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想吃面,我们就开车到了一间老字号的小面馆点了三碗素面。
面端上来时,我望着汤面上飘着的葱花,忽而想起芳姐教我做的窝蛋面,有点遗憾于我还没有机会煮给顾甄阳吃一次。
他的形象又慢慢清晰起来。高大的,英朗的,挺拔如松、又温柔如月的。
他有我眷恋的拥抱,有我深迷的笑容,有不可一世的骄傲,也有在我面前动不动就低头的没原则的形象。
在不知不觉中,顾甄阳已经渗入我的生活,想要将他拔除谈何容易。
很长时间没有陷入爱恋中的我,在顾甄阳靠近后,一点点交出了深埋的心,时至今日再回头看,美好是真实存在的,分离是连着骨牵着肉的,痛感真切。
真的要这样放开了吗?
我明明听见自己的心在大喊不甘。
憋着这股不甘回到公寓,正好在楼道和霍如珺、张希梁以及两个孩子碰上了。
兴许是听张希梁和霍如珺都对我妈喊阿姨,年长一些的张佳茵乖巧地跟着喊“婆婆好”,婷婷也学样说了一句。
我妈“嗯”了一声,多打量了婷婷几眼,猛然就冒出一句,“这孩子有点像她爸爸。”
明明在饭桌上我解释了婷婷和顾甄阳是认的亲缘,没有血缘,可妈妈将信将疑,这会儿估计越看越觉得婷婷跟顾甄阳相似。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如珺轻轻挽上我妈,又请张希梁上楼坐一坐,大概是想着人多可以缓解一下气氛吧。
张希梁也没有拒绝,带着张佳茵就一同上楼。
我们才回公寓坐一小会儿,如珺还在泡茶,王雨洛就打电话说要来接女儿,人已经到了我们公寓楼下。
从电话里的语气来看,她似乎态度不大好,我本来就烦心得紧,对上她这态度,想笑都笑不出来。
“你在楼下稍等一会儿吧,我把孩子的东西收拾一下。”
“不用了,你这么不喜欢她,这会儿在我面前装什么好心啊?收起你那点小破演技吧。”王雨洛没好气地说道。
我当下就被她这股怨气惹恼,拉下脸叫了声“婷婷”,“你妈妈来接你了。”
听见“妈妈”二字,婷婷很是欢喜,匆匆跟张佳茵道别就起身要往外走。
我冷不丁地瞥见我妈一个眼神,里边全是不爽。
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神就被她抓个正着,“我跟你一块儿下去,也好见见。”
“外边多冷啊,而且没什么好见的,我很快就回来。”说完我就牵着婷婷走,麻利地关上了门。
刚出一楼电梯,就只见一个人影冲过来。
婷婷认清了王雨洛,欢欢喜喜地抱住她的脖子喊“妈妈”。
我在旁边默默感觉一阵尴尬。
这孩子也就跟她妈妈分开两天,怎么就搞得好像很久不见似的?这不是间接印证了我对她不好的事实?王雨洛估计真该拿我当仇人看吧。
不过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她不经商量就把亲女儿丢给我,本身就是她不负责任在先。就算真像顾甄阳说的,她出于“玩笑”做了这件事,那也说明她开玩笑没个尺度,女儿都能当个物件似的甩出去,不够格当妈。
想到这一层,我就更有底气直面王雨洛了。
她抱起婷婷,冷冷看我一眼,“真不知道他看上你什么,就你这种女人,还不如我们公司新招的不懂事的小姑娘呢。”
“你孩子还看着呢,能不能管住你的嘴?我什么女人?你认识我吗?我建议你下次去医院不要做妇科检查,先去查个脑科,看看大脑发育是不是健全了。”
王雨洛怀里的婷婷看出我们在吵架,苦着小脸求她妈妈,“妈妈跟后妈不要吵……”
“以后别管她叫后妈!我们婷婷就没有这样的妈!”
“那正好。”一侧的安全通道里,我妈忽然走了出来。
我慌了神,“妈,您怎么下来了?”
妈妈用特别老干部的姿态一抬手,制止了我的话,只看向王雨洛,“我女儿也是我和她爸精心呵护长大的,我生她、养她、育她,从来没希望她将来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上来就给别人的孩子当后妈。”
“不情愿就说啊,别把怨气撒孩子身上。我也就是想替甄阳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女人,没想到一点也经不起测试!”面对我妈这样的长者,王雨洛的气势一点也没有减弱,“既然是你们家的宝贝,那你们家就继续宝贝着她去吧,反正我是看出来了,您女儿跟甄阳一点也不合适。”
“王雨洛你是纪委还是质检员啊?顾甄阳的事轮得到你管了吗?我合不合适还轮不到你说……妈?!”
余光里,一个人影直直软倒下去。
刹那,我感觉到了天崩地裂的绝望。
真正让我愤怒到极致的事情是,我妈都已经因为出现短暂休克症状,王雨洛还抱着婷婷在原地,很是不相信地冒出一句,“怎么的,吵个架也要碰瓷?”
就连几米开外的保安和物业人员都知道跑过来查看情况,她王雨洛却说这种风凉话!而这种发小,就是顾甄阳默认选择维护的对象!
半小时后,如珺陪我站在医院走廊上看着地板上倒映的冰冷灯光,相对无言。
手机一直在响,不用看也知道是顾甄阳打来的。
可我不想接。
今晚的突发事件跟他没有直接关系,我不会把这顶帽子扣他头上。只是我不知道拿什么姿态去面对他。
命运把这道的选择题推到了我的眉睫前——左手边是我妈,右手边是顾甄阳,我只能选一个,我必须选一个。
我不想跟他说分别,也许让一切石沉大海就是最好的告别方式。
所以这天之后我删除了顾甄阳的微信,拉黑了他的电话,像一只蜗牛躲进了自己的壳里。
妈妈一直在我们的小公寓里和我一起住,说一定要和我在一起过年,如果医院不放假,我们就在公寓里过。
如珺忙到年二十七才买了昂贵的机票飞到上海跟她爸妈还有哥哥一起准备过新年,而我还没有放假,大年三十的晚上还要留在医院值班。
妈妈对此并没有异议,她说,“以前你爸爸过年的时候也总是不着家,我都习惯不在家过年了。只不过是把吃年夜饭的地方从公安局搬到医院了而已。”
我心里觉得挺委屈妈妈的,心里默默发誓要趁年初一放假这天亲手给妈妈做一桌饭,让她看看她女儿也是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小能干。但还没到年初一,我就先收到了妈妈送给我的新年礼物——一本崭新的房产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