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见他一反常态,父子情深,也一反长叹,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你先回教室吧。”最高指示发令,景恺顺从旨意拖着现在的脚步,走上了那不知是过去还是未来的道路……
这件事并没有被景恺太多的愧疚刻烙在心。倒是他与易文雄的关系被时间的递进所演化。而被时间恶化的事也大厦将倾——顾母要来了。这无疑是时间再次遗留给景恺的肿瘤。要知道,顾母一来,景恺的自由便束缚得仅能囚在字典里翻得到,更狭的可能字典也翻不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名人创下“世上只有妈妈好”的醒世恒言,母亲好比母鸡,只有生鸡的义务,养鸡是养鸡人的职责,即使让母鸡又养鸡,那鸡至多也只能养成一只和她母亲一样只会生鸡的母鸡。
景恺已两星期没去上网,那网络少了一大客户,悲痛得不敢吱声,却在暗地操纵他人犯罪。杨鸿不幸,被网络轰出个代言人形象,对景恺的网瘾欲与说之:“B哥,这周末上网去不?”
“呃,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好久没和你一起痛快了。有两个星期了吧!这次你去我请客,怎样?”景恺一听有利可索,恨不得像吃黄豆,以大吃小要他数倍偿还,于是景恺答应了。
很快,周末取代了星期,景恺如约来到网吧。杨鸿的屁股早在椅上恭候多时,景恺的臀不落潮流,一直被他的钱从上午十点买到了下午五点。此事过后,景恺的臀价大增,坐了七个小时就能赚到一天的网费,想那坐陪小姐的招摇不过尔尔。这姐逗留于烟花之地也便“合乎情理”。这时代,男人主宰的世界永不泯灭。所以,永远只有女人作妓的份,男人做妓的份。
被模糊的记忆抹杀了一个淫秽的周末,到校后景恺又循环地做着往日的精神颓废。一想到母亲这个星期就要让自己的世界实现现实化的缩小,景恺只憾自己不是一只小小鸟,否然也能被歌唱一回。
又是周末,一回到家,久违的菜香便取代了以往的饭香,更进一步说,只有雄性动物的配偶才能做出令人大快朵颐的菜香。再近一步说,用法律维护,当今中国一夫一妻,景恺确认好父亲没有外遇便知母亲来了。所以说,女人是男人生活中的调味剂一点不假。
出于对女人唯一优点的感谢,景恺叫了一句:“妈,捷足先登啊!”
哪知顾母对景恺的好意不屑一顾,说:“我在炒菜,听不清楚你说什么,有什么事等下来说。”
景恺听到这话只盼开饭。
饭桌子,隔别已久的母子倒不如说久不进食的母子,同样是口,同样要开口,同样开不了口。景恺丢下面子不管,心疼肚子,夹进一块肉开动,“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母像火车的节厢,被带得开动:“刚下车就回家做饭,中间只洗了个澡,一直忙到现在,你说什么时候来的?”顾母向来注重教育,特为家庭教育,就连说话都不忘将景恺带进思考。景恺被她的教育观念驳得只能用吃菜的方式来安慰自己受家庭教育的嘴巴。
“我来这里的目的你清楚吧!”
“嗯,还行。”
“什么叫还行,你说话认真点!”刚做完智力工作,现又加强道德规范。培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让她一餐饭就解决两个。照她的教育方式计算下去,景恺饭后便能成为合格的接班人。
景恺光顾着安慰胃和舌头,顶让嘴巴去冒险:“我不知道,还是你直接说好了!”
顾母搁下筷子,景恺漫不经心准备接受“体”的洗礼。
“你听好了,我从江西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景恺一听母亲要对自己长舌了,想这效果比对牛弹琴中那只牛好不哪去,但后果肯定比对牛弹琴中的那个人痛苦得多。景恺于是将她的话压下去:“妈,拣重点说吧!”
