唯恐天下不乱,或是气急之言。
闵瑞文皱着眉,往日清明的眼眸,现下沾染了怒意,瞪着闻人轩,冷喝着:“闻人轩,你再说一遍!”
祁裕皱了皱眉,终未看着他胡闹下去,沉声制止:“够了。”见他动作略有迟疑,续而道,“沈素期即已报了名,与其恼火,不如考虑下一步如何。”眼眸掠过一抹异色。
闵瑞文知他所说为何意,当下冷哼了一声,松开手,大步朝门口走去。
易侍君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见他面带愠怒,心下亦生出几分不悦,却是叹了口气:“瑞文,萋萋现下已经为自己报了名,我们再去阻止,单凭我们的势力,是无法将人带走的。届时不仅会打草惊蛇,害了萋萋,还会暴露我们的行踪。皇上本便对世家虎视眈眈,你现下要去送上门,任人宰割吗?”
声音清冽,有着安抚人心的功效,闵瑞文冷眼看着他,一时未言语,祁裕几人皆面露不悦,却不再看他。几人皆知,闵瑞文不会再冲动下去了。
以大局为重,这五个字已经刻到了他们的骨子里,一切以保住世家为重。
闵瑞文渐渐冷静下来,大步走到桌前,随手端起一茶杯,大口饮下。略带苦涩的茶水,浇灭了心头最后一点冲动之火。
却见闻人轩那张精致的娃娃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见他入了坐,只看着手中小巧的茶杯,凉凉的说道:“闵公子莫要忘了自己的目的是何,为了一个女子大动干戈,莫非还当现下是太平盛世?”最后四字咬地极重。
太平盛世,若是太平盛世,先皇时代,世家公子在京城足以横着走。反观现世,世家公子算何,皇上不看重之人罢了。
闵瑞文心中没来由的不舒服,却压下这股异样,面色轻蔑,轻哼了一声,淡淡说道:“闵萋萋留着自有用处,她现下私自入了宫,将我的计划全盘打乱,否则我会在乎她的死活?”
语气之不屑,好似方才冲冠一怒的,另是他人。
闻人轩见他逞强,当下嗤之以鼻,不再看他。心下却是记上了沈素期一笔,竟挑得他们多年兄弟赤脸相对,真是该死。
祁裕端着手中的茶杯,轻啜了一口,旋即将杯放下。茶杯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闵、闻人二人当下相视一眼,皆止住了声音。
祁裕看在眼中,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终是没有责备什么,若无其事的说道:“闵萋萋参加选秀,已成定局,我们不妨从这里打开口子,寻个办法,在皇宫中安插自己人。”
在祁裕眼中,沈素期不过是一颗棋子,闵瑞文为了一颗棋子失了分寸,实在不该。现下棋子自己谋了路,便应当利用了。
易侍君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此事可行,不妨安插个婢子,女子行事,也是方便。”
闻人轩此时搭了话:“若要安插,便安插个机灵的,免得不知自己如何死的。”这话显然指桑骂槐。
闵瑞文听出其意,却未与闻人轩有何口舌之争,反而沉吟了一声,略微思量:“若要安排,便安排个身手矫捷的。”虽知沈素期会武,却不知她的武功到何地步。
祁裕手指在桌上轻叩着,听几人接连发表意见,沉吟道:“这事便先确定下来,还有一事……”
环视几人,见四下无声,话锋一转,“符相那情报,想必你们也收到了。”
雅间顿时安静下来,闵瑞文率先开了口,谈及正事,不由正了正神色:“前日便收到了,只不确定是何人传来,无法确定是否真实罢了。”
王玄明一直未开口,有了先前闵瑞文因沈素期对他动怒一事,他便不再插手沈素期之事。
现下听了正事,便参与了讨论:“无论是真是假,单是与两国勾结,便足够皇上对符相起疑,将他置之度外。”
帝王疑心重,何况先前皇上已经赏了符相一美人,现下再动摇符相的地位,可谓轻而易举。
祁裕却考量了另一件事:“不弄清楚是何人送来的情报,我们便不可轻举妄动,那人极有可能要借我们的手,除掉符相。”
言下之意,他们被人利用了。
闵瑞文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符相连带了许多官员,若符相倒了,朝廷中必定会有许多职位空出来,届时安排我们自己的人,岂不方便许多?”
即有弊,便有利,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岂料闻人轩冷哼了一声,面带冷笑:“安排我们的人?说来容易,皇上正是建立根基之时,恨不得整个朝堂都是他自己的人。”
池靖远猜疑每一个官员,那些人皆是先皇时的命官,难以保证会顺服他。这些人乃是池靖远的心头大患,此次除掉符相,乃是为了皇上除掉隐患,皇上无理由排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