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托雅见到食物,眼睛冒绿光,若吃不到也便罢了,偏生还让她吃上一口,将她肚子中的馋虫勾起来,更是煎熬。
池靖卿慢条斯理的走来,与澹台托雅四目相对,唇角似笑非笑:“托雅公主,初次见面,”话音一顿,“堂堂公主怎可遭到如此待遇,放开。”
小厮刚放开人,澹台托雅便朝他扑去:“还不都是你害的,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对本公主!”
还未扑到近处,便再次被小厮拉住。
另一小厮搬太师椅过来,池靖卿坐下,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唇角笑意不减,道:“托雅公主不认得本王无妨,不过你那九泉之下的太子哥哥可是本王的熟人。”
澹台托雅一愣,忽地想到什么,眼神狠厉,面露狰狞:“池靖卿,你是池靖卿!”澹台月华就是死在他手上,害得她连漠北都回不去,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不等池靖卿得回应,又张牙舞爪道:“池靖卿,我王兄都死在你手上了,你还想干什么,你不得好死!”倘若目光能够杀人,她早将他凌迟了。
池靖卿像没有听见她的诅咒似的,慢条斯理道:“托雅公主,你王兄可不是死在本王手上的。”
澹台托雅一下愣在原地,不是死在他手上?大越皇帝不是口口声声说她王兄是被他害死的吗?池靖远与她对话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但现下一想,似乎当真有微妙不妥之处。
当即更为恼怒:“池靖卿,你少狡辩了,王兄就死在你手上的,本公主和王兄乃是你们大越皇帝邀请来的,除你之外还有什么人敢伤害王兄。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男人!”
池靖卿一手搭在扶边上,曲起手指轻叩着,道:“漠北全军覆没,澹台月华势必咽不下这口气,若回到漠北,登基之后定会向大越开战,届时若大越皇帝仍是池靖远,吃亏的人是谁?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
澹台托雅瞪大眼睛,眼眶腥红:“不可能,那为什么不将本公主也一并杀死,永绝后患岂不更好,池靖远为何只对王兄下手?”
“池靖远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你的事情,”池靖卿道,“若非本王施压,托雅公主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够他杀?”换言之,若非是他,她早下去陪澹台月华了。
澹台托雅面色惨白,眼神无焦距,半响,恍惚道:“王兄真的不是你杀的?”病态的摇摇头,“不,即便不是你亲手所杀,也与你脱不开干系,你休想把责任撇清!”
是非对错她还分得清楚,若不是他,漠北十万大军也不会牺牲,不管怎么说,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池靖卿也不否认:“托雅公主说的不错,十万大军死在本王手里,”话锋一转,“但托雅公主若不及时悔过,不仅澹台月华死在大越,连你二王兄澹台月明也无法幸免。”话到最后,声音微沉。
澹台托雅一怔:“你什么意思,我二王兄来漠北了?他来接我的是不是?哈哈哈,池靖卿,你还得意个什么劲儿,二王兄很快便会带我回漠北,本公主回到漠北,定要叫父王杀了你这个卑鄙狡诈的男人!”
池靖卿看着她的眼神犹如看一小丑,等她骂够了,慢悠悠道:“澹台月明私自入境,企图不明,本王完全可以逮捕他,”欣赏着澹台托雅惊愕的表情,“何况他与大越官员走私生铁,证据确凿,本王还要向漠北王讨个说法呢。”
澹台托雅倒吸凉气,即便她嚣张跋扈,也知道私自潜入他国有多危险,更知道走私生铁是死罪。
但澹台月明乃漠北太子候选人,死罪可免,只怕在池靖卿的威逼利诱下,漠北不得不以此答应他些什么。
单就后果而言,受益最大的人便是他,这还不是他一手策划的是什么。思及此,心头怒火更盛,恨不得将人撕开:“池靖卿,你卑鄙无耻!恶事做到这种地步,你不怕天打雷劈?”
池靖卿面露无辜:“澹台月明自愿来大越,走私生铁更非本王指使,怎么就成本王的不是了?”若他要利用澹台月明,岂不易如反掌。但眼下当务之急是登基,其他事情皆不足以分散精力,他的确是个威胁,但现在还不是正面交锋的时候。
澹台月明从大越人手中购买生铁,打造兵器,为漠北士兵谋福,这等好事岂会是被逼迫,只是要澹台托雅承认她二王兄咎由自取,也非易事。
岂料池靖卿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便又道:“托雅公主,本王饿你两日,这饥饿感怕是你之前十七年的人生中都未体会过,感想如何?”
