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温礼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众逃兵,道:“是本皇子未能够及时改变观念,未能够尽早为大家洗清所谓逃兵这个称号所带来的耻辱。”语气浅带悔意。
逃兵皆面色一惊,如何也无法想象的到高高在上的皇子,会向他们这等人道歉。
桢温礼见士兵面色动容,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续而道:“大家没有离开军营,依旧为我桢温礼,为安国效命,皆是重情重义之人。
安国士兵若皆如此,安国何惧漠北?此场战役岂有不胜之道理!”即便整个训练场的上方只回荡着一人之声,仍声势浩荡。
此言说者激奋,闻者热血。将士们体内热血倒流,齐声高呼着:“安国齐心,踏平漠北!”
回声阵阵,余音不绝。
桢温礼欣慰之余,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每一士兵,带着些许探究。他目光一顿,眼眸微眯。
逃兵的问题告一段落,几人一路朝议事营走去。
裴无忌放慢了脚步,与面具只有半步之隔,忽地开口道:“这位士兵见解独到,又是好口才,当真教小王钦佩。”
唇角邪肆,声音凉凉。
这话叫人如何都听不出赞赏之意,面具瞥了他一眼,一时未应声。心下暗道他若是当着桢温礼与各位将领的面拆穿了他与池靖卿的身份,事情便麻烦了。
裴无忌见他未应声,目光更是直白,唇角邪魅款款道:“如此能说会道,应有了一官半职才是,小王瞧着怎的还是个小兵?”
说话间扫了面具一眼,琉璃般的眼眸些许玩味。
这话明煲暗贬,面具嘴角微抽,别开视线未去看他。
桢温礼心头诧异,堂堂明召王爷怎的与一士兵计较上了?未将心中疑问表达出,恰好到了议事帐,侧身道:“小王爷请。”
裴无忌缓缓收回玩味地目光,看向桢温礼,并未前,客气道:“四皇子请。”
桢温礼道:“小王爷是客,王爷先请。”
裴无忌双手负在身后,笑着应道:“如此,小王便不与四皇子客气了。”说罢,率先迈进军帐。
进了门,目光一扫,在桢温礼的示意下入座。等上茶的士兵退了下去,缓缓道:“四皇子,明召军队的一切事宜由小王接手。”再不会出现裴无允那样的草包了。
若非还有一丝顾及皇室颜面,最后半句话便道了出来了。
桢温礼暗暗庆幸明召军队换了一人统领,却面色不改,道:“小王爷一身铁骨铮铮之气,击溃漠北指日可待。”声音一顿。
他正了正神色,话锋一转:“常言道兵贵神速,三国军队对峙了半月有余,先前贵国养兵蓄锐,如今也应有所动作了。不知小王爷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先前因着明召迟迟不肯出兵,耽误了最佳时机,现下明召若还在出兵一事上拖延,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本平静的气氛因着这话,渐渐沉重起来。
裴无忌端着茶杯,唇角邪肆不改,好似未听出他话中的暗讽,道:“四皇子所言极是,契约之上写得清楚,若拉起战火,二国各出兵马一半。吾国七皇子不知大字,不过小王饱读诗书,自然识得。”语气仍未认真起来。
后半句话虽与出兵无关联,却表明了立场。倘若再次出兵,明召定会出兵。
桢温礼略微思索着此言的可信度,却发觉除了暂且相信,别无他法。只得暂时应下,沉吟道:“本皇子便信了小王爷了。”语气难辨情绪。
轻啜了一口茶,续而道:“既然小王爷对出兵一事无意见,我们已然耽误了太长时间,如今只得加紧战事,粮草才得以供应。”也便是说,他们现下有必要谋划一场战事。
裴无忌听出此意,心思一转,点头道:“四皇子言之有理,既然我们的粮草不足以支撑太久,便将漠北的粮草偷过来,供我们两国的士兵使用,如此不是甚好。”偷盗此等下流之事,偏讲的一本正经。
面具唇角微抽,去敌国偷粮草这等龌龊之事,亏他想得出。
桢温礼同样心有诧异,半开玩笑道:“小王爷果真幽默,偷漠北的粮草,此等事本皇子想也未想过。”话到最后,笑意勉强。
不仅他未想过,从古至今也未出现过偷敌军粮草之事。
裴无忌颇为正经地重申道:“四皇子,战事岂可儿戏,小王并非玩笑。”顿了顿,“若可将漠北粮草弄到手,不仅解决了两国的粮草问题,也断了漠北的粮食,待漠北士兵食不果腹提不起兵器之时进攻,岂不事半功倍?”
