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他:这也太随便了点吧!
顾甄阳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的表情,“不管你怎么想,迟早都是要领的。今天不想去,那明天去?”
“你干嘛?想玩一出先斩后奏啊?萍姨还没完全认可我呢,我得再努努力。”
刚刚还阳光灿烂的顾甄阳的脸,瞬间就布上了阴云,“我结婚什么时候需要经过她同意?”
我陡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吐舌头道歉,“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们定个约:9月9号去领证。”顾甄阳翻开手机的万年历跟我算日子,“还有一个多星期,在那之前我会先把新项目落定。双喜临门,让我爸感慨他真是有个好儿子。”
我小声道,“可是我没有拿得出手的战果啊……”
“你也可以的,在领证的前一天怀上孕就可以了。喔,那这几晚我们都得冲刺冲刺。”
我:“……”
顾甄阳恶作剧得逞,哈哈大笑。
他送我到医院门口,习惯性地要亲亲我。
我今天主动了一把,结果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撩得顾甄阳按捺不住,拉着我不松手,不放我走。
我哀求,“昨晚不是刚……让我休养一天,晚上再说?”
“反正你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我就姑且放你一马。”他意兴阑珊地放手,可我下了车,走了好远再回头看,他还在那儿,车窗是放下来的,他在看我。
每每想到每天都有这样一道目光送我离开,我的心就特别暖。而暖的同时,我更加煞费苦心地想,我该怎么回应这份爱。
苗栎芸你真笨啊!谈恋爱都不会!之前还很有兴致地去跟芳姐学厨,这段时间被医院里接踵而来的坏事忙得晕了头,真的就忽视了顾甄阳……
揪着这颗心,我走到了妇产科,正巧听见两个小护士在聊什么礼物,就忍不住凑过去问。
“我男朋友昨天过生日,我把我在网上买的情侣手机挂饰硬给他挂上,气得他说生日不过了!哈哈哈!”小护士咯咯笑。
我从中受到启发,回值班室后也上网搜了搜“情侣”这个关键词。一点搜索键,哗啦啦就跳出来一大堆可供参考的商品。花样类目是很多,但我想有点实用价值且又能恰到好处地秀恩爱、刷存在感,还不被顾甄阳那个挑剔鬼吐槽的。
看来看去,我最终选定了一家可以定制印花的个性手机壳店。跟客服聊了下后,我决定要在女款手机壳上印“要亲、要抱、要举高”,而男款手机壳上对应的是“亲亲、抱抱、举高高”。
偷偷下完单后,我还处在自鸣得意的情绪里,主任忽然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叫我出去。
从主任的脸色上判断,她找我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心里咚咚乱跳,还是在门口挂上暂离的牌子然后追上主任的脚步。
进了主任办公室一看,副院长也在,面色也不大好。
我原以为是主任和副院长是为了我提辞职的事又要给我进行一番新的思想教育,却不知,最精彩的戏码永远是我想不到的。
“小苗啊,你执意要走,医院也留不住你,但希望你念在第一人民医院培养了你这些年的份上,在走之前,为医院做一些奉献。”副院长语重心长地献出了开场白。
一听我就觉得副院长这话不简单。
我都要走了,还让我做奉献?这不是摆明了榨取剩余价值吗?他还想从我身上榨点什么?难道要说我人可以走,但是顾甄阳给我买的那份“保险”不能断?
要真的把话说到这份上,跟直接腆着脸要钱的无赖有什么区别?
难道我敬重多年的院方高层都是这种嘴脸吗?
我心里揣测不断,失望连连。
“是这样的,昨晚那个突然病发去世的女人的家属,我们联系上了。”副院长端着他的高档保温杯抿了口茶水,“他们家里人倒是比较平静,没有要大吵大闹,但毕竟人是在我们医院出事的,他们需要医院给出一个交代。”
我心里炸响一道晴天霹雳。
这是找替死鬼冤大头吗?!难道就因为昨天是我正好碰上那个女人病发,这事就该我认栽?!
我不是不能低头道歉的人,但这件事根本责任不在我,我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就将她送到手术室抢救了,为什么这个巨大而沉重的黑锅要甩给我?!
昨晚到今早累计起来的所有好心情全都灰飞烟灭,我感觉自己此刻就像置身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周围都是被炸死炸伤的战友,现场一片血肉模糊,而我孑然一身,站在这片狼藉之中,迎接着敌人新一轮的攻击。
“副院,您是希望我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吗?”
“小苗,你先不要激动啊。”副院长的和蔼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领导专有的阴沉,“医院实行的是责任人制度,这一点你是很清楚的嘛。而这件事里,你确实是第一责任人……”
“副院,按照您这么说,这事跟碰瓷有什么区别?我在街上扶起一个摔倒的老人,老人就归我负责;我在医院扶起一个病人,病人的死就跟我有直接关系,那谁还敢当街扶老人?谁还愿意来当医生?!”我气得浑身颤抖,想控制还控制不住。
主任很不客气地敲了敲桌子,严厉地看向我,“苗医生,你一天没辞职,就还是一院的医生!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态度!这是跟副院长说话应有的态度吗!”
“我不认为我态度哪里有问题!难道我们医院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地方吗?难道主任您是认为副院长是一个不能听不同意见的小气的人吗?”事到如今,软弱投降只有被欺负、被打压到尘埃里的份,低头很容易变成一种习惯,一旦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第三次,以后想再抬起来的时候何其艰难!我要争,据理力争,像江姐姐教过我的那样,能不低头的时候绝不低头!
从我决定要走的那一秒起,就证明这里已经没有让我放不下的人和事,现如今,他们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将我和这个留有我四载记忆的地方分割得更开而已。
“那小苗的意思是——不愿意在这个重要关头跟医院患难与共咯?”副院长抬眸看我,老谋深算的目光令我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