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难民聚集一起,饥饿难耐,相互依偎。
钱府,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偌大的水榭中,钱桐的美妾化作舞姬,一个个水袖翻飞,步伐轻盈,美则美矣,只是跳得有形无神,看了也只添无趣。
池靖卿表面饶有兴致地赏舞饮酒,不多时,便露微醺之态。钱桐看在眼中,却未上前阻拦。
一小厮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老爷,郑姑娘身体不适,您看是否要请她哥哥过去瞧一瞧?”
当下人的最会揣测主子的心意,倘若当真要告知池靖卿,岂会背着他,先偷偷告诉钱桐。
后者面色微变,忙道:“着实应该叫她哥哥过去……”不知想到什么,看了池靖卿一眼,眼睛冒着野兽见了猎物的光芒。
他摸了摸下巴,勾着嘴角,道:“且慢,她哥哥醉成这个样子,即便过去了,谁照顾谁还很难说。罢了,本官亲自过去。”
池靖卿隐约听见钱桐提了与自己有关之言,端着酒杯,作势便要起身,摇晃着酒杯,道:“钱大人有何指教啊,这酒还没喝完,钱大人怎么就走了呢……”
因喝多了酒,眼神迷离,卷着舌头,吐字不清晰,脚步更站得不稳。
钱桐见他这幅模样,极为满意,示意他身后的段喃将人扶住,心中急切着要去找美人,随口敷衍着:“你家老爷喝多了,快些将他扶回去,本官还有些事情要办,若非要事,切莫找本官。”
手一挥,跳舞的美妾停下动作,皆退了下去。
钱桐快步离去后,池靖卿眼中哪里还有半点迷离,黑眸深邃,放下酒杯,负手走了几步,道:“半个时辰后行动。”
这厢,钱桐进了面具房中,面具见他独自进来,心中暗道这色鬼果然没有告诉池靖卿。眼中略带惊讶,忙上前两步,福身行礼,头颅微低,道:小女子见过钱大人,大人深夜过来,可是有要事?”礼貌有余,亲切不足。
钱桐心中兴致更盛,上前扶了她一下,亲切地笑道:“本官得知你身体不适,放不下心,便过来看看你,快坐下。”说话间,自作主张地牵着她到床榻边坐下,脸上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面具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些距离,抬起眼睑看着他,秀眉微蹙,神色紧张地问道:“家兄可知道小女子身体不适……咳咳……怎么没有随着大人您一同前来。”语气透着些许不安,咳嗽间,气息喷开面纱,隐隐约约露出面容。
虽只是昙花一现,却足够叫钱桐目睹真容,当即移不开视线。
出水芙蓉,略施粉黛,绝世面容也莫过于此。
钱桐听她再次咳嗽,忙伸手轻拍着她的背。色咪咪地盯着她的脸看。
面具压下心头的恶心,眼波微转,看了钱桐一眼,又忙收回视线,道:“钱大人为何这般看着小女子,小女子身体不适,还是叫家兄过来得好。”
钱桐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痒痒,又听她一再拒绝自己的好意,心中征服欲愈发强烈,双眼冒着绿油油的光芒,好像一匹饥饿难耐的色狼。
他搓着双手,笑吟吟道:“郑姑娘,你哥哥不胜酒力,现下醉得不省人事,不妨本官亲自来照顾你如何?定将你伺候得好好的。”
这分明就是个老色棍。
面具心中厌恶且鄙夷,暗骂了池靖卿几句。现下还不能真的将钱桐赶出去,必然要迎合他几句。
思及此,一双玉手搭在钱桐胳膊上,稍微靠近了些,秀眉微蹙:“哥哥可还好?要不要紧?”
钱桐被他这一抓,心中更痒的慌,咸猪手在他手上轻拍着,最后握在手里,一边摸一边笑眯眯地应着:“姑娘别担心,一切都安置好了,你哥哥没什么事。”手拍得一重,“不知姑娘可否留本官在此照顾你?”
