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几人被带入一园林,那园林立于一缓坡山丘之上,远远只见山上一片片五彩七颜之色,绚丽如锦绣铺成。
进去后才知全是牡丹,穿行其中似行于彩云之间。
那些牡丹正开得热闹。有的团团簇拥成片;有的婷婷兀立如仙;有的临溪照赏妩媚;有的雍容华贵自逸;有的款款娇羞扶阑;有的横空当面含笑……真乃奇巧百媚,姿容万千。
“哇!太美了。真是无法形容呀!”玉雪早已陶醉其中,连连称赞。
一尘细看那些牡丹尽是珍奇少见的品种,全不是宫中上林苑所见的,那些熟悉的他能叫得出名儿的。
如痴如梦中几人不知如何到了一红色楼阁之前。只见正中匾书“望美楼”三字,又右左合八字曰:春花秋月,往事了了。
待丫环引入楼中,但见一耄耋老者,须发尽白,慈眉善目。身着素淡布衣,似是腿脚不便,拄着一支根雕的鹿首拐杖。那鹿首上的鹿角雕刻得甚是繁复、精细。
“花翁,这就是守关人所说的道长。”丫环欠身指玄天。
“请问道长法号,可会些什么绝技?”那被唤作花翁的老者,用低沉的声音发问。
“贫道玄天,见过花翁。”
“玄天……易阳……易阴。”花翁抬头略加思索。“原是故人之徒呀,汝师三真仙人可好?”那花翁听罢玄天之语,犹露关切之颜。
原来这花翁也曾认得三真仙人,且知道玄天乃三真之徒。玄天遂将三真仙去之事说了。那花翁只叹一声,不再言语。
心中却道:三真三个徒儿效之师傅相差甚远,料想也无甚大本事,罢了。遂不再提医病一事。良久只道:“既是三真仙人之徒,今夜不妨在此住上一宿也好。我陪汝等宴后赏花如何?”
欧清风见他说话怪声怪气,请人治病,又不直说,好不利索。因急于天宝之事,便道:“不劳费心了,我们还有病人在船上,就此别过。”
花翁听罢心中又道:你们原来自带病人方不能治,那更是无用了,本想让他们去了罢。却想起什么,向下人吩咐了几句。方才道:“实不相瞒,我有一宝贝孙女深患眼疾,久不能治。正有一游医,欲来与我讨药。言说我孙女之眼需用刀剪去其眼障,我不敢用,不如请他去看看你那病人?”
此话一出一尘心中一震,立刻想到了常无恙,忙请花翁引见。不一会儿便来了。
谁说不是,那人推着一轮椅,椅上坐一娇俏女子,神色冷淡而呆滞。这不是常无恙与小魔女崔瑛,又会是何人?
“常兄……”
“一尘……玉雪……”
皆未料到,也不知为何会于此处重逢,一时又惊又喜,不知所言。
“你就是侠医常无恙,哎呀!我,我想死你啦!”欧清风听说眼前竟是此番苦苦追寻之人,更是语无伦次,他扑通一声跪地,恳求道:“请侠医救救我那苦命的侄儿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常无恙让他这么一弄,自是有些糊涂了。
一尘遂将天宝之病说了,常无恙和花翁听后皆是唏嘘不已。听罢如此,又怎宜迟疑,常无恙忙与众人上船去看天宝。
打开那寒冰玉石箱。常无恙将天宝全身细细察看一番方道:“肌体尚未有腐败之迹,很好。失血太多,不好……”
见常无恙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欧清风和一尘他们,心中难免随之起起落落。
“不是,我说侠医你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我可受不了。不如你给个准信。就说有治还是没治吧。”欧清风终于忍不住了。
常无恙抬头看着天,似在深思医治之方,众人寂静无声都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发话。许久,侠医方才淡淡地冒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啊!哎……”
常无恙再无言语,只叫人将天宝连那寒冰石箱运上岛,搁置在园林牡丹花丛之中。众人也不便再问,一个个神色凝重,心中只为天宝惋惜,叹天意弄人。
且不说天宝之病是否能医治。饭总是要吃的。这花翁倒也不吝,备了满满一桌的美酒佳肴,款待一尘等人。
那时皓月一轮始出,众皆仰望赞叹。兼有软风送来花香,四周牡丹群芳簇拥,月色濛濛溢于其表如披仙帔。实在令人心神怡然,食欲大开。
只见两个小丫环,牵一位十二三岁之小女,缓缓行来,坐于花翁边。
这孩子天生是个素净的美人胚子。只是双目虽然大而圆,却看不见东西,实在可惜。
小女名唤蕊儿,正是花翁所言之宝贝孙女。只见这蕊儿虽双目不明,却也不娇气。饮食居然不用侍候,淡定自然,全不像失明之人。
实在令人爱怜而油然倾佩。
正饮宴间,忽有一家丁满心欣喜地奔来向花翁禀道:“花翁,那洛阳红今日开了。且开了好几朵呢。”
花翁听罢大喜,遂令人将洛阳红抬来与众人观赏。
见了那洛阳红不觉令人有些失望,一尘认得这只是洛阳城中到处可见之牡丹。因其色非深非浅红得特别,无以形容。方才得名。
这株洛阳红虽只株较大,然则零星几朵,也才微绽花苞。丝毫不见得有何特别之处。
而花翁见此洛阳红开,却异常激动,甚至望之而泣泪。口中喃喃道:“你终于开了,终于开了。”
花翁亲手与那牡丹,浇上一勺牛骨之汤水,方缓缓道出心中往事。
原来这花翁世家乃昔日洛阳旺族,因好养牡丹而闻名。
花翁年少与一种花丫环相爱得子,其子长大成婚生下蕊儿后,便因一名贵花种之争遭人暗害。
悲痛之余花翁决定永避世俗纷争,带着那些珍奇名贵的牡丹,来到此无人知晓之岛,一心培养牡丹。发誓再也不回陆地。
而此株洛阳红乃当年之妻所种,妻子早故后再未开花。因不是很稀少的品种,来时只有一株。截枝再育却不能成,因此岛上也无第二株。
花翁如此重情洛阳红,只因此花寄托了其对故土与故人之切切思念也。
“诸位,诗曰: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今夜花好月圆也不需把火,不如老夫带你们去赏花去。”
众人欣然随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