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与裴无忌不对付,却也未有何强烈的敌意,只是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必要凑到一起罢了。
他虽想听不会再有牵连,池靖卿却未如他所愿,沉吟道:“并非如此,此次裴无忌回国,便是为了向漠北来战一事,如此看来,他在明召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并不是秘密了。
也便是说,若是日后我们与明召有来往,便要与他打交道。”如此一来,如何避免与裴无忌的来往。
面具微愣,拍了拍脑袋,半开玩笑道:“怎么说到了裴无忌身上,”话锋一转,“靖卿,祁国公今日早朝之后便被池靖远留在了皇宫,应是在协商派人前往战场捉拿符佑之事。
若无兵马,到了战场上,你可是暴露在了四国枪口之下。”话一出口,才发觉不由自主地带了现代话语,当即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站到了风口浪尖上。”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面具虽跟在他身边,却也并不知晓他的全部势力,是故并不完全知道他此次行为是何打算。
后者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淡淡道:“暂时只是借故离开京城,其余的到了战场再做打算。”
此话乍一听毫无打算,但若真当如此,池靖卿岂会提出不带一兵一卒前往战场,那可是个刀剑无眼的地儿。
翌日。
晨光熹微之时,宫门前已然站了两排官员等候。
卯时,天色大亮,百官进入朝唐殿。
池靖卿被宣入殿内,不知情的官员皆看向他,低声与身旁的人议论着。
上次皇上明摆着拒绝了他,不出三日的事,今儿个怎的又将人传唤了进来?
百官细微的议论之声中,池靖卿从容不迫地走上前,弯腰作揖,道:“臣弟见过皇上。”全然不受百官之议论影响。
池靖远面色如常,道:“七弟平身,”见他站直了身体,续而道,“今日请你前来,乃是商讨捉拿符佑一事。”即便心中有了打算,碍于皇帝威严,也并直接言明。
池靖卿昨夜便收到了池靖远改变主意的消息,且现下他将自己请到了朝堂上,便已是退让,他若不识相地等着他直接问道,那绝无可能。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他低头。
思及此,识趣道:“启禀皇上,臣弟仍想请命前往战场捉拿符佑,还请皇上允许。”言之凿凿,且面带坚定。
上次他请命被驳了回来,且被皇上当着重臣的面无视的那么彻底,除了几个知情之人,无人料到他还会请命。
但这话正中了池靖远下怀,他略微点头,沉吟道:“七弟若要前往战场抓人,乃是隐蔽之事,若带了兵马,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朕见你身边那位带着银色面具的下属身手便不错,不妨便叫他随着你前往。”语气更是压迫,“你意下如何?”虽询问,语气却是毋庸置疑。
此言一出,不知情之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当真不给二王爷兵力了?二王爷竟当真要只身前往战场捉人了?
池靖卿未有半点意外,这话本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是故答应得也轻易得多,目光与池靖远平视着,缓缓道:“皇上考虑周到,臣弟遵命。”语气未有把半分勉强。
如此便答应了下来,当真如祁国公所言,他不会拒绝。
池靖远目光落在祁国公身上,眼眸微眯,只看了半响,便将视线转回池靖卿身上,沉声道:“既然无需准备什么,明日便启程吧。”见他答应,便换了一副语气。
最是无情帝王家,池靖远逼宫皆未心慈手软,现下陷害皇弟更是眼都不眨。
这边池靖卿离开皇宫,准备明日之行。到了傍晚,沈素期等人终于出了山谷。出口便是一处村落,百姓安居,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整个村落。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说的便是眼前这处恍若诗句中存在的村落。
夕阳笼罩着村落,为万物渡上了层橘色光芒。夕阳下,炊烟袅袅,如回故乡。
虽无繁华,也无喧闹。
裴无忧见了村落,没来由的一阵失落,抿了抿唇,终是停下了脚步。
赵子威二人见她忽地停了下来,不由停下脚步,皆看向她。后者面色犹豫,欲言又止,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
沈素期想到了她要说什么,赶在她开口之前,淡淡道:“裴姑娘,到了下一座城镇再说吧。”即便知道终是要分道扬镳,但见她如此,心中仍时有愧疚。
