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靖卿走到排位前,拿了三根香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鞠躬吊唁。
池靖卿将香火插入香鼎,看着老城主的排位,目光中带着敬仰,缓缓道:“您将茯苓城交给一个仁心仁德之人手中,乃是茯苓百姓之幸;本王与城主合作,乃是本王之幸。您老在天上看得清楚,大越易主之日,便是百姓脱离苦海之时。”
话一落,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此起彼伏,个个惊愕不已。
上半段话他们虽不认同,但左不过也就是茯苓城之事,最后那句大越易主可是天下大事?当今皇帝龙体安康,正直风华之年,如何会退位,不退位大越又怎会换主人,莫非……
一中年男子面带质疑,沉声问道:“二王爷这话可乱说不得,皇上正直盛年,二王爷这话乃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若皇上怪罪下来,可莫要连累其他人。”随着声音,说话之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池靖卿身后一步远停下脚步,
对皇上大不敬,此言一出,周围之人看着池靖卿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好像终于抓住了他把柄的小人得志,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与之相符事情的了然。
然,池靖卿被人质疑却未有一丝慌乱。
他负着手,身姿顷长笔直的身影一转,面对着中年男子,沉声道:“百姓现下是何种生活状态,想必诸位比本王更加清楚。此时难道不应该有人站出来带领大家讨回公道,讨伐皇帝吗?
本王如今站出来了,势必能够颠覆当今局面。”声线低沉,语气颠覆当今局面,为百姓撑起一片天。”声音沉着冷静,句句斩钉截铁,仿佛此时他就是大越的主人。
中年男子亦是一身浩然之气,眼中闪过敬意,脸色不改:“若二王爷主持天下大局,当如何自处?”语气不似质问,更像请教。
中年男子在族中似乎有些威望,问话时即便有人想阻止,也被身旁之人拉住。
吴恶欲言又止,见他并无敌意,便打消了上前的念头。
池靖卿环视众人,缓缓道:“上位者应以百姓为重,”顿了顿,“空口无凭,本王也不想将话说得太漂亮,真实与否,还需时间见证。”语气带着一股超脱淡然。
未将话说满,不仅为自己留有余地,更叫人不由信服。
他若真说的天花乱坠,反而会叫人怀疑。
中年男子沉吟一声,有感而发:“二王爷将天下百姓放在首要位置,乃是明君之选。”不怒而威,周围之人语言又止,却无人再出言反驳。
一声明君,足以表明立场。
明君二字一出,周围人神色发生变化,拉着身边之人窃窃私语。
半响,有人忍不住上前:“二王爷要颠覆大局还是争夺皇位,那都是你的事,没必要牵扯上其他人吧。
茯苓城不参与皇权之争斗也可独善其身,二王爷若当真为了百姓着想,为何偏要将茯苓城百姓陷于战乱之中。”
池靖卿面露轻嘲,不以为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国势动荡,谁人不处于乱世之中,又有谁可独善其身。
吴恶面露赞赏,眼中带着钦佩,发自肺腑感慨:“好一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家存亡,匹夫有责。国家大事面前,岂能因一己私欲,贪生怕死而后退,
二王爷倘若能够带领大越朝更好的方向发展,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吴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带领茯苓城上下倾力相助。”
此话虽以平淡的语气说出,但气势却浑然而出。
吴恶先前未崭露头角,遭许多人轻视,现下锋芒毕露,不容小觑。
中年男子虎口一震,眼眸透着敬意,第一个发出了支持之声,道:“若当真起了战火,茯苓城也必定无法幸免,与其届时被他人安排命运,不如率先做出选择,二王爷胸怀天下,如何不支持。”
族中两位位高权重之人皆表达出了意见,莫非茯苓城当真要受二王爷管辖了?
有人支持自然有人跳出来反对。
“这事儿决定的是不是太随便了,茯苓城成千上万的百姓之命运,岂可这么随便就交给了一个王爷手中,二王爷手中有多少人马?又是否足够与皇上抗衡?”
