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池靖卿负手而立,脑海中闪过那日在刺杀他与沈素期之人身上看到的刺青,眼眸微眯,唤道:“哲理。”
守在门口的哲理听见声音,快步进了书房:“皇上,奴才在。”
池靖卿略微思索:“你去丞相府一趟,传朕口谕,让段喃调查狼头刺青有何来历,并将那组织的头目是何人查到。”
面具走后,大事小情便都落到了段喃身上,而后者也从未有过意见,这种形式便一直维持着。
哲理也未多问,应一声,便退了下去。
约半个时辰后,段喃入宫觐见。
池靖卿坐于龙案之后,看向段喃,下意识问道:“段爱卿,可是哲理描述的不够清楚?”否则为何指令刚下去不久,他便入宫了。
“回皇上,并非如此,”段喃声线清冷,看向池靖卿,“皇上,那狼头刺青是乃是一名满江湖的帮派所用的图腾,只稍微调查一番便可得知。”
可以说是江湖中人尽皆知之事,在外面一打听便得出真相。
池靖卿略微沉吟,江湖中的帮派,与他有何恩怨?
“帮派盘踞在一南方城镇,头目是两名从军队中退役的中年军人,”段喃将自己所调查出的一一道出,最后问道,“皇上怎么忽然想调查此帮派,可是途中发生了什么?”
池靖卿将遇刺一事道出,段喃袖中的手猛然收紧,表面却仍是镇定:“您与皇后遇刺,娘娘她……可还安然无恙?”
池靖卿看他一眼,道:“回来之后便让太医瞧过了,不仅无事,且还发现怀有身孕,幸好没事。”当时的画面,现在想来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段喃紧握的手缓缓松开,无事便好,至于怀有身孕……想来她应当也很是高兴。
段喃将心绪压下,一板一眼道:“娘娘有皇上庇佑,定然不会有事,”话锋一转,“皇上,您遇刺一事,微臣还需再查下去吗?”
池靖卿不假思索,道:“自然要查,朕与江湖帮派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忽然遇刺,尚且不知他们的目标是朕还是皇后,所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段喃亦想到那些人的目标也可能是沈素期,便也觉有必要彻查。
段喃走后,池靖卿只坐片刻,便起身朝外走去。
临近四月,一场春雨过后,桃花破败,梨花渐浓。
凤栖宫院中,几名侍卫在南墙的梨花树下架起粉红色的秋千,秋千上落着片片花瓣,雨珠落在花瓣上,更显晶莹。
房间内,沈素期靠在软塌上百无聊赖的打瞌睡,忽闻下面的人提起雨停,当即便来了精神,掀开身上盖的毛毯,作势下地。
清和原本便守在软塌边,见她有所行动,当即询问道:“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边说着,边虚扶着她。
沈素期眼波微转,眸中点点狡黠:“外面不是雨停了吗?本宫出去走走,”见清和似乎要拦,忙补充道,“前几日不是在院子里搭起了秋千,本宫就在院子里。”
清和略微思量,才扶着她下了软塌,同时回头看向春桃,后者福了福身,便退下。
沈素期走到秋千附近,便见秋千上的雨水已被擦干净,且还放上一软垫。
她坐上秋千,双手紧握着两边的绳索,道:“春水,你来推本宫。”声音带着明媚的笑意。
春水的性子最是贪玩,如今也不敢太不顾分寸,只在她身后缓慢推着,幅度亦不高。沈素期只觉无趣,头也不回,道:“春水,你推得高些,等下换本宫推你。”
春水眼睛微亮,且见她身体无碍,便加大些幅度。清和守在旁边,注意力皆在沈素期身上,眼下她腹中还有胎儿,更是马虎不得。
一时之间几人皆未留意到一抹身影缓缓靠近。
春水推着推着,手上的力道便不受控制,一下比一下高,沈素期的笑声愈发爽朗。
池靖卿从几人身后走近,到春水跟身边,后者才发觉院中多了一人,下意识行礼:“见过皇……”
池靖卿食指竖在唇前,摆手示意几人退下,侧身接住落下的沈素期,缓缓推出去,幅度比春水要小上许多。
沈素期咦一声,只当春水推得久累了,眼波一转:“春水,不然换春桃来推?”半响,未听到回应,偏头朝身后看去,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池靖卿眼底说不出的宠溺,唇角含笑,声音融化着柔情:“不必换人了,朕来推你,”顿了顿,“不过为顾及你的身体,可要小心些。”
沈素期莞尔一笑,转过头,向后靠了靠。身体随着秋千的摇动而上升,降落,倏然,秋千被一股力量固定住,池靖卿从她身后将人抱住,道:“好了,休息休息,你这贪玩的性子……”
说着,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脑袋。后者摸了摸被他点敲过的位置,心安理得的靠在他怀中蹭了蹭,道:“皇上政务繁忙,臣妾便只好将皇上那份也一起玩了。”
池靖卿轻笑着道了声强词夺理,忽而正经起来:“素素,朕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话音一顿,“你可还记得我们在琼玉城遇刺一事?”
