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对衣架玩出了兴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亦不少,怒嗔顾母:“我警告你啊!你不走开我连你一起抽。”顾母的软弱在没被抽之前已作了让步,而这让步的后果就是顾父的进步。顾父跑过来对着景恺就是两鞭,怒形于色:“9门8门不及格,班上倒数!你很光荣啊!”紧接着又是两鞭,可怜了那衣架没犯错还要挨抽,景恺为它不公的鞭打痛得不敢吱声。
“你说你还有脸见人吗?学习这么差,品行又败坏!整天吃喝玩乐!你还是个人吗?”顾父的行教方式很有规律性,说完一句就挥偶数次手,让景恺的伤口呈周期性增长。景恺在思考数学之际,他突然打破这规律,杂乱无章地往下挥手,直到那衣架终于经受不起力量的考验,为景恺的肉身所折服成两段,顾父才止手,且他这手只是暂且休憩,毫无休止之势。待他的臂力被时间催促了一番,又对一半衣架进行合理利用,向着景恺已是不规则的身体进行不规律地摆手运动。顾母在一旁,像是看一部伤感的电影,能做的只是泪流不止,却不能将那导演拉出来痛斥一顿。景恺痛恨她,她的决定从来不用经过自己的审议便可脱口而出,像是他作为她的嗣子从被她生出的那一刻,景恺的所有权利便是由她决定的。所以,当下的子女明说是受到国家法律保护,实讲却是饱受家庭制度的煎熬。国家领导人为什么没能注意这点,因为他们不是杜甫,全是娇生惯养的宠儿出生。
顾父嫌衣架为衣服履行的义务已超额完成,变本加厉,要直接行使对景恺皮肤的职责,直言:“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就穿一条内裤!”景恺为保持自己身为男人在顾母面前的尊严,极力乞求父亲留个全衣或半裸以不至于颜面全失。可顾父对乞丐哪讲什么怜悯之心,又斥:“少废话!我数三声,不脱你死得更惨!一、二、三脱!”无奈,顾父的命令成了魔法,对景恺有了初步见效。景恺的衣服随顾父的魔语一一蜕去。刚把最后一件防护扔在地上,顾父集合长周期的蓄力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景恺的喉咙长期忍辱负重终于憋不住长吟一句。可顾父全然不顾,对鞭活尸亦有雅兴,又在景恺身上享受这一快感。景恺的眼泪输不起自己,流下了男人不应有的尊严。顾母观众做得太久,司空见惯了鲜血,依旧冷若无情……
“你还敢跑!初中就天天离家出走,逃课上网,可学习还好,我承认。现在呢?9门8门不及格,想起来我就气!”说完又是一鞭狠落。景恺经不起衣架对他的抚摸,血液挺身而出,减少了偶数挥鞭的压力,算是对景恺那一门及格科目的勉励。
“在江西你妈管不着你,到这来你还这么放肆,还不反了你!”顾父接着的抽法又回到原始状态,只不过频率加快了许多,以至于景恺已分不清是奇是偶。
猛抽之后,顾父觉得这老抽的味道一点也不闲,便甩掉衣架,抽起烟来:“跪到地上,我没叫你起来你不准起来!”他说完后便像抽景恺一样狠抽了那烟,随后一直抽回房间,只差没有抽泣。
顾母的软弱期总算过了,她见机行事走过来帮景恺拭泪:“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成天想着上网学习肯定下降,你要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爸爸打你他难道不心疼吗?他也很心痛的,只是恨铁不成钢……”
“够了,不要说了!”景恺怒视着她将其废语给顶了回去,她被景恺顶,废语开了窍,自知被广东人顶肺是种耻辱,便省下口舌起身回了卧室。
景恺抽搐着扶着地板站起身来,这架势似有百尺危楼之样,摇摇欲坠。全身尽是顾父杰作带来的疼痛,景恺咬紧牙关将衣服一件件物归原身。那衣服似对景恺产生了不厌其烦之感,穿上去比不穿更糟,伤口被触碰而隐隐作痛。景恺无奈自己的身体,带上钥匙以坚忍不拔之志完成了开门的任务,随之飞奔下楼。好在顾母没有外遇,不然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得被继父抓回去,这霉气才霉透了。
景恺仿佛被造物者刚造出来,连呼吸都觉得新鲜,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回想起刚才那触目惊心的一刻,景恺仍心有余悸。但他没有太多沉浸在这美好之中,直奔网吧。
半小时之后景恺来到了那家深谙的网吧。这时他才想起明天是元旦,心切的脚步极力扼住这新年的悲痛,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之后景恺的行动就完全与元旦格格不入。
景恺就不懂了,为何那么多人说网络有害却还要用它,像极了男人对待妓女的态度。景恺越想越有安慰感,便只看中网络的利处——朝抵抗力最大的方向走。