“只要能够带领我们越来越好,拯救百姓,无论跟着谁都好,只是二王爷拿什么担保我们跟着你不会被皇上处罚。”
“皇上越来越不将百姓放在眼里,再这样下去,左不过也就是一死,不如垂死挣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周围之人各执一词,支持或反对之声皆频频响起。
大长老一拄拐杖,沉重的声音打断周围议论的声音。
他沉着一张脸,眼里尽是不悦地看着吴恶,道:“吴恶,你年纪轻轻,一时热血便罢了,你可要考虑清楚,你手中的是千万百姓的性命,可当不得儿戏,老城主若知道你跟了二王爷,还不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一阵阴测测的风吹了过来,众人打了个哆嗦,凉意从脚底板升了起来,人人色变。
当着老城主未落钉的棺材说了这话,可是大大的不敬。
吴恶面色微沉,看着灵堂中间摆放着的棺材,道:“死者为重,大长老此言,不知的还当是与我爹作对。”声音一顿。
偏头看向大长老,眼神渐冷,话锋一转:“大长老莫不是糊涂了,我作何决定与我爹有何关系。也是,您高龄九十有余,一时失言也是有的,只是可别失了分寸。
大长老儿孙绕膝,理应颐养天年,族中之事有我打理,不劳您再费心。”话语委婉,语气强硬,毋庸置疑。
大长老一愣,还未来得及反驳,二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再忍不住,上前道:“吴恶,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当上城主就要反了?你别忘了,即便你爹在世时,也要对我们礼让三分,何况是你!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一人开了口,反对之声便强了起来。
吴恶这是要肃清反对自己之人,若这时不能压住他的气焰,迟早他们都要被赶出去!
他们的算盘打得好,吴恶也不是个软柿子。他面无表情,眸子发冷,唇角带着冷笑:“大逆不道?城主清理****,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且尔等着实年老,认不清局势,不明事理,我请你们回乡养老,仁慈义尽。”
适才还有借口赶走他们,现下却连借口都无,直截了当地要将他们赶出去。
长老等人竭力反对,声音一波胜过一波。
吴恶但看着他们,一时未言语。半响,沉声道:“皇上四处徭役,莫要忘了你们的子嗣是如何留下来的,若上了战场,与二王爷为敌,生死难料。”
池靖远盛行徭役之时,族中男丁大部分皆留在了家中,若不是当时有老城主庇佑,岂会如此。
现下徭役仍在继续,城主却换了人,倘若现任城主有意将百姓送到军队中,或通知军队此处有人有意参军,无论那人愿意是不愿意,都无第二种选择。
长老们一个个面色突变,大长老作为长老之首,率先发出反对之声。
他神色恼怒,喝道:“吴恶,你还是不是吴家人,竟要因为一己私欲将同胞送上战场,岂不是让他们去死!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吴恶神色坦然,更为畏惧,坦荡道:“先人后己,为了同辈中兄弟们的仕途着想,我宁愿背上骂名。”语气甚至有些无赖。
骂名也好,美名也罢,他就是没有改口的打算。
池靖卿神色无波动,眼底流露出欣慰之意。
长老们用何威胁,奈何吴恶半点不动容,最终不得不妥协。
长老们一妥协,族中再无人敢反对。
池靖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茯苓城,第一时间便将族中反对之人肃清,安插了自己人。
沈素期收到消息,已是三日之后。
通往茯苓城的官道上,一架软轿缓缓前行着。
沈素期掀开帘子一角,朝道路两旁扫了一眼,喃喃道:“若可一路杀进京城……”
灭门之仇,没齿难忘。
并行马车之中,李元听得真切,抿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傍晚之时,马车驶进茯苓城,径直朝城主府而去,远远的便见一道身影站在门前等候。
沈素期唇角微勾,放下门帘,只等马车停下。
面具一拉马缰,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去,打趣道:“二王爷都快望穿秋水了,怎么不亲自将人接来。”边说着,边掀开了门帘。
池靖卿上前伸出手,余光扫了他一眼,道:“相思之微妙,岂是你这等未体会过的人可以想象的。”语气带着戏谑,没来由地带了笑意。
面具啧啧了两声,脑海中忽地浮现裴无忌的身影,顿时面部表情僵成了青色,好在被银面遮住。
再回过神,一对佳人已仅进了府中。
茯苓城物品丰富,百姓富裕,城主府气派宽阔,却并不显奢华。
三人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进了内院,一路有人指路,从花园假山等小路穿过,虽走了许久,却见各种景色,并不觉疲惫。一走近内院,婢子便带他们到了一处水榭。
婢子停在门口,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二王爷,,请您与沈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城主稍后便到。”
话音刚落,吴恶便从远处快步走来,到了近处,朝沈素期点了点头,又看向池靖卿,道:“族中琐事耽搁,来迟了。”
三人入座,婢子上前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