沈素期略微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莫非查到幕后之人了?”
“查到了,”池靖卿道,“那群人本来自一帮派,朕回来之后便在调查,前两日那帮派头目才招供。”
沈素期面露狐疑:“帮派为何要刺杀你我……还是说他们只是为了杀我,因着你与我在一起,所以被牵连了?”
池靖卿原本也并不打算瞒着她,闻言一点头:“的确如此,那些人是苏夙派去刺杀你的。”
“苏夙?”若不是他提起,沈素期近乎要忘却这样一人的存,“没想到事到如今,她仍执着要除掉我。”
若说是苏夙,那事情也就变得合理得多,苏夙对她恨之入骨,不惜冒险亲自来凤栖宫给她下毒,何况指使他人了。
池靖卿将人放开,从她身边跃过去,坐在秋千上,看向她,问道:“苏夙三番两次的寻你麻烦,已经不能再留着她,你想如何惩治她。”
沈素期一时被问住,轻轻荡着秋千,思量片刻,道:“苏夙她毕竟怀着皇家的子嗣,何况我也无事,她即便有错,也不好严惩。”沉吟一声,“不如警告一下?”
池靖卿一副早便知道她会这么说的样子,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肚子里怀的也是皇嗣,且比她腹中的世子尊贵得多,她有身孕不足以成为宽恕她的理由,换一个可以说服朕的。”
沈素期闹脑后划过三条黑线,重新想过,道:“权当为了几个月后要出生的孩子积德,此时也不应当严惩她。”边说着,伸手抚摸着小腹,眉眼间尽是幸福之意。
池靖卿往他身边挪了挪,长臂揽过她的腰身,手掌还盖在她手上,可见腰身之纤细。
他道:“那便听你的,这次便不严惩,但也绝不可将他们留在京城,便让老十三回他自己的封地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入宫。”
“也好,”沈素期道,“他们不在京城,或许还会过的好些……”
话未说完,只听细微的“吱呀”声从头顶传来。
两人相视一眼,沈素期抬头朝秋千上方的绳索看去,眸中含着吸戏谑:“这秋千怕是禁不住你我二人的重量,都开始反抗了。”
池靖卿探了探她的手,道:“手这样凉,也应当回去了。”说罢站起身,回身朝她伸出手。
后者伸手搭在他手上,旋即起身,随着他朝正殿走去。
千里之外,一被深山老林隔绝的神秘山谷中某一庭院。
裴无忧不知在院子中踱步了多久,时而朝主卧望去。
六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这六个月中,她信守承诺,皆在自己院中度过,从未来打扰过南离医治赵子威,而当初南离许下的承诺也应当兑现。
卧室中,南离与赵子威面对面,盘腿坐在床榻上,南离双手成掌,抵在赵子威胸口前,手掌与他胸膛之间,形成一股肉眼无法看见的气流。
片刻,南离缓缓放下手,下了床榻,将人平放在床上,探上他的脉搏,微皱的眉舒展开,收回手,便朝门口走去。
裴无忧一见门口,迅速走上台阶,朝里面张望两眼,语气之中尽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南离,赵子威恢复的如何?”
南离似乎不喜她忽然靠近,眉头一皱:“好得很,但裴姑娘先别急着高兴,即便武功恢复大半,也与从前比不了,赵公子回去之后,还需好生调养。”
换言之,赵子威身体医好了,他们也该走了。
裴无忧面色一喜,哪里顾得上他是不是赶人,道过谢便绕过他,快步进了房间。
只见赵子威仍双眸紧闭,但脸色却比先前好了太多。心下一安,坐在床榻边,牵起他的手,无意识的贴上自己的脸,微微闭上眼。
这半年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与他见面,他身体可以医好。半年了,她终于再次见到他了。
忽地察觉他手指微动,当即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略带茫然的星眸,条件反射的放开他的手,略微低头,轻咳一声,又抬眼看向他:“你怎么样了?南离说你这段时间恢复的不错,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