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山间一竹屋,淡淡的粥香飘散在空气中, 一女子将皱盛在白碗中,走出竹屋,放在园中木桌上,朝外看一眼,却未看到人的身影,面色浮现一丝担忧,解下围裙,放回屋子中,便要出去寻人,刚一出门,便见门口走进一人。
赵子威走进院中,将从外面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便去围栏边洗手,边道:“无忧,我今日回了江湖寮一趟,带了些盘缠回来。”
“盘缠?我们要走吗?”裴无忧从他身后递上毛巾,“你的身体本应再调养些时日,如今还不宜奔波。”
自从一月前两人离开神医谷,赵子威追上她,二人便在这山谷间定居,一月间也未到外面,赵子威时常在后山练剑,体力也比先前好上许多。
赵子威擦干了手,与她一同走到桌边,扫了眼桌上一如往日的白粥,面不改色的抿一口,道:“这白粥……愈发的可口了。”两人初识时裴无忧便煮这白粥,长久以来,赵子威才知道,她只会煮白粥,便也不得不接受了。
裴无忧拿着筷子搅动白粥,问道:“你适才说要离开此处,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你想去哪里。”赵子威抬起头,星眸闪烁着,“若没有想去的地方,我们便游历天下,五湖四海的行走,随处可安家。”
裴无忧眼底掠过一抹亮色:“那便听你的,不过我还是要先回明召一趟,我皇兄登基,我还未回去祝贺。”
赵子威点点头:“好。”
两人对行走江湖都有一种向往,仿佛走遍名山大川,人生才得以圆满。
两人走走停停,到达明召已是六月。天气有些燥热,京都街上卖起油伞与折扇,时而有贵女从街上走过,身边皆有下人为他们称伞。
赵子威偏头,便见裴无忧抬起胳膊擦拭额头上的细汗,心下一动。后者望前方高大的皇宫,略微叹一口气:“早知道便皇兄派人来接我们了,也能舒坦些。”
话音落,未听到有人回应,偏头朝身侧看去,一时未看到人影,心下一慌,正想顺着来时的路寻回去,倏然头上一暗,但见赵子威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把黑色油纸伞,阴影正好将自己遮住。
赵子威见她看着伞,只当她心有疑惑,道:“我见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身边都有人撑伞,便想着你作为明召的公主,也应该要有伞,便去买来这把。”换言之,别人有的,她也要有。
裴无忧啧啧两声:“可你见谁的伞是黑色的,一点情调都没有。”话虽如此,却也并未真的嫌弃。
“黑色实用,你看是不是比别人的更遮光。”赵子威道,“我们盘缠有限,要买就要买最实用的。”
裴无忧眼角微抽:“你怎么不直接说我们穷?”
赵子威随着她朝皇宫走去,道:“无忧,不如我去做杀手,来赚钱养家。”原本只是随口而说,岂料裴无忧竟拍手叫好:“这个主意好,你我一同,等赚够银子,我们再金盆洗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赵子威爽朗一笑,只怕届时若当真放下了屠刀,便被仇家找上门。
皇宫守卫不认得二人,便将人拦在门口,任他们如何说也不让进。
裴无忧一手搭在腰间,走到一守卫旁边:“你是新来的?你进去通皇上,就说他亲妹妹来了,现在就要见他。”
守卫板着张脸,一板一眼道:“这宫中的公主都未出宫,您说您是皇上的妹妹,可有证据?”
证据?裴无忧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在先前当掉换盘缠了,眼下浑身上下也找不出什么可以当做证据的的东西。
她一时气急,抽出长剑,搭在那守卫肩上,面带愠色:“好吧,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就不隐瞒了,其实我啊,是来刺杀你们皇上的,现在可以带我去见皇上了吧?”
两名守卫相视一眼,一人道:“大胆刺客,竟敢公然挑衅皇威,来人,抓刺客!”
