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人,若是朝廷派人来查你,你可敢不从?”一道带着寒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盖过众人。
钱桐闻言顿时愣住,待看清庐山真面目,那表情犹如吃了苍蝇。
满眼惊愕,劈手指着段喃:“你、你们……”全然不敢相信,昨日来献殷勤的商贾今日摇身一变成了朝廷来的人,那最不起眼的小厮竟成了朝廷官员!
段喃负手而立,一身暗紫色官府衬得威风凛凛,面容冷硬,沉声道:“钱桐,你贪污受贿,尸位素餐,特派本官将你绳之以法,你可知罪?”声音透着股寒意,冷眸仿佛要将他看穿了,气势之高压得他直冒冷汗。
钱桐乍一见一群人涌了进来,不由心虚,但段喃这副官腔又让他逐渐冷静下来。朝廷官员又如何,从前又不是没有官员来查过,到头来还不是白来一趟。
思及此,反倒有恃无恐起来,冷哼一声:“知罪?本官为何要认这莫须有的罪名?你说本官贪污受贿,可有证据?”他自认无人能够查出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段喃不答反问:“若无证据,本官岂会暴露身份?”
钱桐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表面仍是镇定,并嗤之以鼻:“空口无凭,证据在哪里?”
段喃打了个手势,两名士兵搬进来一个大木箱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箱子中白花花的银子直晃眼。
钱桐双眼瞪得牛大,直勾勾地看着那一箱子白银,恼羞成怒,指着箱子道:“你们这是土匪行为,凭什么拿我府上的钱财!”
面具扫了一眼,抱肩倚在柱子上,道:“钱大人果真有钱,不过我怎么瞧着那箱子上还带有玺印,看来钱大人不仅家底殷实,更是手眼通天。”说罢,啧啧两声。
赈灾款从国库拨出来,箱子上印着玺印,一眼便可知这箱子里的东西从哪里来。
钱桐面色铁青,然,叫他神色大变的并非是面具的话,而是他说话时用了原本的声音,显然,这声音的主人是个男人。
钱桐指着面具,半响说不出半句话来,趴在床边干呕着。他竟然对一个男人嘘寒问暖,彻夜促膝长谈,还……
段喃打了个手势,两名士兵上前将人架了起来,迫使他看着自己,沉声道:“钱桐,你贪污赈灾款,且多年贪污受贿,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声音带着厉色。
这种时候钱桐若是承认,便当真无法再翻身。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面色一沉,反驳道:“赈灾款自然要放在本官家中,你们只凭这一箱子白银便要治罪于本官,本官要将此事告诉皇上!”
岂料段喃好似早便料到了他会这般说似的,冷哼一声,道:“钱桐,你家财万贯,房间密室中那些钱财,你如何解释?”
此言一出,钱桐犹如五雷轰顶,惊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响,瘫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眼中光芒一寸一寸黯淡下来,喃喃道:“不可能,你们怎么发现的?那地方绝对没有人能够发现,你们……”
池靖卿一挥折扇,轻轻摇动,唇角微勾,缓缓道:“你从不让妻妾在自己房中过夜,房间中却摆了一张那么大的床,任谁看了皆会起疑。”
他黑眸微沉,续而沉声道:“欲盖弥彰。”一字一顿,略带轻蔑。
钱桐顿时傻了眼,他摆了那么大一张床,本便是为了掩饰床下的密室入口,且他美妾成群,任谁皆会想到他荒淫无度……却不料竟是这张床暴露了密室的入口!
池靖卿的话没有错,他这是自己暴露了自己。
段喃打了个手势,唇角冷硬,道:“先关起来,治理水涝之后,带回京城处置。”
钱桐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怔怔地被士兵驾着,到了门口,却忽地嚷了起来:“来人!有人要陷害本官!快来人!”
段喃眼眸一沉,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空旷的院子中竟带出现不下二十名壮丁,一个个蒙着脸,手持长刀,反而将段喃一行人围了起来。
钱桐趁着驾着自己的士兵愣神之时,用力将人摆脱开,跑到壮丁的包围圈之外,已然恢复了之前的冷静,高声道:“将他们杀了,都杀了!”
看着为首的段喃,冷哼一声:“既然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管不了旁人了。今日你们不死,便是我遭殃,那还是你们去见阎王吧!”大手一挥,壮士提刀上前,缩小包围圈。
段喃面色阴鸷,寒眸杀意乍现,冷声道:“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声音未带半点惧意。
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高举到与肩平齐,道:“令牌现,如皇帝亲临,当着皇帝的面,你们仍要为钱桐卖命吗?”