澹台托雅再次愣神,适才不是在说她二王兄,怎么忽然又说到她饿不饿的?她跟不上他的思维,但饥饿感却清晰得很。
看向他身后的餐桌,那桌上美味佳肴只能看不能吃,当即恼火:“挨饿能有什么感想,池靖卿,你到底想干什么?”
池靖卿神色稍正,目光落在远处:“因澹台月明走私生铁,壮大漠北兵力,引发战争,受苦挨饿的便是两国的黎民百姓,若漠北再次大败,托雅公主沦为庶民,可少不了要挨饿。”
“你胡说!”澹台托雅潜意识抗拒,“漠北还有我父王,还有天下无双的铁骑,怎么可能输,本公主才不会过上贫民的生活!”
那种连饭都吃不饱的生活,她宁愿死也不要过。
池靖卿很是满意她的反应,唇角勾出笑意:“事实如此,倘若澹台月明死在大越,漠北王室还有继承人选吗?总不会让你一介女流登上王位吧。”
漠北王膝下三男一女,三王子双腿残疾,幼时便失去参选资格,大皇子澹台月华已死,继承王位的人便只剩澹台月明一人,若他也死了,年过五十的漠北王后继无人,漠北可就危在旦夕了。
这等事澹台托雅自然再清楚不过,是故面对他的这带有轻蔑的挑衅,无半句反驳的话可说出口,怔神半响,喃喃着:“不,我不要过那种生活,我不要……”
从天堂跌倒地狱,那种落差感,比死还要让人难受。
池靖卿火上浇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与漠北同归于尽,暴尸街头,被****,啧啧,如花似玉的公主可幸免不了,不过也无事,那时公主已经死了,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扣着澹台托雅的小厮嘴角抽了抽,被池靖卿一眼扫过来,顿时表情僵硬,再不敢走神。
澹台托雅面色一白,胃里一阵翻滚,弯腰干呕,眼眶猩红,半响才能说话:“池靖卿,你敢这么对待本公主……”想到他适才那话,又一阵干呕。
但两日未进食,干呕也呕不出什么,只将自己弄得更恶心。
池靖卿得到预料中的效果,没事人似的续而道:“澹台托雅,这便是澹台月明死后漠北的下场,你若不想自己死的太惨,便让他回去,本王登基之前皆不会动漠北。”
漠北大军覆没的那样快,想也知道池靖卿以及他手下军队的实力,该不会与他硬碰硬才是。
澹台托雅被吓得七魂三魄少去一魂一魄,动作僵硬的点头。
池靖卿刚要开口,忽地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心下微惊,顺着气息看去,但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形纤细,面带病态。顿时,心下一喜,当下也顾不上澹台托雅是何反应,起身便朝门口过去。
“素素你醒了?”靠近便将人搀扶过来,面带关切,道:“素素,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派人过来叫我就好,你身体需虚弱,快些回去休息。”
澹台托雅敏感的留意到他的自称并不是本王,且发觉他低沉的声音也可带有柔情,侧脸柔和,整个人都与适才大有不同,眼底划过一抹异色,深深看着沈素期。
沈素期并未留意到她视线,随着池靖卿朝外走去,轻声道:“醒来见你不在,便出来找找,恰好听见此处有声音,便擅自进来,没有影响你什么吧?”
池靖卿扶着她跨过门槛,扶着她的腰身:“接近尾声了,本想事情结束后便去陪你,”顿了顿,“醒了之后毒医检查过你的身体了吗?”
沈素期面色仍有些虚弱,面带困倦,虽用胭脂掩盖,也不难看出病态。她莞尔一笑:“来的路上遇到毒医,便让他看过了。”唇角略带苦涩,“还是老样子。”
原本她只当自己不过时常犯困,这次听毒医之言后才知道,她已病入膏肓,最多还有半年寿命,是故才迫不及待的要见他。
池靖卿眼底略微复杂,与之下台阶,提醒着:“小心。”
沈素期心底一暖,想法也随之改变,她虽只剩半年的寿命,但还可以陪在他身边半年,半年时间足够他登基。她只暗暗想着,却不知此事他早已知道,二人心思各异,却皆想着对方。
白天无话,夜幕降临,万物隐匿于夜色,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只能借着黑暗掩护,才可进行。
客房,澹台托雅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等看管她的人出去,又悄无声息的爬起来,掀开被子下床,蹑手蹑脚的穿好衣裳。
更深露重,府上静悄悄的,一抹孤零零的身影走到偏僻的拐角,掏出写好的信,唤来信鸽,将信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