在这虚拟中,景恺抛掉了一切烦恼和忧愁,脑中闪过的只有一幅幅虚幻的时空。现在看来,这网络能愈人,其利大于弊,景恺甚不知像这样的享受会遭到多少时间的限制,他只觉得,珍惜了此刻就拥有了未来。
景恺从这幸福中解放出来是在次日清晨,熬了个通宵,身体已溃不称君,只好粮力先行。景恺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个失事的飞机,摇摇欲坠地走出网吧。不幸景恺还未落地便已精神崩溃,头脑热得分不清墙壁和水泥地,只清楚两者都可以撞,并且是撞士一去兮不复返。景恺走上不归路,痛苦地只能靠墙壁搀扶,生不如死,死不如早死。
景恺倒无所谓,只是肚不由人,只听得那胃酸呱呱坠底却一无所获。景恺这做主人的怨不了谁,只能随着马路一直坠落。
不知这堕落在他眼前晃悠了多久,突然前方希望被一字排开——便利店。景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店开得太有个性了!无论刮风下雨,它都任劳任怨。但直到景恺进了里面他才知道这任劳任怨对它们是值得的,对自己是得付出代价的。那营业小姐笑语盈盈,景恺只不过是随便叫了一份快餐她便冒然道出,一语惊人:“先生,你好,总计四十五元,谢谢惠顾。”被她叫做先生只能说明这店主拐卖儿童;而被她报价四十五,说明她在拐卖景恺且自身身价不菲。小小年纪,一顿饭便去了四十五,可猜得此女的膳后服务定要四千五。景恺只有能力享受其膳食服务,至于膳后,景恺也有能力,但景恺的钱没有能力。
饱餐后景恺气力恢复,又疯狂地埋入网络世界,好在它也义无反顾地接受景恺。于是,虚幻又一次在他失意时伴他走过这寂寥……
景恺第二次从它的囚禁中解放出来也是隔日,只不过时间被推移成了日落。景恺踩在夕阳的余晖下,一点一点地碾碎自己的青春。
有了前次教训,景恺再也不会愚蠢到为女人投资,尤其是中国的女人。好在中国的男性扬眉吐气了一回,元旦一过,各店便重新开业。景恺特地挑了个纯爷们进餐,听那招牌名便知这家店主再男人不过——好男人快餐。景恺为照顾同胞,一口气要了三碗馄饨,一碗拌面。吃得景恺的肚子直与店主的腰包齐打饱嗝。两天困乏的睡意也被物质转化为精神饱满,最终困意全无。谢过店主后景恺的身体习惯性地朝网吧的方向走去,不为别的,就因吃饱了没事干。
天已变成墨色的一边,一轮新月高悬天空,景恺踏着夜不归宿的脚步与月夜下的孤影形影相吊,他的渺小被它的庞大烘印在地,蓦然望月,孤独侵袭而来。景恺没多理会直穿过一条条小巷。
“啊!”景恺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似乎得罪了一个脆弱的身躯,寻着微光瞧见拐角处一个乞丐半卧在地,惨淡的面容估摸古稀之年,衣衫褴褛的惨容让景恺的同情念头破头而出,他的行动也以思想为榜样,相继作出了反应。景恺从口袋中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人的思想第一次慢于行动——景恺毫不犹豫便把那五十元的钞票丢进同那乞丐一样历经沧桑的破碗里。那乞丐苍老的脸上似乎久蛰未动,一露笑容好比那久历旱难的土地,裂缝破碎。
只听他嚅嗫地说了几句话,大概久未进食,他那声音小得只能震醒自己嘴边的空气,却震不起更多人的义举。虽然这非景恺第一次为社会奉献,一次不比第一次,做得多说明此事在程度上已逾越前者,好比处女和妓女,虽然同属女人,但妓女要比处女伟大。因为处女只让一个男人快乐,而妓女让一群男人快乐,大概现在的女人都这样想,所以妓女越来越多,处女供不应求。
景恺的嘴也嚅动着似与其话相答应,他蹲下身拍着眼前这素不相识的老人说:“老爷爷,天晚了,你找个干净的地方过夜吧!”景恺明知这话分明同母亲的废话是同一性质,可话要说出来才有真情,憋在心里那叫虚情。
那老人深懂人间真情,听懂了景恺话的意思。景恺将他搀扶起来后,老人执意不用再麻烦他,推却掉他的帮助。这正是古稀老人的不再挽留,网吧老板的一再追求。看着他近乎蹒跚的脚步离去,景恺心里有悲有喜,悲的是中国的福利真是随处可见,喜的是这福利制被自己反其道而行之。
再遥望月,景恺释问它自己的做法,反刍得到一句参悟:“这个世界自身是不公平的,若世上所有的痛苦都能汇聚起来。我愿将这一切让自己承担,哪怕是死!”想着想着景恺又步入后尘走进了网吧鏖战到底。
第二日中午过后,景恺体力严重透支,大脑已被电脑操纵,机器时代盛凌进入。景恺从这萧索中被唤醒是被一只手作用的。当时景恺的感觉好比被针灸,那穴位一被刺入,久麻的身体立即条件反射,他回头惊道:“恺之!”饶恺之是其班头号重量级人物,这重量级是真的重量极,体重一百八,身高一米八,就差他妈晚生了他一百六十二年。否然一百八十岁的年龄与其三足鼎立,定让中国被迫挖出多几个袁隆平。虽然其生命所经历程不长,可其历史成绩却不与之相提悖论,次次年级第一。这在人类历史上是罕见的,但在他的历史中却是常见的。
这历史碰见景恺一见如故,兴奋地也将景恺的历史夸赞了一番:“你小子,这么偏僻的地方都给你找到了,本事不小嘛!”
