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盼着她给一个准确的消息,身侧的士兵跟着担忧起来。
沈素期勾唇一笑,面色坦然,带着某种说服人的力量,不慌不乱,道:“大家放心,二王爷正在为了大家的安危奔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有一天,大越不再有贪官,百姓安居乐业,大家齐心协力,定可度过难关!”
这话说的巧妙,既没有否定百姓所担忧的问题,又在一笔带过之后,带着百姓共同展望未来,只要百姓心中与偶了希望,有了盼头,齐心协力,定能共度难关。
难民之中少不了铁骨铮铮的男儿,他们因着此次水涝,躲过了参军这一劫,却在听了这一番话后,热血沸腾。
一男子拍着胸膛,上前两步,大义凛然道:“姑娘,你说的那个二王爷他还用不用人,我愿意为了百姓不再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献上一份力!”
话一出,当下便有人附和。
“算我一个!”
“还有我!”
沈素期心思微动,摆手示意百姓安静,续而道:“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度过这次难关,二王爷心系百姓,不忍看到百姓受苦才帮助大家,并不是图大家的回报,大家只管重建家园,渡过难关!”
百姓一个个竟有些傻眼了,不图回报?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见状沈素期狡黠的眨了眨眼,看着百姓中的妇女,道:“不过有一件事情还要大家帮忙。”
“什么事,姑娘您尽管说!”
“只要我们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就是,哪怕是做牛做马我们也愿意!”
这些皆是最最朴实的百姓,滴水之恩便要涌泉相报。
不料沈素期莞尔一笑,那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黑夜里的亮光,即带来了温暖,又给人希望。
她轻咳一声,道:“不要你们做牛也不要你们做马,这每天都要杀鸡,熬粥,实在是一件大工程,光靠我一人就是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做,也不够大家吃的,所以有没有大嫂大姐可以过去帮忙的。”
目光扫过众人,续而道:“当然也不让大家白做,但凡去的人,一日三餐都管饱,有肉吃!”现在对他们来说,什么都没有食物重要了。
这么好的事情,百姓中的女子争先恐后的报名,甚至有男子挠着后脑走到沈素期面前,略带窘迫的道:“那个,姑娘,你们那收不收男的,杀个鸡什么的。”
沈素期面带笑意,眼含狡黠,偏头沉吟一声:“这个不行啊,我们只要女子做饭,”眼波一转,“不然你来烧火吧,正好还缺个火夫。”
这话一出,顿时,百姓一阵哄笑。
先前舍不得吃饭的妇人,现下抱着孩子,略带难为情的走到沈素期身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攥着衣服边缘。
不好意思去看她的眼睛,犹豫半响,低声问道:“那个,姑娘,你看我行吗?我吃得少,什么活都能干,只要让我的孩子吃饱,我别无他求……”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再没有什么比母爱更容易让人动容的了。
沈素期正了正神色,看着妇人,眼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慈爱,平静而又坚定道:“每天寅时三刻,巳时,酉时,都要准时到钱府,为百姓熬粥,你的孩子自己要看管好。”
妇人一怔,回过神来,眼含热泪,作势便要跪下:“姑娘,您真是女菩萨转世,就算是做牛做马我也要报答你的恩德。”
沈素期忙将人扶了起来,摇了摇头:“大嫂,你这太客气了,我先前便说过,这皆是二王爷的意思,且大家一起渡过难关才是最为重要的,换了谁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受苦。”
上半句话安抚妇人,后半句话带上百姓一并安抚着。
妇人忙不迭地鞠躬,面色动容:“姑娘,你说的二王爷现下在哪里?我能当面谢谢他吗,我们大家都该好好谢谢他。”
这话一出,百姓才想起沈素期口中频繁出现的二王爷,皆想看一看视民如子的二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百姓有此想法着实不错,但现下还不是让他们见人的时候。
沈素期示意众人安静,道:“大家不要着急,二王爷公务繁忙,暂时没有时间与大家见面,等事情处理完之后,定会亲自过来,大家只管安心便是。”
百姓听闻二王爷有公务在身,皆以为是为了他们这些难民的事情在奔走,满口的感激。
沈素期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过后,便出了简棚,百姓将她送出了十米开外,才停下了脚步。
三日后。
钱府厨房负责粮食的管家忽地来报,剩下的粮食只够那些百姓吃一顿了!