裴无忧嘴角一抽,这守卫还真信了?正当她与守卫对峙之时,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赵子威上前两步,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剑,道:“无忧,莫要给你皇兄添麻烦。”
裴无忧轻哼一声,放下手臂,朝前来抓“刺客”的一行御林军看去。赵子威将人护在身侧,道:“这位大人,几年前离开皇宫的无忧公主云游回来,求见皇上,麻烦你去通报一声。”
御林军领头的人朝他身后望去一眼,裴无忧走出来,任他打量着。
好在那御林军首领先前见过她,眼下见了人,顾不上吃惊,当即行了一礼:“公主,您回来了,这两个守卫都是新来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认得您是公主,属下这便带您去见皇上。”
裴无忧随着御林军进了皇宫,进门之时看向适才拦着自己的守卫,轻哼一声。赵子威拉着人走进皇宫。
阔别三五年之久,皇宫的一草一木仍未改变,改变的只有宫中的人。
走到御书房,守在门口的太监也变了模样。御林军首领将人送到书房便退下,裴无忧看向一太监主管模样的人,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劳烦你进去通报皇上,他妹妹求见。”
公公虽未见过她与赵子威,但听她的口气,一时之间也不敢怠慢:“敢问您是哪位公主,皇上正在里面与大臣议事,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公公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殷勤的笑,显然是信了她的话。
裴无忧将自己的封号报上去,朝房间内看一眼,道:“既然皇兄在忙,便晚些时候再通报吧。”
赵子威进了皇宫便收了伞,公公眼尖的瞧见,示意旁边的小太监接过他手中的伞。
太监搬来椅子,且奉上茶,让二人等也等的舒坦。这公公在皇上身边久了,愈发会做事情,虽不知裴无忧是否真的是裴无忌的亲妹妹,但万一是真的,自己却怠慢了她,皇上责备下来自己便要承担后果,眼下照顾好了,无论真假,皇上总该不会怪罪他。
两人等了半个多时辰,书房的门才打开,裴无忧起身将茶杯放在椅子上,不等书房里的人走尽,便蹦蹦跳跳的进了书房。
裴无忌原本便看着几位大臣离开,只见一抹靓丽的身影进来,起身朝绕过龙案:“无忧?”顿了顿,面带笑意,“欢迎回家。”
裴无忧上前扑在他身上,道:“皇兄,好久不见,你想我了没有。”许久未见到的亲人,亲切自是不必说。
裴无忌瞧见她身后的赵子威,心有疑惑,却面不改色的点头示意,又低头看向裴无忧,拍拍她的肩膀:“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好了好了,皇兄想你了,先放开,还有人看着呢。”
裴无忧将人放开,转身走到赵子威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脸上说不出的自豪:“皇兄,你看,我给你带回来的妹夫。”
赵子威有些哭笑不得,轻敲着她的头,又朝裴无忌行了一礼:“皇上。”
裴无忌唇角笑意戏谑,边招呼人坐下,边道:“不是无忧带回来的妹夫,怎的还叫皇上。”这话自是打趣,裴无忧二人还未成亲,叫皇兄或是皇上也都无妨。
赵子威一时也叫不习惯,转念一想,道:“等我与无忧成亲之日再改口,岂不更加应景。”
公公亲自端着茶杯进来,听见这话,不由多看裴无忧一眼,先前便听闻过太上皇有一宝贝公主出宫云游去了,原来就是眼前这位女子,还好适才自己没有丝毫怠慢之处。
公公放下茶杯便退下,且将书房的门带上。
裴无忌愈发满意,忽而想起什么,道:“无忧,这次回来就等你与赵公子成婚之后再走吧,你是明召的公主,成婚自然要体面,届时朕亲自出席你的婚礼,如何?”
如此一来,裴无忧还可多留些时日。后者手肘支着扶边,撑着下巴,面带笑意:“你怎么知道我还要走?”沉吟一声,“成婚倒是不着急,等我们再考虑考虑,对了,父皇他还在皇宫吗?”
“你要去见父皇?”裴无忌稍感意外,“父皇他一直与太后住在一起,你若要见父皇,晚些时候朕设家宴,家宴上再见也不迟。”
裴无忧自然赞同,她本便不想去太后那里,眼下既然不必过去,自然再好不过。
书房门外,面具一如往常,不必通告,作势推开门,却被公公拦下。后者半弯着药腰:“秦公子,无忧公主回来了,正在里面与皇上叙旧,您看您……”
面具停下脚步,裴无忧回来了?见公公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也便不强求,道:“不必告诉皇上我来过。”
他们兄妹二人团聚,旁人也不好进去打扰。
面具刚一转身,便听闻身后响起脚步声,回身看去,一挑眉,像是在询问他为何在此处。
赵子威也未想到竟会在这里看见他,但好在并不陌生,走上前去,道:“走走?”
面具一点头,率先迈开脚步,道:“你……随着裴无忧一同回来的?”见他未否认,心中便明白了大概,“你们能在一起也好,不枉裴无忧在你身边跟了这么久。”
对于此事,赵子威却未多说什么,只笑着应下:“你在明召,那池靖卿呢?”
面具微愣,看来他还不知自己与裴无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