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靖卿眉间浮现一丝不耐,上前拎着大夫的衣领,将人拎到床榻边,道:“先去检查皇后的身体。”
大夫连应好几声是,跪在床榻边,拿出一薄丝帕,搭在沈素期露在外面的手腕上,半响,眼底才掠过一丝异色。
他跪着往后挪开,边磕头边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池靖卿脸上浮现一丝愠怒:“大夫何来的恭喜?”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大夫声音止住,又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已怀有一月的身孕,”顿了顿,“但适才淋雨,染了风寒,所以最近一月都要好生调养。”
池靖卿石化在原地,大夫自顾自的开出药方,又无声退下。
许久,池靖卿动了动手指,扳动身体,看向沈素期,从懵懂转为狂喜,无意识间唇角溢出笑意,坐在床榻边,拍了拍她的脸蛋:“素素,素素太棒了,我们有孩子了。”
沈素期在昏迷之中,便觉有人一直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根本不顾自己还在昏迷中。她费力的睁开眼,看清眼前之人,秀眉微蹙:“你在……做什么?”
池靖卿眉梢都染了笑意,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摸上她的肚子。后者下意识往里面缩了缩,心底愈发疑惑:“靖卿,皇上,适才那些人的来历查清楚了?”
提起适才之事,池靖卿稍微冷静,却仍面带笑意:“素素,你怀孕了,我要当父亲了。”
沈素期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这里面竟然有一条生命,是他们的孩子。
她莞尔一笑:“难怪我近日来总是困倦,原是这个小家伙闹腾的。”腹中的胎儿还未成形,她便已经有了当母亲的感觉。
池靖卿坐到床头,顺势将人揽在怀里,满眼的笑意:“还有段时日,素素,你受苦了。我们明日便回宫,好生调养。”
沈素期脸上的笑意在听见明日回宫这一消息时,明显顿了一下:“明日便回去吗?”她抬眼看着他。
池靖卿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应道:“自然,今日那些人我有些介意,何况这些的条件远比不上皇宫,我们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说到此,沈素期脑中浮现那合葬墓,问道:“靖卿,那墓是……”从前并无合葬墓,她爹爹葬身火海,也根本不可能埋葬,所以那墓莫非是空的?
池靖卿沉吟一声,如实相告:“那合葬墓本便是衣冠冢,我在废墟之中找到伯父生前用过的东西,又冒犯的到你母亲墓中取来一样物品,与之合葬,便有了那合葬墓。”
废墟之中?沈素期从他怀中坐起,心中的惊讶之色写在脸上:“在那之后,你去过沈家?那墓是什么时候建好的?”
为什么这些她竟一点都不知道,连察觉都没有察觉,若不是这次他主动带着自己来,她要什么时候才会知道竟然还有合葬墓的存在。
池靖卿看出她情绪有些激动,轻轻拍着她的背:“素素,合葬墓几个月前才建好,建好之后便赶上雪灾,之后一直不是很太平,我便没有带你出宫,借着此次游玩,才带你过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建好之后的。”
沈素期抿了抿唇,缓缓靠在他肩上。难怪先前他提起自己父母亲的墓地,会说出那样的话,他竟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池靖卿轻咳一声,便跳过这一话题,道:“素素,如今我们有了孩子,不同于往日,你定要跟紧了我,回宫之后,也定然会多派些人去照顾你。”
“多派些人便不必了,”沈素期不假思索,“清和他们几个与我相处时间比较长,性格也合得来,若一时多了人,我反倒不适应。”
池靖卿连声应着:“好好,那便按你所说,不再增加宫女。清和她身手较好,必要之时可保护你的安全,有她在我也放心些。”
沈素期听他絮絮叨叨的念着,心头一暖。其实这些也不必太过在意,她在皇宫,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不成。但他喜欢叮嘱,她亦喜欢听。
翌日。
被雨水冲洗过的空气格外清新,天空亦被洗过,无半点云。
王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小厮早便等候多时。
池靖卿沈素期走下台阶,便见李元在马车旁边等候。后者见二人出来,上前两步:“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听闻皇上与皇后娘娘今日回宫,草民便在此等候。”
池靖卿停下脚步:“先生您实在客气,我与素素此次回宫,不知何时才会再出来,先生若喜欢王府的酒,可要常来。”
李元也不加以掩饰,哈哈一笑,从秀忠掏出一锦盒,递向池靖卿:“皇上,小皇子出生之时草民可能无法进京祝贺,便提前送上贺礼,还请皇上代小皇子笑纳。”
沈素期看一眼那锦盒,单单是一锦盒,便价值不菲,何况盒子中的礼品,当即道:“先生不可,先不说孩子还未出生,即便出生,您这礼品也太贵重,他一小孩子,哪里受得起。”
池靖卿向来尊重李元,沈素期爱屋及乌,亦将李元当做长辈,言语之中也皆是尊重。
池靖卿却与她意见不同,接过锦盒,道:“先生费心了,等孩子出生,必定转交给他。”
李元似乎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恍惚,侧着身让出路来:“皇上,时间不早了,您该上路了。”
池靖卿先是扶着沈素期上马车,又看向李元:“先生您多保重。”
李元目送着马车远去,叹息一声,却未进王府,而朝街上走去。
马车之中,沈素期看着他手中的锦盒,略带疑惑,道:“靖卿,你为何那般干脆的收下李先生这么贵重的礼?”
