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哭吗？”他突然问道。
我想了想，没有隐藏自己，就回了个“嗯”。
“那哭吧。”
“你当我是机器人啊，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但我还是听见他在那边偷笑了。坏男人，用这种方式逼退我的眼泪吗？
“从明天开始跟我来恒津上班吧。”
“不去。”我边揉眼睛边说，“我自己有一票人要管呢，才不去你那儿。”
“那怎么行，多少人等着抱老板娘大腿呢——喔，不行，大腿是我的，不能让他们碰。”
我噗嗤笑出声，“你能不能别一个人演单口相声了？不嫌累吗？认真开车行不行？”
他偏就不肯，一路贫，一路说笑，直到我听见他关车门的声音，问他是不是到了。他说到是到了，得先去洗手间。
确认我在值班室后，顾甄阳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当然没这么好骗，知道他肯定不是去找副院长就是去找主任了，赶紧回桌边快手抽了两张纸巾把眼睛擦擦，紧接着就开门往外跑。没想到我一开门，他就站在门外，显然才跑到。
他对我笑，可以融化冰雪、唤醒生命的那种笑，这一刻我打从心眼里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反正他比我高啊，他会替我顶着。
这一刻的我是异常勇敢的。
哪怕摔得遍体鳞伤，哪怕跌得粉身碎骨，就因为他有治愈我的力量，伤痛都会好，苦难都会过去。
他微微张开手臂，我噙着眼泪就扑进了他怀里。
顾甄阳，他们欺负我。
顾甄阳，你家纸老虎小包子受了大委屈！
顾甄阳，你带我冲锋陷阵去杀敌吧！把他们都杀得片甲不留！
他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要找任何人算账，他问我饿不饿，其实明明我一个多小时前才在家里吃完早餐。
“我知道有一家卤水做得很好，你昨天不是说突然想吃卤水鸭翅吗？现在带你去。”
“不去……”我闹别扭，“我哭得这么丑不拉几的，没法去那种高大上的地方，免得给丢脸了。”
“傻瓜，”顾甄阳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想睡觉，“做卤水的店就是街边的小店，离菜市场很近，很接地气的。再说，谁敢说我老婆丢脸我找人揍他。”
我扁扁嘴咕哝，“……是未婚妻。”
“怎么这么计较……”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起着高腔嘲讽道，“可以嘛，苗医生告状的本事还真强啊，一点不高兴就把男朋友叫到医院来。上班时间也不注意点影响，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我偎在顾甄阳怀里没动，顾甄阳微微侧过身，让我们俩都能看见林立夏。
这回我没打算跟她怼，就想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她。
我才看了两秒，一个小巧的人影从顾甄阳背后走到了林立夏面前。
顾依依？
这倒是让我有点惊讶。
顾甄阳垂眸看我，微笑着解释道，“她早上正好找我有事，顺带着也听说你这儿出了事，非说要跟着来，我就让她来了。”
顾依依杀到林立夏面前，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步比一步快，眼看着要撞上林立夏。林立夏可能以为顾依依要打她吧，就退了半步。
等发现顾依依没有抬手，林立夏立马又挺直了腰背，“干什么你？！”
“我给你纠正一个错处——”顾依依反手指着顾甄阳，“这是我嫂子的未婚夫，不是男朋友。”
林立夏大概是完全摸不透顾依依要出什么牌，就用一贯的冷笑来应对，“关我屁事。”
“真粗俗，居然动不动就把‘屁’挂在嘴上，也不嫌脏。”顾依依用富家千金特有的娇贵姿态深深地厌恶了林立夏一把，并且在做完扇空气的小动作后，还很小心地往后移了一步，“听说你家里人就是医院的高层领导？那麻烦你跟你家里人说一声，我嫂子不稀罕待在这个裙带关系复杂的地方了，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加油吧！”
林立夏家里人就是院方高层的事虽然人人皆知，但谁也没有公开拿出来讨论过，顾依依无所畏惧地一捅破，周围立马就有人窃窃私语。
“少了我嫂子这么个优秀人才，你们会变得更忙了吧？心疼你一分钟……那你快去忙吧，拜托你转达的话还请你务必带到喔，谢谢你，么么哒。”顾依依笑靥如花地撒了个娇，末了还冲林立夏挥手道别。
她们不是一个年龄层次的人，生活的圈子、家庭教育背景全都不一样，尽管林立夏也养尊处优，但跟顾依依这种动不动就出席时尚大牌红地毯、时不时受邀看个展的白富美还是差距不小，被顾依依这套充满年轻人气息的话给呛声了后，林立夏愣是半天没有找到回击的词。
“去把衣服换了，我们回去。”顾甄阳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任凭林立夏怎么挑衅，旁人如何议论，都没能入他的眼。
我刚一迈步，林立夏就大喊“苗栎芸你站住”。
说时迟那时快，顾依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两步，当场甩林立夏一耳光！
“已经很给你脸了！这是你上次在你们医院花坛打我嫂子的一巴掌，我替我嫂子还给你！”
我的震惊一拨接一拨的来，先是因为顾依依出手打人，再是因为顾依依什么都知道。
我不禁回过头看顾甄阳。
“阿放的人也是失误的时候，我派人去查，才查出这个秘密的。”顾甄阳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杀气，“我要不查，还真不知道你这么能忍。”
“……没事，依依都报了仇了。”
我又看向顾依依，刚刚打过人的她士气大涨，而林立夏在自己家医院被打当然不甘心，也不甘示弱地要还手，这时候就有人跳出来半真半假地维护她，“诶诶诶”的对着顾依依凶，将她们两个人生生分离，但没有人敢动顾依依。
甚至，在我看来，好几个护士看起来更像是在拦住林立夏不让她动手。
我没留下看热闹，回值班室把白大褂脱下挂好，心情沉重地拿着包就准备跟顾甄阳一起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