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轮若大的红日浮出云海,红日旁边的云雾霎时被染红,就似含羞少女脸上泛起的潮红。
很快,这轮红日慷慨地为这对神仙眷侣送来光明与温暖。
而那云海之上的红日,并不是一跃而起的,因为涌动的云霞与红日,仍然留连着一段美好缠绵的时光。
泰山日出之美,最美或许就在这段美好缠绵的时光。
这晨光也照着不远处的崔瑛,但她没有像在神龙境时那样,无礼地打扰一尘和玉雪。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们相拥一起的背影,那一双背影此时似被镶上了七彩夺目的光环。这光环很美,但对于崔瑛而言似乎有些刺眼。她甚至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揉入了她的眼中。使得她终于用力闭上了双眼。
渐渐地双眼有些冰冷的湿润,然后这湿润慢慢沁下到她的脸颊。
难道她又落泪了?
她感觉有一只无形的爪子在揪着她的心,说不出是痛苦,当然更勿言是高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愁怨吧。
旭日浮云海,辰光染玉颜。
绵绵愁不尽,起落在心间。
崔瑛心若云海,起落翻浮。难道从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女崔瑛,如今变得多愁善感了吗?
她无限惆怅地转过身去,轻轻地独自一人下山了。当红日脱离云海之时,崔瑛已在五虒的追随下纵马离开了泰山。
她觉得,也许只有杀手营才是她的归宿。
崔瑛只管一路纵马狂奔。五虒也不敢多问,只得紧紧追随。终于,她停了下来。一条宽阔而浑浊的大河挡住了去路。身下坐骑累得张开嘴呼呼直喘。
“小姐,我们好像已到了黄河啦!究竟还要往哪里去?”赤虒实在忍不住了,拍马上前。
崔瑛很茫然,她抬头望向黄河。
涛声轰鸣中,只见黄色的河水,夹带着泥沙翻滚踊跃着奔腾而去。
淼淼沧浪,泱泱水天。令崔瑛顿感悲凉,她低头轻叹一声,是啊!都到了黄河啦,还要往哪里去?!
崔瑛扭头盯着赤虒,看得赤虒直发懵。许久,却忽然冒出一句:“沿河而上,先找一处酒家,喝酒吃肉去怎样?”
五虒大喜,齐声欢呼道:“好吔!”
趁河而上,行了半日,总算找到了一座村庄。此处看着还算热闹,只是沿街到处可见衣着破烂,面黄饥瘦的乞者。
找到了一处名曰:“黄庄酒家”的酒厮,方知此村乃是黄庄。听人议论又知,原来下游河水泛滥,淹没不少村庄。又有对岸外敌侵扰,百姓流离失所,涉险渡河来避难。
且不去管,六人要了些酒肉便大口吃喝起来。这里五虒狼吞虎咽,外间难民饥肠辘辘。
看见崔瑛生得美善,便有几个小儿大着胆避开外貌凶狠的五虒,绕到崔瑛面前,跪地行乞。
“这位漂亮的姐姐,我们几个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求您发发慈悲,打发些吃食吧。”这几个孩子枯瘦如柴,衣不蔽体,纷纷以头叩地咚咚作响。
“滚!大胆小要饭的,还不给老子滚蛋。仔细爷爷我一巴掌拍死你。”赤虒大喝一声。
其他四虒也纷纷眼露凶光,如同霸着猎物的猛兽,呲牙咧嘴。吓得那几个小儿瘫软坐地。战战兢兢,大气不出。
所幸的是如今的崔瑛,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冷酷无情之人。
“你们几个凶什么凶,想想你们小的时候,被家人当怪物扔了,不也似他们这般。若不是我母亲把你们带回杀手营,你们几个不被饿死,也早被野兽生吞活剥了。”
说的就是五虒生下来时,乃是一胞五胎。这种情况人们哪从见过,都说是异类。又因长得“邪恶”如妖兽,村里人都当不祥之物,将他们拋于荒山野岭。
还是崔瑛之母心生怜悯,将他们带回杀手营。所以五虒痛恨世人,却对崔瑛母女和崔九殿甚是忠心。
说来也是冤孽,崔瑛母亲本是位美丽善良的女子,不幸被崔九殿这夺命阎王给掳为妻子。而崔九殿更是利用她的善心,为杀手营抚养出无数浪子孤儿,最终还是在杀手营沦为凶残的杀手。
现在崔瑛父母没了,五虒自然要听命和保护小姐。
如此说来,其实当初杀手营也还救了些可怜之人。当然崔九殿利用他们杀人敛财另当别论。
但崔瑛的母亲真的是一位大善之人。
听罢崔瑛提及当年之事,五虒不免也有感慨。
“想俺娘了!”青虒说这话时五虒异外地停止了吃东西,“俺记得小时侯娘抱着俺,给俺唱歌来着,‘娘地个小宝宝哟,快快地长大哟……”感情青虒的口头禅原是这么个出处呀!