池靖卿将锦盒拿在手中把玩,又递给她:“素素,李元原本有一心上人,是一位喜欢酿酒的女子,这锦盒中的东西,本是他为自己与那女子日后的孩子准备的,只是那女子最终也未与他在一起,这东西他留着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沈素期抿着唇,将锦盒打开,一枚银色且质地良好的长命锁映入眼帘,锦盒里面的盖子上写着佛语,想来这长命锁竟是拿到寺庙开过光的。
她轻轻抚摸长命锁,道:“那他日后都不再娶了?”竟能够将自己要送给孩童的长命锁拿来送礼,莫不是日后不再要孩子了?
池靖卿却忽而轻笑一声,不答反问:“素素,李元心中仍有着那位姑娘,且到了这个年岁,又该如何娶妻生子。”
沈素期心中怅然,下意识抚摸着小腹,不止一次庆幸,自己与他始终未错过。
马车行驶缓慢,到了皇宫,已然是五日后的事情。
凤栖宫的宫女无精打采,打扫房间也提不起精神来。春水靠在柱子上,拿着抹布慢吞吞的擦着柱子:“娘娘什么时候才回来,这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
清和从她身边路过,点点她的脑袋:“说什么呢,娘娘不回来是为了和皇上游玩亲热,不回来才好。”
春水吐了吐舌头,正要开口,便听院子里响起一道高亢的声音,顿时眼睛一亮:“是娘娘回来了。”当即放下抹布,快步出门。
“奴婢参见娘娘……”
只见沈素期竟是被人抱进来的,只当她身体不适,平身之后忙跟上前去:“皇上,我们娘娘她……”
池靖卿打打断她的话,道:“去找孙太医来。”
春水不敢怠慢,一溜烟的跑出去,不多时便将孙太医请来。两人进门之时,沈素期正靠在软塌上,身上盖着一条毛毯。
孙太医先行了礼,便上前号脉,片刻,收起丝怕,道:“恭喜皇上,娘娘已有一月余的身孕。”
“娘娘怀孕了?”春水想也不想的问道,话一出口,才发觉只有自己开口,忙捂住嘴巴,笑意却从眼睛里溢出来。
池靖卿面色无多少惊讶,显然早便知道。他询问道:“皇后身体如何,孙太医开两幅好些的方子。”
“是,”孙太医应道,“回皇上,娘娘先前可是淋过雨?如今染上了些风寒,加上舟车劳顿,身体有些虚弱,微臣开一副滋补的方子,调整休养一阵便好。”
这话与琼玉城的那大夫所说的相同,池靖卿这才放下心,看清和一眼,后者识趣的送孙太医出去。
池靖卿帮沈素期掖了掖被角,道:“素素,朕几日未回来,先去御书房,晚些时候回来看你。”
沈素期浅笑这点头:“好。”
池靖卿起身,看向春水两人:“照顾好皇后。”
春水一福身,应一声是,待人走远,忙凑到沈素期身边:“娘娘,您怀孕了,可真是太好了。”后宫之中,皇嗣何其重要,眼下她怀有身孕,皇后的位子是坚固无比了。
沈素期接过春桃递来的牛乳,轻抿一口:“休要张扬,哪个女子不会怀孕。”话虽如此,唇角却溢出笑意。
清和走进来,朝她福了福身:“恭喜娘娘,娘娘一路奔波,想必也辛苦了,奴婢扶您去床榻歇息吧。”
沈素期摸了摸肚子,狡黠一笑:“在路上久了,倒有些饿了,先帮我准备点吃的吧,吃过了再歇息。”
清和几人相视一眼,皆是一笑。
不多时,几道精致清淡的菜便端上来,沈素期掀开毛毯,坐到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