顾母的话被他人打断,按往常都会不时地冒出一句“你父母怎么教你的,这么没教养”,不幸这没教养的如今换了角色,顾母的智商高不到喜欢间接骂自己,便把食物同废水一起咽了下去继说:“我主要的目的就是来监督你学习的,为了让你考上理想的大学,我放弃江西一份优越的工作来这里陪读,你要是再不好好读书你对得起谁?还有,你看看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这么瘦,说了要多锻炼,要多——。”
“OK!OK!OK!”景恺挥挥手示意顾母来日方长,不必将几日的话放在此时一并花掉,景恺想着嚼完了最后一口,说了声“吃完了”便回房了。
过了一会,顾母端着饭碗门也不敲就进来了,给景恺的家庭教育抹上更深一层的道德规范。这房门开关都无所谓,在顾母面前,它只不过是比空气的透明度浓了点,进景恺的房间就同探监是同一性质,尤其是是在景恺未吃饱的情况下端着饭碗进来的。景恺的视线随着她手指的指向移到了书桌上静躺着的一枚戒指。
“这是什么?”顾母说时不禁调出了景恺的回忆——这戒指分明被自己放在书桌抽屉里的一个小木盒里,而这盒子的钥匙被自己藏在了书桌上的竹笔筒里。如今这戒指光明正大地出现,只能说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个道理。
景恺说:“戒指呗!答非所问。”看来,景恺的书桌——不,把顾母的窥视权局限在书桌上不免小瞧了身为家长与生俱来的窥视能力,应改为整个房间都被她扫荡过了。
“你的?”
“不是我的是你的?”
顾母对戒指主人的第一人称不满,相信另有第三人称作幕后使者,又问:“又是哪个姑娘看上你了?”
景恺对她这无厘头的反问方式倍感不爽,若一枚戒指能证明一对情侣的产生,那珠宝店叫什么,媒介所吗?比较大型的珠宝店呢?他反驳:“你能不能正经点,这是我自己买的。”
“自己买的,哼!你可真有钱,你还是个学生啊!要用到这个东西?摆脸吗?还是拿去送女孩子,你才多大啊?18岁都不到,整天搞这些东西,还有没有心思读书,我告诉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景恺其实并不讨厌母亲,只是讨厌她的嘴巴,而嘴巴长在顾母身上,厌乌及屋,顾母因此难逃景恺的厌恶——听起来仿佛是上帝的错,上帝第六日开始造人,无奈前五日所造之物占地太多,上帝被迫节约空间,将嘴和人体相结合,于是有了千奇百怪的人——不,应该是千奇百怪的女人。景恺将顾母同她的话一起推了出去。
顾母至死不渝,硬要吐完最后一口气才甘心:“还有,你少玩电脑,别惹我发火啊!”
景恺一叹倒在床上,想起那戒指的真实来源是因为它的艺术感让景恺从马路边带回家的,若将真相告诉顾母,她定会将这戒指与垃圾同视,一视同扔。景恺为保护自己的文物也为减少这场舌战的阻力,只得曲突徒薪。
景恺反来一想,自己的全部隐私也让她翻得一干二净,现在自己在她面前好比被油覆着的一层纸,水滴不进去,光却直射无阻。人活着还有何意义,全身被透明所掩饰,成了半个水母。无奈家庭教育就是这样,不真实就不叫家庭,不虚伪就不妄教育,二者合起来便是真伪——只待我们去辨别它。
景恺叹罢坐在书桌前翻起字典看,顾母无由又一次破门而入,景恺顺势瞄了她一眼,她正好也看着景恺,接着顾母又把目光的角度打了个负数往下看,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她即刻表现出虚伪的一面:“咦,我的护发素到哪去了?你看到没?”景恺继而翻着字典没理会她,因为虚伪之前是真实的,之后便是失真的。顾母几句废话在这虚伪的幕后滞留了一会儿就走了,走时为省去下次虚伪的麻烦索性门也不带上。景恺背倚着椅子笑道人生的渺小。
晚饭过后,顾母与邻友出门逛街,景恺用望月代替了从前的网阅……
倚在阳台的栏栅上,月亮已被时间烘托了出来。那银白色的光亮依旧惨淡,连同景恺的思绪一齐射印在地。景恺凝视着天空去追溯这光的尽头,品味这安谧的孤独——时间像孱潺流水般把这月光洒向未知的远方,往日稔知的回忆依稀清晰,一个人缄默地生活着,没有高山远水的知心朋友,更没有耳鬓厮磨的伴侣。景恺摇头叹息今后与母亲在一起的生活会被怎样囚笼,一切都被安排在所谓的恩典中。这样的无助,在他人看来只是虚无的,这世间,无人体会自己的存在。家庭、学校——教育。景恺被这一连串的失败压得昏昏欲睡,可一到床上实践却被孤独整得翻来覆去,在这难瞑之际,房门突然又被透明化。
“顾景恺,你睡了啊!本来还想叫你早点睡的呢!”顾母说完略带礼节观念又将这透明暂时掩上。景恺大口呼吸着好示好处还未进入梦境,由此刻化,顾母的龌龊被现实接纳……