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迟疑,肯定地回答了副院长的问题,“我不认为我有错,也不觉得这件事里我存在责任,所以我没法出这个头。”
“很可以嘛,现在年轻人都有个性!行吧!”副院长面色铁青甩手而去。
我也知道闹成这样场面不好看,但既然不尽然是我的错,我必须强硬到底。
“主任,您要是找我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等等。”主任冷冷地绕过办公桌,兀自坐下了,“你呀,年轻,凭着一口气争这个输赢有什么意思呢?你要是听了副院长的,把这事担下来了,医院能亏待你吗?你的付出肯定会换来回报的嘛。现在倒好,你人还没有走,就把副院长得罪了,你以后不管去哪家医院工作,能绕开跟熟人打交道的时候吗?所以说,年轻气盛,还是要多打磨。”
我不想听她啰里啰嗦的“教导”,就闷着不说话。
主任“唉”了一声,“看来我不再点明白些,你是想不到的。昨天这件事,主要经手的人是谁?你,林立夏。这事总要有一个担责的!你说跟你没关系,那副院长回头是不是只能说,苗医生坚决认为这事跟她没关系,那也就是间接咬定责任出在林立夏身上呗。林立夏的家庭背景怎么样你也很清楚,不用我多说,她家里人有可能让她去担责吗?所以啊,到最后不管你认不认,这个事还是落在你头上。”
主任说得很有道理,但她完全不是用“我教你”的口吻在说,而是很显然的马后炮看热闹的态度!
敢情这间医院的领导层都是这种德性!
反正大家都撕破了脸皮,我也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冷然回敬道,“最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要是事情真的这么发展,很快就会有媒体报道,第一人民医院内部关系户密度极大,只要出事就会找没有家庭背景的医生来担责。希望这样的报道出来之后,还会有医生愿意来我们一院发光发热。”
“苗栎芸,一院可不是小小一个你可以撼动的,就算是你那个有钱的男朋友也不一定能对一院造成威胁。”主任看我的眼神里更多了轻蔑和鄙夷。
我冷静地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在主任面前晃了晃,“没有证据当然不能撼动这么大一棵老树,我还得多谢主任您给我提供这么有力的音频证据啊。您刚才的话我都已经录下来,并且实时发给我的公关团队了……”
我还没说完话,主任就急忙要过来抢我的手机,我飞快地收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退到她办公室门边,“主任,我一直很尊敬您,希望您念在曾亲手栽培我的份上,在这件事上再替我说说好话吧,谢谢主任,么么哒。”
说完我就闪人,她要是不顾颜面大可以追出来打我,反正横竖都是她栽了。
我脚底抹油跑回值班室,心里其实虚得不行。
事实上,在进主任办公室之前根本不知道她要找我干嘛,我又怎么可能那么机敏地开了录音,又哪里有机会发给公关团队!只不过是急中生智的自保手段而已!说起来还要感谢顾甄阳怀疑李萍之给我的手表上装了窃听设备,否则我哪里想得到录音这个大招……
千钧一发的时候,我脑海里唯有韦萱教我的那句至理名言:撕逼关头,就算输人也不输阵!
主任没有追过来找我的麻烦,说明我刚刚演得还算逼真,暂时唬住了她。
我抽纸巾擦掉了额上的虚汗,人还没有从刚才那场大战的惊险里缓过气来。
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把我给吓了一跳,翻出来一看,电话居然是顾甄阳打来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
“就凭你最近风波不断,我再不给你周围加点眼线,还怎么护你周全?说,怎么了。”
哪怕只有他的声音陪着我,也足够给我暖心安慰,“昨天晚上意外身故的那个患者的家属需要一个交代,副院长让我去顶这个锅。”
刚刚在别人面前多嚣张的我啊,一到顾甄阳面前就再也伪装不下去。
我起身关了值班室的门,从里面反锁起来,然后就再也没有力气多走一步,背靠着门,热泪盈眶。
“****真他妈是条不知好歹的狗!”
我又听见顾甄阳骂人了,他修养那么好的人,被气得要爆粗泄愤,在我看来也是一种委屈啊。
他骂的****就是副院长。
至于不知好歹这种话,也只有顾甄阳这个投资者可以骂。
我记起他和顾依依曾对邢野的评价,他们说邢野是一个趋利的人,可其实谁不是趋利的人啊,副院长是更高一级的趋利者吧,有利可图时我是他口中的“第一人民医院之星”,无利可图时我就一棵可以拿来填坑的小白菜。
我抱着膝盖,脑海里闪过的不是院方的无情,领导的可恶,反倒是亲密无间、互相依靠、并肩作战的同事情。
别离是件伤感的事。邢野走的时候带着污名,不知道他参加欢送会时是什么感受。我不愿意带着污名,也没有欢送会,如果能有机会跟江姐姐和傅哥好好道个别就算了无遗憾。
在我想这些的时候,顾甄阳一直没说话,全程听我哭。
我哭得意犹未尽时又担心自己影响了他的工作,毕竟他早上还说有个大项目要落定,我总不能当红颜祸水。
“你去忙吧,我收拾一下自己,很快就好了。”
“你别动,就在医院等我,我过来。”
我怔了怔,“你来干嘛?”
“带我的女人回家。”
“我不回去。”我咬牙反驳,“我在上班!”
“这种破地方多待一秒都嫌恶心不是吗?!”他气得冲我嚷嚷。
是的,很恶心。但我不想当逃兵,我就这么回去了,他们不是更有理由诟病我了吗?
“你傻不傻?留在那里继续当牛做马,他们就不会诟病你了?听我的,先回家待着。”
“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啊,我妈还不知道我辞了职……我也不想让她知道医院里发生的这些糟心事,她不能操太多心!”
顾甄阳被我气笑了,“苗总,你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
对啊,我是苗总……我还有另外一套房子。
心房的某个部分被填得满满的,把一部分委屈强行挤了出去。
“还想哭吗?”他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