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完颜尼堪所言,这女子忽地面色惨白,身体微颤,她强忍住揪心之痛。
因为,这女子便是郑玉雪----郑龙之女、郑玉虎之妹。
从狼牙谷出来,她就已知自己父兄的噩耗。更锥心和难以至信的是:阳关残兵和武林中人都说那是他今生最爱的人----赵一尘所杀。
当她跪在父兄墓碑前,也分明看到那碑上落款,入木三分,清清楚楚的写着赵一尘、郑玉雪的名字。
这般残酷无情的噩耗,她怎能相信,又如何接受。
虽然完颜尼堪并不知郑龙父子已死,无意用此话伤人。但玉雪如何能抑制心中悲痛。
原来金世雄在天鹰帮受一尘所托,首先去了泰山,将墨离被困之事告知玉雪。玉雪便迅速召集武林中人,有宁无才和书剑阁的少年弟子,有泰山丘道长和五岳中人,有天山瘳青松,有金钱帮就近各分舵的人……
一行人火速赶往边关。
马不停蹄,人少歇宿。到了阳关听言两军正在玉门关鏖战,遂领阳关将士前来助战,不想正与那溃退的完颜尼堪遭遇。
完颜尼堪见玉雪一女子,本不放在眼里。催马举刀大喝一声砍了过去。
玉雪不慌不忙亮出问天剑,只一挡。
“锵”
完颜尼堪的大刀便断作了两截。他来不急多想,更不敢恋战。只得带着一脸的惊愕,率余部夺路再逃。
赵贤,玉雪两路人马合为一处紧追不舍。
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完颜尼堪,已然慌不择路。只知策马狂奔,却不分南北西东。
不知逃了多久。只见眼前金光灿灿,一座座沙丘宛如金山,又似虬龙蜿蜒,横亘在前。
回首望时,不见了随从,却见尘土飞扬,喊杀声不绝于耳。完颜尼堪只得弃了马,向沙丘上爬去。
细看这沙丘,其中沙粒与别处大不一样,分别呈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晶莹透亮,圆润洁净。
爬行中只听得身后轰隆隆声如战鼓。完颜尼堪以为追兵已至,丝毫不敢停顿。他手脚并用,拼尽全力终于爬上沙丘。
转身看时,追兵尚在数里以外。方才长嘘一口气。又觉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几欲渴死。便四处张望,欲寻沙洲泽地。
只见沙丘之下,忽现一湖,其形如月,其水似镜。湖边更有绿树蒹葭,亭台楼阁,如梦似幻。
完颜尼堪大喜,狂奔而下。不料脚下一空,心中一惊,人已随势滚下。四面又是轰声如雷,却不见人影。他惊魂未定,栽倒湖畔,索性狂饮一番清凉的湖水。然后筋疲力尽地仰卧在湖边沙地。空荡的天空亮得刺眼,他不知不觉闭上了疲乏的双目。
“杀啊!”
“活捉完颜尼堪!”
忽然,声如潮起。完颜尼堪蓦地蹦起,抬头环顾四面沙丘。只见沙丘之巅尽是汉人将士。
赵贤一声令下,将士们皆坐沙滑下。如天兵天将,腾云驾雾一般。激起的沙尘就像急瀑倾泻,骤雨滂沱。喊杀之声与沙鸣之声,震耳欲聋,犹同雷霆万钧,当头劈下。
完颜尼堪心惊胆颤,鱼目暴突。他双手捂耳,瘫软在地。绝望之时,完颜尼堪缓缓取下大刀,往脖子上用力一抹……
他那高大的身躯霎时扑通一声倒下了,鲜血立刻染红了一片沙地,又缓缓沁入了湖水之中。
湖面依然平静,湖中的一群铁背鱼依然清闲地摆尾游荡。千百年来这一泓清湖,永远不落尘沙,不染污浊,处变不惊……
贤王整顿军队,陆续退往玉门关。一尘把金翎公主交给了赵贤,以作今后与金人议和之筹码。
“赵一尘,我恨你。你记住,是你斩断了我的一只手臂。我们还会见面的,我金翎永世不会放过你,……赵一尘,我不会饶了你的……”金翎用仇恨的眼神盯住一尘。
不管她有多么强悍,终有女人柔弱的一面。无论她那双眼有多么的凶狠,却终究难掩些许湿润。一尘不知为何,心中陡生莫名伤感与失落。说不清那是对一个断臂女子的怜悯,还是对她冥顽不灵的叹息……
月泉岸边菩萨殿内,众将分立两旁。贤王与柳无情坐于殿上。
“贤王,赵一尘杀我阳关守将郑龙父子及数百将士,又杀玉门关守将梁搏,虽然他擒了金翎,然功不抵过当将其拿下,听候皇上发落。”
“谁敢?!”五虒大怒。
“哼哼,你们几个的旧账,洒家还没跟你们算呢!”柳无情目露凶光。
一尘万般疑惑:“我实在不知,阳关的将士为什么要装作金兵模样。正好与我们遭遇,这究竟是何人……”
“那是圣上旨意,岂容你妄自揣测。来呀!还不速速将赵一尘拿下……”
“柳公公,为何你总要千方百计至一尘于死地,他早已无心干涉朝政,更不会危及皇权。”贤王终于说话了,他望一眼一尘,意味深长地道:“皇权的争夺难道非要弄个你死我活吗?”
“不是我要至谁于死地,但我柳无情就是为皇上不惜肝脑涂地,谁要是胆敢打皇上的主意,我柳无情定不饶他。贤王难不成你想……”
“公公是想说我欲包庇纵容有罪之人吗?”赵贤冷笑一声,“柳公公,你张嘴皇上,闭嘴皇上。可据我所知,皇上并未派信使去阳关。而阳关的人说是收到了柳公公的信函。才去的狼牙谷。至于梁博更不知受谁之惑,按兵不动,至使墨离身陷。如此看来,柳公公有假传圣旨之嫌,残害忠良之疑呀!”
“贤王!”柳无情凤目圆睁,柳眉一翘,声调变高了,也变得更细了。酷似花旦唱戏的调调,让人听着别扭,甚至忍俊不禁。他咳了两声,将声音复原,“贤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哪一样不是死罪呀!这种事可不能随便乱说哟。你若有什么疑问,可以与我回朝找皇上对质!”
“对不对质,到时再说。但现在谁若想动赵一尘,那就是和我赵贤过不去。”赵贤瞟一眼柳无情,柳无情双眼往上一翻,脖子一仰,轻哼一声,装做毫不在乎。
一尘自幼在宫中长大,对于权争拨弄牵制也略知。他二人此番对话表面上是争论处置一尘之事,其实皆有另一番含意。
掰开来说柳无情之意便是:赵一尘错杀郑氏父子不能找他的麻烦。摆明了皇上容不得你,若要追究谁能保证皇上不会揽过去,到头来反倒追到皇上头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不成谁还能治皇上之罪。若是皇上像柳无情一般,问罪一尘,那也没办法呀!因为确实就是他赵一尘错杀的人,当初谁让他敌友不分的呀!
而赵贤的意思则是:误杀之事只能打住,柳无情就是揣摩皇上圣意,用奉旨行事四个字,遂行狠辣手段。他的所做所为,明显皇上是默认了的。至于谁下的那道军令,其实并不重要。
总而言之,阳关将士是白死了,罪谴无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