景恺几日缄口的生活找不到真实,今日得以释放,回敬他:“你本事也不小嘛!竟能知道我在这。”
“我靠,我可不是特地来找你的。”他边说边把旁边的椅子拉出来闲聊。“元旦假期过得怎么样?”这问题问得景恺十分逼紧,不回答是对饶恺之的不礼,回答了就是对自己的不义。景恺灵机一动答道:“现在正过着呢?”
他一听始料未及,忙在茫茫历史长河中找了个才子的帽子扣在景恺头上。景恺自是荣幸能成为历史的一员,付之一笑后各做各事。
一个小时后,历史又撞向景恺,景恺摘下耳机,准备倾听历史的教训:“阿恺,我先走了,朋友叫了我。”
“我不就是你朋友吗?”他面临两难选择,只好拿出舍生取义的精神:“那你们俩一人一半把我扯了。”景恺笑他舍我主义的伟大和坚贞,只能放他一马。
这原本鲜有人知的地方在饶恺之走后,似乎变得更鲜为人至了。网吧人自觉性极高,纷自离开。景恺看了看时间,离他返回学校的时间还距四个小时,够他打个盹再小睡一度。可这事直到做了才知道没那么简单,好比一个已对世界绝望的人,想逃离人类世界,奔向上帝的世界,等到自己站在二十层楼的高处,决定做抛体运动时才发现自己是不属于上帝的而属于警察和急救中心的——归根结底还是属于人类世界的。景恺从前属于人类世界,目前属于网络世界,直到他走出网络世界。
景恺走出网吧时与当初离开家门时的感慨截然不同——这世界是多么的没好。他呆在虚无中许久,首发便要隔绝这是非之地,境界自是得到升华。好比一只屎壳螂从小滚牛粪长大,突然有一天这牛便秘了,那屎壳螂臭名远扬的习性便苦了它一天的胃口。
景恺回到学校,身体的味道明显随时间的变化而腐化。裹在景恺身上的衣服对这臭气逐有热爱,想挽留它的存在,又自私地不愿与它人分享,最后决定孝敬景恺。臭得景恺萌发一种裸奔回宿舍洗澡的念头。
洗身进餐,一系列正常活动结束后的第一件必备课程就是休眠。显然晚自习三个小时的睡眠不能与三天的不舍昼夜相并论,还好景恺睡觉的时间本身就是个短命鬼,如今碰上自己的短命期也不得不给它减刑服上几小时的睡意。从倒下的那刻起,景恺彻底体会到死人是如何睡的,说来也寻常,也就是在一动不动的基础上多加一个闭眼瞅然。接着只要停止呼吸就算合格了,若尚有一息,那就叫回光返照。白天够吓死个人,晚上只能吓死鬼。像景恺这种,属于呼吸困难,处于两极间的状态,其多也只是逾越了杨鸿打呼噜的高超技术,然后处于昏迷。景恺这感觉像是在坐一辆颠簸的卡车,被上下的空间摆得不醒人事。过了一会,这路才平稳了下来,景恺的平梁美梦也终于得以实现。
景恺第二次被颠簸是在第一节晚自习的铃声过后。当他睁开双眼时,世界似乎变暗了许多,等他再揉了揉眼望向窗外,他才坚信这世界确实变暗了……
杨鸿见景恺醒了,喜从天降,似把他当财神看了。
“嘿,B爷!元旦快乐,有没有带什么好吃的给兄弟我啊!”景恺一听,财神顿时摇声一变成财神爷了,暗骂杨鸿因没钱吃饭时不知认了多少个爷,加上自己,只能算是爷们中的一员。景恺一没精神,二没物质,只好打发他去找土地爷:“没吃的,地上遍地是沙,你画饼充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