若不是自己,她也无需险些丢了性命。
裴无忧适才还有些犹豫,听闻此言,最后一丝犹豫也荡然无存,眸中透着骄傲,面色洒脱,干净利落,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赵公子,先前便说好出了山谷便分道扬镳。现下出来,我们也是时候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她虽面不改色,心口仍是该死地发闷。
赵子威略微思索,未有半点犹豫,点头应道:“裴姑娘一姑娘家,在外实属不易,若有可能,还是回了明召得好。”无一点挽留之意。
这一推,便将她推出了大越,当真够远。
裴无忧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了一抹笑:“日后如何,便不劳赵公子费心了,”声音一顿,收回视线,“你……你们珍重。”
说罢,利落地转身,朝着夕阳的方向快步离去,脚步略有沉重,但挺直的背脊与毫不犹豫的步伐,皆透着骄傲与洒脱。
沈素期叹息一声,朝村中走去,边道:“裴姑娘是个好女子,此去一别,着实有些可惜。”语气淡淡,显然有意说出此言。
赵子威放慢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作势抬手帮她整理头发。
手指张开,伸到了一半,渐渐收了回来,垂下手臂,眼底略带痛楚,若无其事道:“素素,乱世之中,如何顾得上儿女私情。”
沈素期脚步未停顿,只抿了抿唇,未去揭穿,也未去应答。
二人皆默契地未去戳破那层窗纸,也还可以保持着现状相处下去。
二人沉默地走在村落之中,天也渐暗,赵子威上前一步,跟上她的脚步,道:“素素,今晚我们要在这里留宿,且村落中无客栈,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过去询问哪里可以借住一晚。”
说罢,见她站在原地未动,便朝一旁的院落走去。
院子门口嬉戏的孩童率先察觉生人靠近,眨着眼,懵懂而好奇地看着他。待他走近,怔怔地问道:“你、你找谁……”终是带着孩童此时该有的怯意。
赵子威未带半分敌意,居高临下道:“小童,这户人家中可有人居住?”说着,从敞开的门朝院子中望了一眼,见有人影走动,心下了然。
几个不出十岁的孩童见他朝院中看去,相互看了看,被问话的小姑娘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应道:“有,这是我家,”看了看他身后的沈素期,问着,“大哥哥你有事吗?”
许是这村落与世隔绝,村民皆是善良的,是故小姑娘未多想,便道出了心声。
院中的人许是听见了门口的声音,朝门口走来,边走边道:“辰儿,你在与什么人说话?”
赵子威听闻声音传出,站直了身体,看向院门。妇女一出门,便见一大男人朝自家门口张望着。
先是将自己的孩子拉到身边,旋即看着赵子威,眼中仍是没有防备,问道: “这位小弟看着面生,是路过此处口渴了?哎呀,我家那口子不在家,就不请你进去了,你等着,我端碗水出来。”语气透着一股热情。
不等赵子威开口,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拉着她转身朝院子走去。
赵子威见她不像想趁机带着孩子躲起来的样子,上前一步,忙将人拦了下来,道:“大嫂,您误会了,我们路径此处,天色已晚,想在此处叨扰您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四处为家乃是常有之事,是故他并不觉有何难以启齿。
妇女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见不远处有一女子朝这边看来,当下心中了然。
她脸上透着一股笑意,打趣道:“原是带着娘子出门,今儿个天色着实不早了,你们小两口便进来休息,等我家那口子回来,我再去说。”说着,让开了进门的路。
赵子威一怔,下意识要开口解释,他与沈素期之间的关系,但听闻“小两口”三字,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皆卡在了喉咙里。
他存有私心,未去提醒,道了声谢,快步走回沈素期身边,将情况大致说明,与她一同走向妇女。
到了跟前,沈素期鞠了一躬,缓缓道:“大嫂,打扰您了。”许是妇女脸上透着一股亲切,她亦不觉借宿一晚有何尴尬。
妇女见她一身粗布衣,却仍无法掩盖原本的气质,再看男子更是气宇不凡,腰带配件,当下便明白了两人身份不简单,加上前一阵子总有官兵从村子路过。
心头一转,便将二人身份猜到了个大概。
妇女几乎将情绪都写在了脸上,现下同样未将怀疑跟犹豫隐藏起来。沈素期抿了抿唇,细想之下,发觉着实是他们太过鲁莽了。
她抿了抿唇,打起了退堂鼓,道:“大嫂,是我们冒昧了,打扰了您。我们再到别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