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于是又另选一束签,掷出一卦曰:
日落月升天有数,寒来暑往从无缺。
且来见者自来见,未到别时莫道别。
玉雪和一尘听罢心中皆想:这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意思。便不再问其解。一尘又想:不管如何,签中并未提到凶险之事。便道:“此乃吉卦也,想必不久便能见到我那两个朋友了。”
玉雪不解,心想:墨离和蔷儿是在南海遇险的,怎会在此与我们相见。
而那高僧却不住点头附合一尘。
“你怎断定墨离和蔷儿不久会与我们重逢?”等出了那庙堂,玉雪还是忍不住问一尘。
一尘随口道:“只是一个念想罢了。”
众人又见了那双塔上的浮雕,无非是些武士,金刚之类。草草看罢便出得寺去。
龙虎帮不愧为江南第一帮,就算是一个福州分舵,其气派也豪不逊色于都城中达官贵人之府邸。但见钟飞龙之盛宴极尽奢华之能事,为的是一显龙虎帮之豪阔。
那时众帮派之首领已分坐堂中左右。钟飞龙坐堂上正中。一尘、玉雪见罢欲从旁边寻得位置坐下。钟飞龙忙快步上前拱手道:“现剑派既然已融为一体,算是结了盟。玉雪乃是我等所选之首领便是盟主。理应坐于堂上之主座。”遂拉玉雪坐于正中主座。
“不如随意吧,何必讲这么些规矩呀!”玉雪甚是不惯,急忙推辞。
“诶!岂能随意,虽盟主尚且年轻。但你剑术高深,又有那个……问天剑是吧?”欧阳闲云说着话又与钟飞龙交换眼色。
“对,问天剑。”钟飞龙忙点头。
欧阳闲云便接着道:“凭此问天剑,加上盟主的剑术,想我剑派一定能威振武林。若无些规矩岂不让天下武林笑话?”
玉雪无奈先前本就想甩掉这剑派首领一职,希望他们直呼其名不要叫她首领,如今让钟飞龙这么一说,又变成了盟主了。他看了看一尘,真不知如何应对。
一尘便只得点头示意。玉雪方半推半就落了座。众派首领便纷纷争相敬酒,唯恐落后。钟飞龙一击掌,一列美人翩翩而来为众人献上舞乐。
于是皆盛赞钟帮主之热情豪爽。推杯换盏一番豪饮。其间更有首领醉言道:“有了玉雪盟主和一尘相助,想我大剑派不久定能夺得武林盟主,一统江湖!”
一尘听罢不免皱眉。
又有好事者道:“听闻盟主与一尘刀剑合璧威力无穷,可想他二人用上双龙斩和问天剑合练时,是何等的威风。”
“不如就请二位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是啊,是啊。就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一尘心想:怎可如此,神器只是用来匡扶正义才可显露,而不是用来炫耀的。况且如此炫耀,更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想了想便拱手道:“实不相瞒,此刀剑乃嗜血之石所造。嗜血成性,出则必有血光之灾,常会无故伤人,非常难以控制,所以无事不可太过显露,还请诸位见谅。”
一尘此话一出,玉雪马上投来赞许的眼光。而厅内一片哗然。
“哦!原来如此。”
“真是太厉害了。”
“神器就是神器呀,真的不是随便可以看的呀!”
“是啊!不想那天玉雪盟主对付玉面鲛时,问天剑乍现那一眼,真是惊艳又惊险呀。”
“亏得盟主剑术高明,收放自如,否则那人早没命了。”
“没命了才好,早知让盟主杀了他!”
……
各派首领信以为真,皆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感叹。当然也有人感到遗憾,还有人更是暗自愈加向往。
终于,宴会已近结束。不知为何?这样的宴会,一尘总是觉得缺少些什么,虽然很热闹却不似从前那般滋味,不由得又想起了往事。凭添了几分忧郁。
玉雪看在眼里,便道:“今夜月色不错,不如我们去码头走走?也好醒醒酒。”是的,玉雪和一尘今天着实喝了不少,那些剑派首领的好意总是不便推辞。
码头上泊着几艘大船,依然有人在忙着装卸。此时一轮明月悬于海天之间,海与天是一样的深邃与空阔,使人的思绪可以恣意驰骋。一尘不由得回想起此番出海所经历的一切风险。庆幸的是如今终于平安归来,身边又有玉雪的陪伴。
只是见那港口万家灯火,愈发思念起墨离与蔷儿。心想:他二人或许真的永远留在那渺茫大海之上了。遂幽幽吟道:
人间无月,天上长寒,故相照望。
去者当归,今昔往日情不忘。
幽冷空阙孤仙,羡凡人模样。
洒作清光,幸来共享欢畅。
醉舞酣歌,弄霓裳、鬓云飘荡。
花香瑶乐,还同肴香溢淌。
不负人间温暖,愿常来常往。
且驻凡尘,好将风月同赏。
(华胥引)
“如果他二人已去,愿以此词以示怀念。”一尘吟罢轻叹。
玉雪听罢此词,知是一尘已不再对墨离和蔷儿抱有希望。也不知如何抚慰,不由地掉下泪来,紧紧与一尘相依。不必言语,一尘自能从她温柔的倚靠中,感觉到慰藉。
此时耳边传来一阵散碎的琴音,似一串冰冷的泉水忽然滴落在干涸的土壤。这琴声不成曲调,只是任意乱弹而已。但在一尘和玉雪听来,却比任何曲调都要优美。它似从遥远的地方,遥远的记忆中传来,是三真山,是桃源谷,是神农境,是青霄山巅……
如梦似幻的声音,难免让人觉得不真实。
“一尘,你听见了吗?是不是我的幻觉?”玉雪侧耳仔细倾听。
一阵更急促的琴声又响了起来,虽然仍是不成曲调。但还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
“玉雪,你没听错,是真的,这是知遇的声音。”一尘也侧耳细听后,更肯定地道:“没错,一定是知遇的声音。”
二人齐齐转身,急切的循着那琴声望去。只见数丈开外一株高大的刺桐之下,月影阑珊处,立着一个娉婷的女子的身影,似曾相识。只是树影阑珊,实在无法看清。
但她怀中确实抱着一把古琴。一尘和玉雪互看一眼,又齐向前几步,那女子又将琴弄得一阵脆响。然后还是立着不动似在痴痴望着这边,等着他二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