此言虽是说服,却在拿出令牌的同时,暗中打了个手势。
钱桐见他竟拿出了皇上的令牌,顿时傻眼,忙高声道:“快,只要杀了他,皇上也不知道是谁干得!”
岂料话音未落,一批装备整齐,且手持弓箭的士兵冲了进来,一进来,便将壮丁包围住,弓箭齐齐拉开,只要动一动手指,壮士与钱桐皆会被射成筛子!
段喃见了来人,收起令牌,事情到了这一步,已逃不出他的掌控。
钱桐愣在原地,见一青衣男子跟在士兵后面走上前来,双眼迸射怒火,怒瞪着他,气急败坏道:“许大海!你竟然卖主求荣,帮着外人对付我。”又是生气又是失望。
许大海本是钱桐的心腹,后者万万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的心腹便投奔了外人。
许大海更是失望,面带悲痛,沉声道:“钱大人,我先前便觉得皇上不可能对江苏水涝一事置之不理,没想赈灾款皆被你贪污,为人父母官,你竟置黎民百姓于不顾,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即便是为了百姓,我便不得不将你绳之于法,你该受到应有的处罚,体会食不果腹之苦!”即便是心腹,他也早就看不下去钱桐的行为了。
钱桐脚步一踉跄,缓缓蹲下身来,双手抱着脑袋,手指插进头发里,悲痛道:“你懂什么?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猛地抬起头来,“况且城中粮食昂贵,这些钱在百姓手里,够他们支撑几日?
还不如放在我手里,我也是个普通人,有一家子要养活,钱都发了下去,我这一家子怎么办?谁不想好好活着?”话到最后,哭丧着张脸,声音悲痛万分,好像自己才是为难受苦的那一个。
许大海适才还有那么一点的同情这个贪婪的男人,听闻此言,眉头一皱,眼中大大的失望,只摇着头:“钱桐,你既然如此害怕自己会颠沛流离致死,那么便安心在牢中度过下半生吧。”
说罢,再不去看他,走到段喃身边,行了一个大礼,道:“卑职见过督察大人,督察大人明察秋毫,所言皆属实,还请督察大人治罪!”
段喃未去看他,负手走下台阶,道:“本官只负责将人缉拿归案,皇上自会处置贪官。”边说着,示意许大海将人带下去。
证据确凿,钱桐无话可说,灰头土脸地被带了下去。待所有人撤了出去后,许大海做了一个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一掀衣摆,双膝一屈,重重地跪在地上,仰望着段喃,悲痛道:“督察大人,求您救救黎民百姓吧,那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是皇上的子民呐!”满腔正义,胸有悲天悯人的慈悲。
段喃扫了他一眼,钱桐身边能有这样深明大义的人,实属不易,却也未多言,折身朝屋中走去,道:“进去说。”这话未拒绝,便是应了下来。
几人进了屋子,沈素期适时地端来茶水,在池靖卿身前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临走前与其相视一眼,不必多言。
许大海看着她面生,猜是段喃带来的,但却未对段喃行礼,不由觉得奇怪,又见池靖卿气度不凡,犹豫了半响,仍是问了出来:“恕卑职眼拙,这位是……”段喃看了池靖卿一眼,见他神色未有变动,道:“许大人,这位是二王爷,此番设计揭穿钱桐,皆是二王爷一手谋划。”后一句才是重点。
钱桐乃是贪官,铲除贪官之人,必定心怀天下,至少有惩恶扬善之心。
此事竟然涉及到了王爷,若是王爷出面安抚百姓,使百姓拧成一股绳,必定事半功倍。
思及此,许大海走到池靖卿身前跪下,边叩拜边道:“卑职见过二王爷。二王爷,想必您已经见过城中的模样了,还恳请王爷大发慈悲,拯救黎民百姓。”
从始至终,许大海皆在为百姓求情,不惜与池靖卿几人一同缉拿钱桐。
池靖卿心中欣赏,但神色如常,单看着许大海,半响,沉吟道:“本王既然在此,便为了城中百姓。”话锋一转,“但难民不是一朝一夕可解决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许大海抬起头,七尺男儿竟红了眼眶,沉声道:“二王爷若有何需要用人的地方,只管吩咐,卑职必定竭尽全力助百姓渡过难关。”
言之凿凿,眼神坚定。
池靖卿示意面具将人扶起来,缓缓道:“许大人手上若有空闲的人手,便先在城中空地处搭建简棚,最好可与低面隔开,如此即便下雨,难民也可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