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甄阳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第二天一早他就撇下同行的其他队友,说要带我出去练车。
如珺他们装模作样地鬼哭狼嚎了一番,顾爸爸和李萍之倒是没发表什么异议。
树屋度假村外的盘山公路修得很宽,而且路上车流量特别少,尽管我一直说不敢开,但最终还是在顾甄阳的鼓励下以40码的时速开了出去。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所以今天山里的空气很好,我慢悠悠地开车,注意力都在路况和路形上,倒是暂时忘记了那些困扰我的阴影。
开了小半天,我和顾甄阳都开始感到饿,于是我让他帮忙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让我们解决一下温饱问题的地方。
“我看看啊。”顾甄阳瞄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我,“嗯,看到了。”
我知道他在盯着我,却不敢分神看他,只问,“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一个好看的姑娘。”
“你正经点!”我哭笑不得地踩了刹车,“换你来开,我累了。”
顾甄阳开车跟我开车完全不是同一回事,我在山路上磨蹭了一上午也才开了一小段距离,回过头还能看到树屋建筑。而他一接手,我就完全见不到树屋的影子了,而且周围的景象也明显不一样。
我们进了一个小村子,在当地人开的小餐馆随便解决了午饭,又重新出发,准备回树屋方向。
“还是你来开吧,车技比上次已经进步很多了,这次回去试试开快点。”顾甄阳鼓励道。
我本想拒绝,可想到如果自己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席上无所事事,又免不得会东想西想,于是就干脆走向了驾驶席。
山路如我们来的时候那样空荡荡的,只不过午后气温又升了起来,顾甄阳看我额上冒汗,便关了车窗开了空调,又打开电台频道,让归途不至于太枯燥。
“气象云图显示,w山将会在午后迎来一场暴雨……”电台主持人懒懒地播报着,我和顾甄阳却听得精神一振。
要下雨了,而且还是暴雨。
我当即踩了刹车,并准备解开安全带。
可是顾甄阳却按住了我的手,“相信自己,你能开回去的。”
“这是山里啊,”我紧张得快要发脾气,“山里的天气变幻莫测,谁知道暴雨会不会马上就到?我们要在暴雨来之前回去。”
“暴雨有什么可怕的。”他露出宠溺的笑,“有我在这里陪着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你看外边现在晴空万里,云都没有一朵,你稍微开快点我们就能赶在暴雨来临之前回到树屋的。”
论固执,顾甄阳还是胜我一筹的。我想着与其在这里讨价还价浪费时间,不如前行一点是一点,于是松开刹车、踩下油门,心大地往前开。
我自以为开得很快,瞄一眼转盘才发现实际也才50码的速度。天色果然渐渐变暗,远处的天空滚动着乌云,速度是肉眼可见的快。
我知道顾甄阳不肯还是希望我开回去,于是沉了口气又点了点油门。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猴子落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当我看清它是一只猴子时,我已经忘记了一名合格的司机该做的事——我没有注意看路,并因为紧张而重踩了油门,车就像脱靶的箭,向着我们都无法预料的地方冲过去!
顾甄阳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因为在我的尖叫声和慌乱动作里,他还能稳住自己,脸色不变地来抢方向盘。
可惜那只受惊的猴子把前挡风玻璃弄得脏乎乎的,我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而耳边只有车轮在公路上摩擦发出的尖锐声……
砰!
车撞上公路边的护栏,并凶险地冲了出去。
我甚至不能确定前方究竟是陡峭的山壁还是树木丛生的森林,但车飞驰出去后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因为车头猛地向下倾斜,我整个人像坐上了垂直过山车似的,真切地感受着地心引力的强大。
失事这几秒里,我的脑子是怠工的,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唯一念头就是:我们要死了。
车跌跌撞撞了一会儿后终于停了下来,我低头看手里紧抓着的顾甄阳的手臂,上面出现了好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好了,没事了。”顾甄阳用另外一只手摸摸我的脸,那温度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我抱着他的手臂,很想哭却哭不出来,内心翻动惊天大浪,可就是表达不了。
“你在车里待着不要动。”顾甄阳看了看前挡风玻璃上密密的枝丫,似乎准备打开车门看看。
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暴雨果然如天气预报说的那样即将降临。
我害怕天黑,害怕独处,所以我揪着顾甄阳不让他走。
顾甄阳有些无奈,回头冲我又笑了笑,随后打开了车里的灯,“我不走远,就看看附近的环境。你还能找到手机吗?试试给阿兴他们打电话,让他带人过来营救我们吧。”
我仍旧不希望他走,央求他看我打完电话再离开,可就在这时,车后方传来吱吱呀呀的细微响动。
我第一时间想到猛兽之类的,吓得差点握不住手机。
顾甄阳握住我的手,下一秒,车忽然就开始了向后三百六十度的翻转!
后来我想,我们当时可能冲下来后卡进了大树的树枝里,一开始是悬空挂着的。树枝渐渐承受不住重量,一点点断了,才致使我们重新下落……
车到底打了多少个滚我数不清,等这个跌倒的世界停下来时,我的眩晕感还没有消停。我手里依旧握着顾甄阳的手,我很想叫他却喊不出声,那感觉就像是做了噩梦,却在梦里怎么都醒不来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暴雨打在车身上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雷,轰隆隆的炸着我的耳膜。
没事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不断给自己这样的心理暗示,然后意识又模糊了一阵子。
等我再恢复清醒时,人是倒挂着的。而我身边没有了人,车里的灯也熄了,我眼前除了雨幕外,也就只有零星的树叶了。
“顾甄阳……”我挣扎爬动,却被安全带困得死死的。
我拼了所有力气去解安全带,可是始终都无法完成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鼻息间除了雨水和森林的味道外,还有一丝汽油味。
“顾甄阳!”我准备用左手拍打玻璃,却发现我的左手腕疼得像断了一样——不,不是像,就是断了,估计刚刚在车翻滚的过程里不慎压到,已经骨折脱位。
疼痛让我清醒,而孤独让我坚强。
我不在意麻痹了的双腿,不在意骨折了的手腕,我只想知道顾甄阳的下落。
顾甄阳,你在哪,你千万不要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