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不开的安全带终究困不住我,我忍着左手传来的剧痛,硬是从安全带里钻了出来,然后不轻不重地撞在了翻过来的座椅上。
我在不明确的光线里试图寻找手机,好不容易找到它却发现在这大山里、暴雨中,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
绝望毫不客气地漫上心头,试图吞噬我好不容易滋生出的勇气,可我好像已经不在乎绝望了,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三个字:顾甄阳。
既然手机没用,我就得出去。
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趋势,我明知道一开车门就会被淋成落汤鸡,却凭借着一腔“一开门就能见到顾甄阳”的执念,愣是反手开了门,接着半跨半顶地把自己从车里弄了出去。
本以为车这时候肯定是在平地上,却不料车其实是被卡在一个小斜坡上,而从车里出来的我猝不及防地面临了一场翻滚,停下来时一身泥水。
山里一下雨就降温,我被泥水冻得更清醒了。
“顾甄阳!”我爬起来,单膝跪在地上,豆大的雨点带着森林植被的味道打在我脸上。
我的喊声在雨幕里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顾甄阳!顾甄阳你在哪!!!顾甄阳!……”
我爬起来,却不敢离开车的范围。雨这么大,我想顾甄阳一定也不会离开太远……
声音是我唯一的工具了,我抱着一棵树,继续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可是一遍又一遍,我收到的只有雨声的嘲笑……
顾甄阳……
我抱着树忽然哭了出来。
其他人死了算什么,如果我失去了他,那我才是失去了这个世界。
为什么我这么不知足,顾甄阳在我身边时我却要放任的、做作的生什么心理疾病,偏偏要看着自己被困在走不出的情绪怪圈里却忽视了他的好……
“顾甄阳!”
顾甄阳,我是大傻子,我错了,你快出现吧。
顾甄阳,我病好了,我会每天开心,我们回去积极地造人吧,我们生三个五个孩子吧。
顾甄阳,我数三、二、一,如果你再不出现我就反悔了!
顾甄阳!!!
大声呼叫让我很快没了力气,身体在不断燃烧能量维持我的体温,左手臂的疼痛也在持续消耗我的能量……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座山里了吗。
就算这样我也要跟顾甄阳死在一起!
我破釜沉舟地往前走,在雨幕里强忍着恐惧,并用最后的力气不断呼唤顾甄阳的名字。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走了多远,最后我一脚踩空,再一次经历了翻滚……
醒来已经是几天后,我的意识先觉醒,眼睛却还睁不开。
身边有人说话,男女都有,用的是有些陌生的方言。我艰难地想要去理解他们的话,但只能断断续续地听懂一些。
“……万一他们找过来……”
“找不着的,你的家哪里可以藏人你不晓得?……他们找不到,就会一直找我们帮忙,这是赚钱的法子晓不晓得?”
“要是她死了呢?”
“死不去。”男人顿了顿,“应该快醒了。”
我猛地有些紧张:难道他已经发现我有意识?
可是好在我的意识还控制不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我自己纹丝不动,唯有心惊而已。
从他们零碎的对话片段来看,我应该是被w山的村民救了,现在外边有人在找我的下落,而他们不愿意把我交出去,打算利用我这个香饽饽来创收。
我很希望从他们口中听说顾甄阳的消息,可是他们控制的似乎只有我一个。
我还不确定这种混沌状态会持续多久,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状态对我是有好处的。每天都会有个女人来管我的一日三餐,喂的是些有咸味的汤水,有时候咸的发苦,我意识都感觉到想吐,然而身体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我就这样成了植物人?
大概又过了两天,负责照顾我的女人好像变得很警惕,她一整天都在屋里打转,不时找人问问“他们来了吗”。
我仿佛看到了希望,可是身体完全不争气,仍然不受意识的控制。有时候意识醒着,我却不能动时,我会觉得自己是以一缕魂魄存在于这个世上。
如果顾甄阳不在了,我以魂魄存在的意义就是忍受漫长岁月的无尽煎熬吗。
不,他一定还在!哪怕他不在了,我也要亲眼看见,郑重道别!我必须顽强地活下去!
这一天果然是不平凡的一天,在我刚刚暗下决心后不久,守着我的女人就像疯了似的把我从我躺着的地方拖拽下去,我本来就还没恢复的左手腕磕到地上,疼得全身一阵麻痹!
也就是这阵疼忽然让我明白我的身体恢复了一部分知觉!我迅速尝试着活动四肢,然而身体仍然不受意念控制。
女人把我拖到了一个充满霉味的地方,我睁不开眼睛却也能感觉到四周一片漆黑。
我下意识地觉得这将是一场生不如死的等待,但过了几秒发现我好像不像出车祸之前那么害怕黑暗了。
因祸得福,算是件好事吧。
我在心里默默苦笑,接着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果然有不少人涌进了这间屋子,而看护我的女人用十分蹩脚的普通话不停地重复说,“你们干啥……别弄我家里,别动我家里……”
“有没有见过她?”一个清亮的女声问道。
如珺!
我一阵狂喜,多想自己可以随便动一动手,然而我这具身体就像是属于别人的,根本不听使唤。
如珺!!!我在这儿啊!!!如珺,顾甄阳在哪啊!!!
无论我在心里如何呐喊,如珺都无法感觉到我的存在。我就这样在一片无望的黑暗里看着我的亲友失望地离我远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感觉到窒息,濒死的恐惧掐住我的喉咙。
那个女人去哪了!
我快要因为缺氧而再度昏厥时,手脚忽然有了点感觉……
轰!
我用疼得能让人昏厥的左手稍稍用力一推,挡在我身旁的发霉木板就倒了下去。光线像刀子似的刺进我的眼睛里,而随后我就听见一个怯怯的声音低低地问,“……你……醒了啊?”
“好疼……”我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还在刚刚办了大事的左手手腕上,顾不及回答这个女人。
待我再抬眼时,却已经见到对方目光中露出几分凶意。
她的头发干燥凌乱,随便盘了起来,脸上的皮肤粗糙得像个老人,又黑又脏,至于身上穿的衣服……大概是男人的衣服吧,又旧又不合身,还散发出一种很奇怪的令人反感的味道。
我看透了她眼底的凶光,准备逃跑的心顿时灭了一半,“我……是谁?这里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