沈素期将人挥退,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忽地,门被人推开,她停下脚步,忙问道:“段喃回来了吗?”
她面带急切,秀眉微蹙,杏眸一片焦急之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池靖卿牵着她走到椅子前,压着她的肩膀,待她坐到了椅子上,才应道:“素素,刚传回消息,段喃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先别急。”
沈素期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那他带了多少粮食回来?”见他脸上不带一丝轻松之意,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池靖卿不假思索,应道:“足够百姓用一段时间了,这个你无需担心,奸商吐出了粮食,你的法子很管用,百姓都该记得你的恩情。”
沈素期长舒一口气,靠在椅子背上,勾唇一笑,喃喃道:“那就好,百姓填饱肚子,再等几日水退下去,便可以回到他们原本的住处了。”
这便是水涝比其他灾难好些的地方,只要水退下去,那些房屋即便被水冲走了,也都还能够在建起来。
却见池靖卿并不轻松,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心头生出一股不祥之感,还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叫他色变,如今这是怎么了?
她脸上欣慰的笑容淡了下去,眉间带有担忧,低声问道:“靖卿,出什么事了?”语气带一丝紧张。
池靖卿看了她一眼,唇角扯出一丝笑,敲了敲她的额头,道:“无妨,一些琐事,这几****只管负责做饭便好,切莫到城中去。”
似是怕她起疑,随后又道:“你身体虚弱,这几日时常操心百姓,反倒不顾自己的身体了,你若累着了自己,看我怎么收拾你。”手指在她侧脸细细摩挲。
沈素期偏头朝他手指咬去,他手指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一口未咬到,但这么一闹,心情舒缓了许多,偏头看着他,应道:“解决了百姓的温饱,便也没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事情了,便听你一次。”
她没有起疑心,倒是在他的预料之外。
她笑靥如花,他心头的阴郁逐渐散开,却无法在此久留,拍了拍她的手,道:“素素,你安心养身体,许大海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我过去处理,晚些时候再回来陪你用晚膳。”
沈素期将人送走,打了个哈欠,她着实有些乏了,索性现下段喃还未回来,没有她什么事情,她乐得清闲。
池靖卿走出院子,便见许大海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面色焦急,见了出来,忙迎了上去,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见无人跟上来,低声道:“二王爷,适才又有三名百姓染上病了,已经隔离起来了。”
池靖卿眉微皱,回身关上了院落的门,与他一同朝外走去,边道:“病情要尽快控制住,每天早中晚三次在难民营洒醋消毒,保证其余百姓的安全,切记不可声张。”
虽吩咐下去了办法,可语气并不轻松,他负着双手,步伐沉重。
许大海跟在他身后半步远,脸色沉重,道:“二王爷,这病来得蹊跷,卑职认为应找个大夫好好瞧一瞧,至少那些被隔离起来的百姓也不能等死不是。”
见他一时未应声,瞄了一眼他的脸色,见他面色微沉,暗想到自己身份低微,左右王爷的决定未免逾越。
许大海虽意识到了此点,却并未认罪或是改变主意,一咬牙,续而道:“二王爷,这病来势汹汹,且还会过给旁人,卑职猜测是……”
声音一顿,略微斟酌。
他还未想好说辞,池靖卿停下脚步,目视前方,沉声道:“发病之人浑身无力,发烧呕吐,食欲不振,皆是时疫的症状。人食五谷杂粮,生病也在情理之中,无需避讳。”
许大海心头一凛,自己虽也猜测着像是时疫,却终未敢说出来。
一来这病必定会弄得人心惶惶,二来这话也不该由他说出口。
池靖卿这话基本确定了病情,许大海略微思考,试探问着:“那是否要请个大夫确诊一下?”
若当真是时疫,可半点马虎不得。
池靖卿抬起脚步,道:“做的隐蔽一些,督查大人回来,叫他直接来找本王。”说罢,大步朝外走去。
暮色四合之时,段喃从外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连口水都还未喝,便被许大海请了过去。
一路上许大海将情况大致向他汇报了一下,段喃大步走近前堂,见池靖卿负手被对着自己站着,开门见山问道:“确定是时疫了?”
池靖卿转过身,面色微沉,淡淡道:“适才火化了一个,确定为时疫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