这话被他说得好似问人家姑娘姑娘可否随他回去做妾。
面具娇羞地抽回手,略微低头:“既然哥哥醉酒,小女子皆听钱大人的,”顿了顿,“只是孤男寡女,小女子怕……”
拒绝还迎,且给了钱桐暴露本质的机会。
钱桐得到暗示,顿时色胆包天,一屁股坐到她身侧,紧挨着她,肥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身,半哄半骗:“美人儿,适才本官也看了你的面容了,你先前不是说,只有夫君才能看。”
声音一顿,安抚似的轻拍着她的背,续而道:“若谁敢传出风言风语,本官定抽筋扒骨,拔了他的舌头!”语气突然狠厉起来。
面具心道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放着难民不管,在府中花天酒地,心善才怪。
面色露出惊慌,忙往他身边靠了靠,一双美女看着他,抿了抿唇:“钱大人快别说了,什么抽筋扒骨的,小女子听着害怕……”声音越来越小,秀眉微蹙,美目含着怯意。
钱桐心头一喜,顺势将人揽在怀里。纵然他在这方面耐心多得很,也架不住美人投怀,笑道:“莫怕,在这里还没人敢将本官如何,姑娘若介意,本官娶了你便是。”
面具眼睛微亮,又很快暗淡下去,犹豫着摇了摇头:“真的?只是小女子家教甚严,恐怕此事还要与哥哥商量。”这话便是应了下来了。
钱桐大笑三声,连声道:“无妨,无妨,本官这就去找你哥哥商量。”作势便要起身。
面具急忙拉住,脑子转得飞快,道:“大人,天色已晚,哥哥不是醉酒了吗,且大人劳累一天,不如……先在此歇息一晚,如何?”眼眸清澈,这话本无他意,到了钱桐耳中便成了邀请。
钱桐眼中绿油油的光芒更甚,在她手上一拍,哪能拒绝,笑吟吟地道:“好,都听你的。那本官就在此歇息一晚,恰好照顾郑姑娘了。”
“照顾”二字咬得尤重,面具装作听不懂一般,浅笑着任他打量着。
钱桐一门心思扑在美人身上,却不知自己的家底都要被人端了。
段喃得知钱桐今晚都不会从面具的房间出来,便连忙去寻池靖卿。
钱桐卧室。
房间宽阔,一物一件尽显奢华,最惹眼的便是那张足足可容纳十人的大床。
池靖卿扫了一眼,淡淡道:“钱桐好色,却从不让妾室来自己房间,连他妻子都很少来过。除了他这个人有怪癖之外,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他房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漆黑眼眸在阴暗的环境中更显明亮。
段喃将房中摆设皆动了一遍,略微思索,应道:“未查出钱桐有何怪癖,想必他贪污的证据,就在他房中。”语气凉薄,眼眸微眯。
二人意见一致,便在房中寻找机关或暗门,足足找了半个时辰,也未有一丝进展。
段喃眼中阴鸷愈发深刻,若非为了不惊动钱桐身后的人,直接将钱桐抓来严刑逼供岂不更好。
池靖卿不止一次看着那张大床,最终在床边停下脚步,与段喃相视一眼,后者乍以为他鄙夷钱桐好色,细想之下,便思觉不对,快步上前,与之一同在床榻周围寻找机关。
钱桐尚在哄骗美人,殊不知自己视为绝对无人找得到的门,已然被人悄然开启。
段喃看着缓缓分成两半,拉开距离的床榻,眸中淡淡寒意:“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钱桐在作恶方面的确天赋异禀。”语气淡淡嘲讽。
池靖卿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暗道,眸子沉了沉,道:“先皇曾派人搜查各地官员家中,以为贪官皆被查出,却还是存在漏网之鱼。”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先帝如何也未想到,有人将贪污之财放进自己卧室。
二人相视一眼,点燃一根蜡烛,深入到密室之中。
与想象中无异,金银珠宝,黄金白银,坊契地契,数不胜数。
翌日清晨。
蓝天白云,蝉鸣鸟吟,阳光晃醒沉睡中的万物,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钱桐躺在面具房间的床榻上,抱着个枕头来回摸着,连睡梦中想得都尽是****之事。
面具仍是一身月白罗裙,脸上薄纱被钱桐扯去。此刻他面带玩味,手边桌上摆着一盆带着冰渣的凉水。
他一手在水中搅动,半响,伸出手,端起水盆,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走到近处,还未有何动作,钱桐竟先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见他不在床上反在地上,且端着一盆子,也没多想,冲他招了招手:“美人儿,这些交给下去去做便好,美人还亲自动手伺候本官,累坏了怎么成,快放下。”
见他不为所动,撑着胳膊爬起来,脸上带笑:“成吧,既然美人如此贤惠,本官就……”
面具眼中玩味更甚,勾唇笑道:“大人您可要好好洗洗身上的污秽。”说罢,在钱桐未反应过来之际,手腕一转,一盆冷水从钱桐头顶淋了下来,冰碴挂在他脸上。
钱桐顿时头皮发麻,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伸出咸猪手:“你……”
话未出口,破门之声打断他的话语,一群人蜂蛹而入,为首的竟是昨晚醉酒的“商贾”。
钱桐一时没搞清楚状况,瞪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本官的府邸,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都给本官滚出去!”
以吼声来造势,乃是胆怯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