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就着韦萱的手机跟我妈说上话，才开口就听见她问，“我今晚能在你们那个小公寓借宿一晚吗？”
“妈，你这话说的……您到哪了？”
“半路上，也就差不多你下班那会儿能到你们医院。”
“那行，我在医院等您。”
见我挂了电话面色灰败，韦萱忙问：“没事吧？”
这哪还能没事，能把我妈这么一个怕冷的人从房子里逼出来，势必是堪比天塌下来的大事。
临下班前工作不算忙，我尽量让自己处理东西时有条不紊，但脑子里频频闪过妈妈惆怅的眼神。每个人在世界上有最珍视的人和事，妈妈如今就是我最珍视的对象。所以想到她会为我的事操劳忧心，我就觉得自己特别不孝。
下班后，我给舅舅打电话，舅舅说他们就在停车场等我。
我发信息拜托如珺继续帮我照顾婷婷，她很快回复说婷婷和张希梁的女儿张佳茵玩得特别好，他们四个人一起去吃晚饭，还要我别操心。
收起手机，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停车场跟妈妈舅舅汇合，一见面就拣着医院里有趣好玩的事情跟妈妈说，她含着笑听，笑容始终不达眼底。
上了一天班，加上没有吃晚饭，我早就没有说话的力气。可我不敢停，我怕沉默过后就是更加残忍的宣.判。
我和我妈当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她常说“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想干嘛”，这道理于我看她也一样。她亲自前来，绝不是简单问一问“那孩子什么来历”，她势必有她的决定。
“妈，我跟你说，我有个男同事的爱人怀了孕，他本来信誓旦旦说要给他爱人接生，结果他爱人才阵痛他就受不了，感觉自己的心也一阵阵绞着痛，最后把事情都拜托给了我们，说自己没勇气看那个时刻。你说人是不是也挺有趣的。”
妈妈眼神放空地对着车外，“人最骗不过的就是自己的心。他不能看他爱人受苦，我也不能看着我的孩子白白忍着委屈。”
就算我再怎么逃避绕圈，话题最终还是会回到它的重点上。
我没有接妈妈的话，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刚刚强撑着找话题聊的精力全都透支，只剩下疲惫不堪的躯壳，空洞地等待着接受外界传进来的讯息。
“那孩子在哪？你当了妈，我当了外婆，这外婆不能白当，总该让我见见孩子。”妈妈摆正姿态望我。
我把顾甄阳的解释转述给妈妈听，“也就是一个玩笑。只不过顾甄阳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全都被媒体放大了在看，所以才能写成这么天花乱坠的样子。”
“嗯，我知道。”妈妈淡定得如同一口老钟，“这意味着我女儿以后也算半个公众人物，是不是很多事情就不能那么自由了？那跟妈妈舅舅吃饭会不会被人拍上去？会不会说你家境如何如何？这种被人在背后指手画脚的日子，是你想要的吗？”
我勉强一笑，“妈，这日子无论是过得热闹还是平淡，都拦不住要指手画脚的人。要是因为别人两句话就不过日子了，那我还是您教出来的女儿吗？”
“好，你不怕这个，那你觉得顾甄阳就是你认定的人吗？”
我心里咯噔一响。
别人制造的困难障碍都算不得什么，我和顾甄阳是否心照不宣、彼此信任才是核心关键。她这话如果在前几天问，或许我还可以理直气壮说“是的”，可偏偏我下午为了王雨洛的事情和顾甄阳闹得那么不愉快，而且他也一直没有再回我电话，我心里特别难受，坚定的心也被他的态度所动摇。
这一丁点的动摇立马成了我妈一路大刀阔斧杀进我心底的最大动力。
“你也知道妈妈这身体，没办法陪你太久……所以我希望能在还活着的时候，看到你嫁给一个靠谱的人。你知道妈妈认为的靠谱是什么吗？就是能疼你、宠你，把你保护得像个孩子。再说白一点，要是他能像疼女儿一样疼你，那才是真心的。
“可是我看到的顾甄阳是什么样子的呢？外边对你议论纷纷，我也对你施压，可他在哪？他出来说话表态了吗？他要是爱你，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舆论中心？我从来没盼着我女儿成为以一敌百的女强人。女强人哪是人人都能当的？那太累了！妈妈就希望你找个温暖的肩膀靠着，风雨来的时候有人能和你并肩。”
她的话句句肺腑，说得我心头颤颤。
世上只有妈妈好，她所有的想法都源自于“为我好”这颗灼热的心，我有什么理由去反驳她。
后来我也想过我这一刻为什么会动摇，究竟是我和顾甄阳的感情不够牢固，还是我缺乏和他并肩而行的勇气。或者两者都有吧。
妈妈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我跟顾甄阳分开。
我心里已经很明确这一点，舅舅还要来助攻。
“我们当长辈的，操劳一世就希望你们这些后辈能过得好一点。以前苓笙（舅舅的女儿）带她男朋友回家的时候，我是一百个看不顺眼，总觉得那小子口袋里钱也没几个，长相也一般，性格木讷，能对我孩子好吗？可是后来我们一家去日本旅游，碰上6.7级地震，那小子的脑袋被砸出个坑了，也还护着苓笙，愣是没让苓笙受半点伤，那会儿我就知道，这小子对苓笙是真好啊。”
舅舅说的故事很打动我，我也知道表妹和她未婚夫的交往经历。每次表妹说起她男朋友时都一脸笑意，双眼放光，一看就是处在甜蜜恋情中的女孩子特有的光芒。
跟苓笙的未婚夫相比，顾甄阳此刻确实距离长辈们的标准很远。而哪怕结过一次婚也还是对择偶一事态度模糊的我，在妈妈和舅舅的夹击下，在心里一点点淡去了顾甄阳的形象。
我相信他对我好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可是真的要相守一生的人，是不是应该在任何时候都选择优先维护和尊重我呢。
大概我是该学会适时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