谁又曾想无比凶悍的五虒此时的眼睛都是潮湿的。
这让崔瑛犹是怀念母亲,但她却强忍泪水,用力地敲了一下青虒的头,“贱人,唱得难听也就罢了,哪个是你娘?明明是我的娘亲,我娘能有你们这样的儿?!”
青虒摸着头,“她不是俺们的娘,那谁是俺们的娘!”
“你们……你们没娘……”崔瑛说出这话不由心里一阵难受,五虒的亲娘为生他们难产死了。可恨的是他们狠心的爹,于是扁嘴道:“罢了,你们认谁做娘我也管不了啦!”
“嘿嘿嘿……”五虒一阵愉快地傻笑。
“你们几个以后就跟着我,吃喝不愁。愿意吗?”想到犀牛寨一战,杀手营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早已没什么人了,所以崔瑛欲效仿当年父亲之法,把这几个流浪儿收下。
那几个小儿听说以后有人管饭,那还用想,连连点头。
“小姐,今后我们岂不还要白养着他们几个小子啦!?”白虒撅嘴,瞅着那几个小儿,“可我们的银子不多了。”
崔瑛道:“别忘了你们的老行当!”
“做杀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五虒眼中放光,几乎异口同声。
“没错,这世上总有些该死之人。杀了他们得些钱财有何不可?”说到这,崔瑛忽又想起一人,便恨恨地道:“比如金世雄。”
崔瑛之所以提到金世雄,实因事有凑巧,她此时正看见金钱帮的马帮出现了。
没错,一队车马,打着金钱帮的旗号,正从店前路过。
崔瑛有意报复金世雄。便和五虒商量劫了金世雄的货。
“小姐,什么叫劫货呀?”黄虒似乎不是很明确。
赤虒骂道:“你个蠢货,劫货就是打劫。抢别人东西,懂吗?”
黄虒道:“哎!我的意思是说,那还要不要杀人?”
“能不杀人,就不要杀啦,不过这对你们来说似乎很难。我就怕你们嗜杀成性,一动起手来就滥杀无辜,根本停不下来。”崔瑛犹不放心。
“不如我们待天黑后扮鬼把那些人吓走。那样就不要杀人了。嘿嘿!”黄虒有些自认聪明地得意。
“你们还用扮鬼吗?分明就是嘛!”
看看五虒的模样,崔瑛只是摇头,心道:若是和这些智力低下的人呆久了,迟早也会变弱智。
黄虒听罢却也不尴尬,还连连点头,“也是,也是,说的也是。我们是谁?!地狱五虒,可不是浪得虚名!”
说笑间几个人跟上了金钱帮的车队。黄昏时分行至一偏僻山林,那车队停下来稍作歇息。崔瑛和五虒便冲了出去。
果然有不少胆小的驾车把式,见到五虒以为见到鬼了。吓得撒腿就跑。
虽然金钱帮的马队尚有几个押镖的,不怕鬼。但如何架得住杀手营的狠辣手段。
斗了三五回合,这几个押镖的深知不是对手,思量还是性命要紧。便扔了货物逃命去了。
听崔瑛说要将这些货物运回村中,分给难民,五虒乐了。的确,做此等好事,对他们而言太新鲜了。
于是几个推着货物,撒着欢似地直奔村中而去。
那些个村民、难民见罢哄地四散而逃。原来金钱帮的车把式逃到村里,一番危言耸听,说是前头林子里出了几个吃人恶魔,夺了他们的货物。众人见了五虒这般模样,以为就是那恶魔,不跑才怪。
还好有崔瑛在,她令那几个流浪小儿唤来难民们分东西。难民们开始还不信,见那几个孩子分得兴高采烈,也战战兢兢地拿了些去,果然无事。这才大大方方的前来,也不管是丝绸毛皮,还是山珍奇货,分了个一干二净。临了一个个还不忘对五虒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五虒居然乐得合不拢嘴了,这辈子没做过好事,才知被人称颂的滋味。
“小姐,你说我们是不是杀富济贫?”紫虒一幅正气凛然的模样。
“是的,大侠!”崔瑛笑答。
此时崔瑛心中又在盘算着:这个法子不错,今天是撞上了。以后还要专找他金世雄的马帮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