桢温礼未料到他将目光放得如此长远,先前还觉此人有些过于随便,现下却不得不重新重视起来。
偷粮草虽不光明,但这场战争本便不是光明的,所以此事也未尝不可。
思及此,道:“小王爷高见,但漠北铁骑无法忽视,若当真打了起来,我们需多出一倍的兵力,否则难以将粮草运回。”
若非顾及漠北铁骑,如何也到了不了需两国合力攻打漠北的地步。
裴无忌悠闲地转着手中茶杯,淡淡道:“其实也不然,漠北铁骑再厉害,若没有足够的空间叫他们发挥,怕是也无用。”
见桢温礼似乎并未理解,便将话中所指点明,道:“四皇子可记得漠北城池前有一宽河?”
桢温礼经他一点,心中恍然大悟,道:“若在河面上交战,漠北铁骑便无法派上用场了!”语气浅带一丝激动。
叫他们畏惧的唯有漠北铁骑,若漠北铁骑无法威胁到他们,以二国的兵力,战胜漠北并非难事。
但在水上交战,对他们来说也并非易事。
思及此,方才激动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抬眼见裴无忌未表现出一丝动容,便知此事不易。
他问道:“水上交战,对我们来讲也是难事。且不论士兵未练习过,单单是船只分散一点,便是个大问题。”
届时敌我军队的船只混在了一起,岂不是一场混战。
裴无忌未有一丝意外,显然已将此事考虑在其中。
他闻言未正面会答,却是似无意似的扫了池靖卿面惧意二人一眼,便起了身,道:“明晚有一场大雾,正是偷袭的最佳时机,至于河面上如何取胜,便有劳四皇子费心了。”
桢温礼眉头微皱,起身道:“小王爷……”
裴无忌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四皇子不必心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小王初来边境,军中还有些事务未处理妥当,便先告辞了。”
他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桢温礼便无法再挽留,只得目送着他离开,看向池靖卿二人,道:“靖卿,随意坐。”边说着,边坐回原位。
见池靖卿坐下,沉吟问道:“靖卿,针对裴无忌之言,你有何看法?”
岂料池靖卿还未应答,便先看向面具,唇角带笑,缓缓问道:“如旭,你有何建议?”冥冥之中,他只觉面具定有良策。
单单是看他那双眼中略带激动的神色便可知。
面具微怔,看了池靖卿一眼,未来得及感激,话便到了嘴边,他略微斟酌,道:“若是船只分散不好办,便将船只连在一起便可。”语气仍未平静,显然还有后文。
桢温礼眼睛一亮,忽地想到什么,略微摇头:“你这主意好是好,但若漠北也效仿,我们便无了优势了。”
面具早便料到了此点,应对如流:“若是效仿才好,我们便可更加轻易地脱身,甚至重创漠北军队。”言之凿凿,胸有成竹。
桢温礼心下动容,忙问道:“应当如何?”面上仍是面不改色,唯有双眸闪烁的见了猎物的光芒,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声。
面具唇角微勾,不紧不慢道:“若漠北效仿了我们,便……”
帐外天气大好,风平浪静。
翌日黄昏。
还未到夜幕降临之时,浓重的雾气便遮挡了夕阳余晖。
漠北军中。
帅帐。
一满脸大胡子的男子坐在主位上,一身虎皮大衣,双眼如雄鹰之眸,犀利且冰冷,现下还透着一股轻蔑。
一年约二十五六的男子朝他一拱手,道:“大帅,外面起了大雾,安国与明召这么多天没个动静,八成就等着今晚呢。”声音并不粗狂,最多是为爽朗。
拓跋明夜闻言,嗤之以鼻:“中原人莫不是将我们当成傻子了,这么大的雾乃是偷袭的最佳时机,我们会想不到?”声音粗狂,信心十足。
声音爽朗的男子却不以为意,虽已做好了完全的防备,却仍慎重着,道:“大帅,末将隐隐有种不详之感,那两国今晚要做的怕是不止偷袭。”
拓跋明月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看着他,语气中满是轻蔑道:“英谨,你这性子就是太墨迹了,他明召有个草包在,还能强到哪儿去?”
弘英谨一时无话反驳,却仍试着说服。
还未开口,另一将领一敲桌子,道:“明召领军之人无能,安国还能强到哪里?凭我大漠北铁骑,任他们有三头六臂也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又一将领看着弘英谨高声道:“弘将军还真是人如其名了,不过这谨慎却是用错了地方。”高亢的声音传遍了整间营帐。
拓跋明月听了这话,毫不忌讳地大笑着,一拍桌子:“这话说得有理!”
此言一出,除了弘英谨,其余几人一片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